一杯到他手邊。
周濂月已拆開禮物包裝,那裡麵是一片DVD,拿透明殼子裝著,正麵空白,沒有印刷任何內容,隻有幾個簽名。
南笳解釋說:“是《胭脂海潮》在北城大劇院演出的官攝視頻,藍光高清的。陳田田,還有其他幾個主演都簽了名。沒對外發售,就內部壓製了一些做紀念。我找田田多要了一片……”
“很有紀念意義。”周濂月頓了頓,“你也簽個名?”
“這不是我首演的那場。”
“我知道。”
南笳笑了聲,起身去書房找了支簽字筆。
她蹲在茶幾旁,將碟片拿過來,找一處空白的地方,簽上自己名字。最後那下筆尖挨上了手指,她簽完之後,抽了張紙巾擦了擦。
她轉頭,盯著周濂月將DVD裝回盒中的動作,“其實,那天我沒想到你會去看演出。”
周濂月緩聲說:“我也沒想到。”
他將透明塑料的盒子拿在手裡,捏住了一角,在另隻手的手掌裡輕拍了一下,“你想把魚缸裡的金魚塞進喉嚨……”
南笳一震,睫毛微顫。
她緩緩抬眼,他也正看著她,目光幽深。
他問:“後麵是?”
南笳像是身不由己,喃喃地說:“……你想生吞所有的玻璃彈珠,你拿手觸碰發燙的電燈泡,你把自己沉在浴缸想象那是海。你用完他送給你的口紅,你讀他給你寫的信,你撥打空號的電話號碼……他不會回來了……”
周濂月聲音平靜而低沉:“我是這麼過來的。”
“什麼……”南笳出聲即頓住。
我是這麼過來的。
在這些細碎、微末而不絕的痛覺之中。
南笳無由的幾分焦慮,幾分手足無措。
周濂月瞥了她一眼,隻沉默一霎,便抬腕看了看手表,“還出去吃東西嗎?”
南笳回神,去看牆上的掛鐘,“……好像時間已經不早了。”
周濂月端起那茶杯喝了口紅茶,便準備起身,“那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哎……”
周濂月動作一頓,看她。
南笳笑了聲,“外麵太冷了,實在沒有再出去的動力。你要吃餛飩嗎?速凍的那種。”
他盯著她的目光一時意味極深,“都可以。”
南笳回避去探究他的視線,起身朝著廚房走去。
她一個純粹的廚藝白癡,隻有速凍水餃與餛飩百分百不會翻車。
拿鍋接上涼水,餛飩丟下去,等水燒開轉小火,一會兒就可以出鍋。
湯是拿料包調的,沸水衝開即可。
就這麼簡單幾步,南笳都有些手忙腳亂。
周濂月端著茶杯倚在門口,也不作聲,就看著她。
南笳捋了一把頭發,將燃氣灶火力調小,隨口問道:“你不是在國外讀的大學,那你讀書那會兒,吃飯一般怎麼解決的。”
周濂月淡淡地說:“自己做。”
南笳驚訝地轉頭看他,“你?”
這比周濂月為了她跟朱家鬨掰更難以想象。
周濂月說:“有這麼吃驚?”
“那你會做什麼?”
“你這輩子不想再吃的。”
“……牛排?”
周濂月輕笑一聲。
“你早說啊。”南笳也不由地笑了,“上回朋友送我一塊澳洲進口的穀飼牛排,冷凍室裡擱好久了,我自己也不會做,怕再放就要變質。”
“得拿出來提前解凍。”周濂月平靜地說,“……下回吧。”
南笳呼吸緊了一下,沒接他這句話。
沒一會兒,餛飩煮好了。
南笳拿出一隻大號的麵碗,將其全部盛出來,端到餐桌那兒。
“幫忙拿一下。”南笳衝著一旁的藤編隔熱墊揚了一下下巴。
周濂月拿過來,她將麵碗放上去,再返回廚房,拿出兩隻小碗。
往小碗裡盛了些,遞給坐在對麵的周濂月。
南笳在嚴岷君那裡吃過晚飯,此刻並不餓,但也象征性地給自己盛了幾個。
她捏著勺子,一手托腮,看著對麵。
周濂月覺察到她的目光,鏡片後的視線抬起來看她,“怎麼?”
“料包衝的湯頭,不是很好吃。”
周濂月沒什麼所謂:“還行。”
“我爸做的蝦肉餛飩才叫絕,一隻一頭整蝦,湯是拿各種鮮貨熬出來的高湯。”
周濂月頓了頓,“怎麼,是想邀請我去吃?”
南笳忙說:“……是想說,北城是美食荒漠。”
“我的那餐廳也不行?”
南笳笑了聲,“要說實話麼?”
“說。”
“太冷清了啊,吃飯吃的是煙火氣。”
明明一句普通的話,周濂月卻仿佛陷入沉思。
他半晌沒開口,南笳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得輕聲說:“……如果是我說錯了什麼,抱歉。”
周濂月立即抬頭看她。
她一閃而過的小心翼翼,讓他心臟一緊。
一直到吃完東西,他們沒再交談。
南笳收了碗,回廚房去洗碗。
周濂月跟過去,站在門口,平聲說:“我下去一趟。給你帶了禮物,落車上了。”
“幫我帶包煙。”
“好。”
南笳開了熱水,將幾個碗洗掉,收拾乾淨了廚房。
沒一會兒,響起敲門聲。
南笳走過去將門打開,看見周濂月發梢打濕了,肩頭尚有沒融化的雪花,“又下雪了?”
“嗯。”
周濂月將手裡的東西遞給她,一隻黑色的紙袋,一包煙。
南笳將東西放到茶幾上,拆開煙盒,拿出一支點燃,通過陽台玻璃門,看見外頭雪花紛揚,便推開門,走去陽台。
周濂月也跟了出來,他背靠著陽台的圍欄,低頭,手掌攏著打火機的火,將煙點燃了。
那微弱火光照亮他的臉,一霎又暗下去。
剛從室內出來,一時倒不覺得特彆冷。
隻風刮過來的時候,南笳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周濂月轉頭看著她,“冷不冷?”
“還好。”
雪天有一種遼遠的寂靜,極易聽清內心的回聲。
周濂月凝視著她,許久,緩聲說:“周浠總說我這人性格很差勁。有時候哪怕是無意識,也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南笳頓了下,轉頭看他。
“抱歉。”周濂月正視她的目光,聲音沉沉,“過去的事,我不知道怎麼彌補。我也怕重提對你又是另一種傷害。”
南笳頓覺得心臟空了一下,卻又瞬間被更多情緒填滿。圍欄的上方堆著薄薄的一層雪,她沒管,兩臂搭上去,緩慢地抽了一口煙,方出聲道:“我能問嗎……那些時候,你在對待我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
周濂月沒有立即回答,似在認真思索。
片刻,才開口道:“希望你不覺得這解釋像在推脫——那些時候好像是被另外一種人格接管,我控製不了。”
南笳咬了一下唇,“你會覺得快樂嗎?看著我痛苦。”
“不會。覺得空虛。”
南笳沒再說話。
她承認自己釋然了幾分,他不是拿她的痛苦取樂。
南笳手指夾著煙,下巴抵在抱起的手臂上。
身上穿的是一件%e4%b9%b3白色的毛衣,雪光下像一片月光那樣潔白。
起風了。
她頭發被拂上麵頰,帶著乾冷寒意的風一時捂住了口鼻,她不由地打了個冷顫。
“好冷,進去吧……”她捏著煙,在圍欄的積雪上輕輕地按滅了。
捋了一把頭發,轉身朝進屋方向走。
周濂月伸臂,將她攔住。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她抬眼,下一瞬便被捉住了手腕,往前一拽,被一把合入懷中。
南笳呼吸一滯。
清寒而微苦的氣息,分不出來,是不是來自於他的身上。
她像是被冬天本身擁抱。
叫她牙關打顫的一種冷。
“……對不起。”周濂月聲音低沉,落入風中,立即消散。
南笳沒有出聲。
但也沒有推開他。
有薄薄的暖意,來自他頸間的肌膚,還有心口處。
他背對著欄杆,替她擋住了迎麵而來的風。
第50章 (我想見你)
南笳一覺睡到近中午。
暖氣常開,加濕器幾乎不頂用,每天早上起來喉嚨發乾,鼻腔裡也總有血絲。
南笳兌了一杯溫水,站在流理台前,邊喝邊查看一晚上積累的微信消息。
列表裡有無數紅點提醒,按照優先級,南笳先點開了關姐的。
看一眼,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關姐甩了五張照片,附文:周總那邊找人攔截了。彆說,拍得還挺好[齜牙笑]。
拍的就是周濂月跟她一塊兒進小區的那會兒。
南笳回了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關姐立即回複:起了?方便語音?
南笳主動將語音電話打過去。
八卦是人之常情,而關姐就是有本事能將八卦也合理化:“倒不是說要過問你的私生活,就多少跟我報備下,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南笳笑說:“關姐你是不是沒在周濂月那兒得到確切回答,就跑來探我的口風。”
關姐被拆穿也毫不尷尬,嗬嗬笑說:“主要是離瞿子墨那事兒還沒過去多久,我怕有心人會拿來做文章,說些什麼不好聽的。”
南笳隻說:“關姐,這事兒我建議你這邊就擱置吧。”
關姐笑了聲,不再窮根究底:“行。說正事兒。有個綜藝緊急聯係我們救場,他們原定的有個嘉賓有事兒不能錄了。演員跨界唱歌的一個節目,錄兩期,你看你想不想去。我的建議是可以去,你上回上綜藝的效果,我們評估了一下還行。”
“我也沒受過專業聲樂訓練。”
“沒事兒,選歌、練歌都有老師指導。”
南笳說:“關姐你決定吧。隻要不跟進組的時間衝突就行。”
語音電話掛斷,南笳切出和關姐的對話之前,沒緣由地再度點開那幾張照片看了看。
夜裡,又是遠距離抓拍,畫質堪憂。
但雪天裡路燈下,自帶一種“風雪夜歸人”的氛圍。
——
年前最後一周,南笳去錄了那唱歌的綜藝。
她《灰雀》上映那一陣,以前出鏡過的物料就已經被扒得一乾二淨了。
不管是大學拍的汽水廣告,還是後來給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產品拍的廣告,甚至給某個服裝店當模特的賣家秀……當年藝考的視頻自然不例外。
所以第一期的選曲,南笳就乾脆定了當年藝考的時候唱的那首《漫步人生路》,還特意找了個粵語老師,突擊練習了一周的發音。
錄製前一天,進行彩排。
彩排跟現場錄製順序不一樣,是根據嘉賓的時間調整的。
南笳比預定早到20分鐘,場子裡上一組還在磨合,音響裡正傳出吉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