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姑娘才對那位生出興趣吧!
“可惜本來都要立新皇後了!哪知竟發生這樣的意外。”
奚念知輕咳一聲,看了眼萱月:“有如此兢兢業業為百姓著想的皇上,真是我朝之福。”
“是啊!”萱月扁嘴,“先皇後薨了三年,皇上都沒立後,可見也是個癡情人。”
這萱月,怎麼老提感情方麵的事呢?奚念知有苦難言,隻能順著她的話題想法設法誇讚說:“聽說先皇後一族忠心耿耿,致力於報效朝廷,個個都是棟梁之才。皇上除了對先皇後的珍惜愛惜,肯定也是非常看重他們一脈。”
反正,往國家大事上誇就對了。
“皇上這般仁德!”奚念知開始下總結,“隻要他醒來,一定不會拿無辜的人撒氣,譬如身邊服侍的太監宮女兒,還有禦醫等等。”
萱月點頭應和。
奚念知留意著桌下的大灰狼,繼續絞儘腦汁地誇。
這是她改變後的策略。
起先她一丁點都不希望大灰狼知道她真實身份,生怕牽連父親。
可再想想,既然她打定主意裝什麼都不知道,又何必如此膽戰心驚?倒不如潛移默化地給它洗腦,聽多了,它也許就真的不好意思降罪於那些無辜的人。
此時的祁景遷被誇得都有些暈暈乎乎了。
誇他的人不少,多是當麵奉承阿諛,幾句真幾句假他懶得猜,多半一笑了之,不曾放在心上。
可這姑娘誇得太情真意切!
他免不得有些飄飄然。
飄完了,基本確定,這姑娘的爹是宮中禦醫。
祁景遷在腦海裡把叫得上名字的禦醫過了一遍,實在猜不準哪位才是她父親。
不過——
心裡一個“咯噔”,他猛地抖了抖耳朵。
方才那位婦人叫她奚姑娘?她姓奚?
這個姓並不常見,但他熟悉的禦醫裡就有一位姓奚的,名奚崇,是統管太醫院的院使。
敢情她是他女兒?
震驚地起身後退幾步,祁景遷歪著腦袋打量她長相。
奚崇五官端正,下巴蓄須,距離英俊二字尚有些距離。
可他女兒卻美得不怎麼像他,那應該是神似母親?
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出許多親切感,祁景遷心滿意足歡歡喜喜地留在這吃了晚飯,折回山中喂養狼二狼妹。
他心情很好,破例讓兩隻小狼崽在外多瘋了半個時辰。
領著它們回到洞%e7%a9%b4歇下沒多久,迷迷蒙蒙中,他隻覺渾身一沉,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眼皮更是如墜千萬斤重石,怎麼都無法睜開。
努力再努力,許久,他終於眯開一條眼縫,看到了模糊的光亮。
金黃的龍紋床幔薄如蟬翼,紅燭一盞盞排開,散發出溫暖的橘光,熟悉的擺置,熟悉的味道,這裡是皇宮,他的寢殿。
他又回到了他原本的身體。
盯著床頂,祁景遷扯了扯乾枯的唇。
第二次,自從靈魂被束縛在那匹狼身體裡,這是他第二次回來。
每回大約六到十天期限,也就是說,沒有意外的話,此後大概一直都會保持這樣的節奏?
不再困惑,他重新閉上雙眼。
驀地,腦海忽然閃出一張瑩潤的笑臉,思及她口中說的那些話,祁景遷艱難啟唇,沙啞的嗓音滿是粗糲感:“來人。”
第三十章
聽見皇上醒了, 宮婢太監禦醫速速趕來, 疲憊蒼白的臉上俱是驚喜若狂。
祁景遷在太監攙扶下靠坐床頭, 皺眉望去,眼前這幫人,仿若行屍走肉似的, 眼下黑眼圈重得嚇人。
尤其跪在前頭的太醫院院使奚崇, 他腮幫上的胡須濃密淩亂得簡直像把稻草。
祁景遷搖搖頭, 也是,他躺在這裡昏迷不醒, 他們怎麼可能過得舒坦?
普天之下,恐怕也就數這群人最希望他痊愈,最不希望他有個萬一吧?
“皇上, 先喝點溫水潤潤喉。”奚崇努力保持冷靜, 吩咐立在一側的太監。
等小半杯水緩緩劃過乾澀的喉嚨, 頓時舒暢不少。
祁景遷目光略有深意地落在奚崇身上, 半晌,啞聲問:“太後……有沒有為難你們?”
眾人緘默不語,恨不能將頭埋入脖頸。
這時, 一個太監小聲回:“回皇上,不曾。”
扯扯唇, 祁景遷不置一詞。太後的性格,沒誰比他這個做兒子的更加了解。
他歇了口氣:“通傳太後的人去了嗎?”
“回皇上, 去了。”
眨眨眼表示知道, 祁景遷闔上眼眸。
不一會兒, 太後倉促趕來。
揮去眾人,太後坐在榻邊嚎啕大哭起來。
祁景遷知道她是真傷心,她膝下就他一個兒子,雖從小母子生分,但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法分割的。
“皇上,哀家真的是怕了。”眼眶紅腫,太後望著他說,“哀家日日夜夜焚香禱告,祈求佛祖保佑皇上逢凶化吉,哪怕折哀家的壽也是願意的啊!”
“母後不必牽掛,朕沒有大礙。”
“怎麼沒有大礙?整個太醫院的禦醫都是一幫廢物!連皇上為什麼昏迷都診斷不出,養著他們有什麼用?”聲嘶力竭地低吼,太後雙拳捏得緊緊的,“皇上昏迷斷斷續續都二十日了,朝中大臣……還有京中百姓似乎都聽到了消息,也不知是哪個該死的竟敢泄露風聲。皇上你一定不能有事,你一定要好起來,不然哀家怎麼辦……”
淚水顆顆從她眼眶裡往下墜。
祁景遷彆過頭不願多看,確實,他再這麼下去,很容易引起朝中動蕩。
目光盯著半空某點,他默默在心裡問那匹金焰狼:是不是朕將小狼崽撫養長大,並且擁有自保自足的能力,你就願意放下怨恨?如果是這樣,請托夢給朕,給朕一個確切的答案。
“母後,朕身邊的這些人都已經儘力,還請母後不要遷怒為難他們,朕生病並不是他們的錯。”祁景遷望著垂淚的太後,溫和的勸說,“母後您彆想太多,朕很快就能痊愈如初。”
“皇上——”
“對了,還有那幫禦醫,自從朕生病,他們是不是都沒怎麼出過宮?”
太後拿帕子拭了拭眼角,理所當然說:“皇上病著,他們當然要抓緊時間研究對策,怎能懈怠?”
“讓他們分批值守在宮中即可!”見太後欲反駁,祁景遷開口,“好好休息才能提高效率,或許正是他們太過疲憊,才一直找不出朕的病因。”
頓時語塞,太後不好反駁,隻能頷首應下。
婉拒太後留下守夜的打算,祁景遷目送太後離去,旋即宣見奚崇。
“臣參見皇上。”奚崇快步入內,下跪行禮。
“奚大人請起,剛才朕的旨意可傳達下去了?”
奚崇感動地拱手回:“多謝皇上體恤。”
祁景遷挑挑眉:“奚大人久不歸府,想必府內家眷一定非常掛心!”
奚崇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好再拱了拱手。
“奚大人醫術如此了得,不知膝下兒女是否會繼承衣缽?”
“回皇上,犬子年紀尚幼,說出來不怕皇上笑話,他實在沒有這方麵的天賦,臣起初教導過幾次,可他連尋常藥草都會混淆。反倒是臣的女兒倒有些這方麵的天賦,隻可惜她是——”
一不留神說太多,奚崇麵色微變,尷尬地笑笑,不再多言。
祁景遷心底差不多有了底,洪家村那位奚姑娘多半是奚崇嘴裡的這個女兒。
做爹的在宮中背黑鍋,為他這根本不是病的“病”煞費心思,難怪女兒遠在千裡之外都操碎了心!哎,祁景遷心想,奚崇女兒如此傾慕尊敬朕,做爹的定也是一片赤誠之心,思及此,他欣慰地笑笑,心中十分圓滿。
“奚大人辛苦,趕快回府歇息,明日不用入宮。”
“萬萬不可,皇上。”奚崇慌道,“臣明日與諸位禦醫得商討新的施針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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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皇上病情十分古怪,既然沒有病因,臣與大家商量,看能不能以施針刺激%e7%a9%b4位來作為突破口。”
祁景遷:“……”
不願再聊,等奚崇退下,祁景遷有些絕望。
不管是做狼,還是做人,為什麼受傷的總是他?這頓皮肉之苦怕是免不了了。
長夜漫漫,他身體乏力,精神卻十分抖擻,祁景遷靠在床榻,蹙眉思量著朝堂之事。
將近整月不曾早朝,他生病的事絕對瞞不住。朝中重臣雖忠心不二,卻怕……
先皇膝下有六子,他是寧王膝下長子。
平輩的那些親兄弟堂兄弟都不成氣候,唯六皇叔敬王一向受人尊敬,隻因其性格直爽跋扈而屢遭先皇厭棄。
他若真病入膏肓,打心底願意傳位於六皇叔,可惜他這病又算不上病,實在尷尬!
該如何是好?
祁景遷歎了聲氣,喚太監扶他下來多走走。
他這軀體都快生了鏽。
第二天,祁景遷召來幾位重臣商議。
為穩定軍心,他擬下秘密詔書,若有萬一,便傳位於敬王。
諸位大臣嘴上口口聲聲說皇上一定不會有事,心底卻著實鬆了口氣。
祁景遷何嘗不知?他理解是能理解,小情緒還是有的。
這小情緒一直延續到他返回狼身,依舊沒能完全化解。
最糟糕的是——
洞%e7%a9%b4裡沒了狼二狼妹的身影,他回到人身不過兩夜一日,這種程度的饑餓它們明明扛得住才是!
祁景遷迅速跑出洞%e7%a9%b4,空氣中有它們淡淡的味道,他循著氣味追蹤,看到了不遠處的兩小隻。
它們正在草叢裡捉小蟲小蛾。
猛鬆了口氣,祁景遷上前把它們帶回洞%e7%a9%b4,去溪澗取小魚。
喂飽它們,他一刻都沒耽誤地下山。
心想,朕這麼長時間沒來,奚崇的女兒也不知道會不會擔心朕?
清晨的村莊朝氣蓬勃,祁景遷飛快朝小木屋奔去,遠遠就看見那抹在晾曬草藥的纖細身影。
躍入柵欄,他三步並作兩步朝她湊近,有些喘地“汪”了兩聲。
默默邀功說:你爹朕幫你罩著呢!你現在是不是特彆感動?是不是覺得朕更英明神武了?是不是更仰慕崇拜朕了?
奚念知偏頭看它,輕笑了聲,繼續擺弄手裡的藥草。
祁景遷不大滿意她的反應,很是無奈,誰叫她聽不懂他的話呢!
“我昨日做了一個夢。”奚念知放下手裡活兒,突然自言自語地轉身進屋,“我夢見我爹了。”
然後?祁景遷甩了甩尾巴,遲疑著跟上她步伐。
奚念知步入廚房,打開鍋蓋,從白色瓷盤上拿了隻雞腿,蹲下朝它招手,笑眼眯眯地伸手喂它:“小灰,餓壞了吧?快來吃雞腿!”
祁景遷:“……”作為一隻狼,他真的要感動了。
成為狼的這些日子,他哪顧得上自己?能稍微喂飽三隻小狼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