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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66 字 6個月前

葛青章轉身進了門,解了袍帶往桂花樹下的石桌上一扔,咬著牙輕輕說了聲:“要死,妹娃,這回我真真要死了。”

那女子仍未說話,懷中一捧新開的桂花,依舊在原地站著。

葛青章在這世間無論男人還是女人,所有的人麵前,和在錦棠麵前是不一樣的。

因是從小的表哥表妹,又還青梅竹馬過,便明明白白沒了男女之情,錦棠依舊是這世間,葛青章唯一願意坦露自己的脆弱,孤獨和無助的人。

再歎一聲,他道:“妹娃,我娘來了。”

要是羅錦棠,隻怕要嚇到大驚失色了,甚至尖叫,畢竟葛青章的老娘張氏,那可是羅錦棠兩輩子的陰影啊。

不過這女子並非羅錦棠,而是竇明娥。

她時不時的,會來替葛青章打掃庭院,隻是葛青章從未碰到過而已。

她不知葛家老母的威力,如今非但葛家莊人人懼怕,便整個渭河縣,聞其嘹亮的大嗓門兒都能立即變色,人人貼伏,心中還說,這狀元郎徜若沒傷了命根子,自然也輪不到我,可他傷了命根子了,這輩子都不能人道,此時待他娘來了,我於他娘麵前立個誓,從此照顧他一輩了,不是很好?

是以,她咬著唇吃吃笑著,低聲道:“伯母來了,那是極好的。”

離的遠,葛青章未能聽到這句,他輕嗤一聲,又說了句:“我都說了自己此生不娶,她還非得要來照料我的親事,這可真是……據說為了能上京,她把我爹都給打躺在了床上。”

事實上在被皇帝朱筆禦點為狀元的那一日,葛青章最怕的不是自己不能人道,而是老娘張氏要作妖,便隻考中個進士,隻怕她都要上天,更何況中狀元。

所以張氏三四番的來信要上京,葛青章索性就說自己已不能人道,從此立誌不娶。

誰知恰恰就是這句一下子惹燥了張氏,她不相信自己從小最得意的兒子能不起陽,當即收拾行禮盤纏,一駕驢車一趕,就要入京。

葛牙妹本來可以帶她的,嫌她厭惡不肯帶,遂悄悄兒走了。

張氏身為潑婦,自然天不怕地不怕,後來驢走死了,雇來照顧她的人也嫌她嘴太惡,將她唾罵了一頓之後,工錢也不肯要,折回渭河縣去了。

張氏一根棍子,一隻爛褡褳,乞討入京,如今正在四處打問葛青章的住處。

葛青章聽說此事之後,才會嚇到三魂掃了二魂。

竇明娥不知葛青章的這番痛楚,還隻當他依舊是在為不能人道而痛苦,鼓起勇氣說道:“也不過是個孩子的事兒,你活著,我守著你,等老了,我保護好身體,一定照顧你,直到入土為安的那一日。”

葛青章也是初聞老娘來,叫噩耗給嚇懵了,聽月光下這大姑娘如此溫柔的一番話,心中頗覺得不對,畢竟錦棠可不會這樣說,再轉念一想,想起個在自己病中時,給他洗過衣服做過飯,熬過湯藥的竇明娥來,嚇的頓時跳了起來,於院子裡直直走了兩個來回,問道:“竇姑娘,你為何還在此,難道我沒說過,你從此都不必再來?”

竇明娥咬了咬唇,鼓起勇氣道:“我真不在乎那個。”

“走,快走,你快走。”葛青章極其粗暴的拉開門,不由分說把竇明娥給推到了門外。

第202章 發麵油餅子

因為張氏那個老娘, 葛青章整個人都是灰暗的。

便真正憑自己的能力金榜提名,他背上依舊背負著沉沉的枷鎖, 每一天都在等著張氏前來, 將他在如今已是萬人嘲笑的境地上再無情的狠踏上一腳。

他最脆弱無助的一麵, 也不知怎的就叫這姑娘給看到了,葛青章極度生氣,甚至於一把搡的有點疾,分明聽到她砰一聲,似乎是撞到了對麵的牆上,咬牙默了半天,依舊將門給關上了。

關上之後,聽了許久, 竇明娥似乎未走,在外麵悉悉祟祟的,不知在做些什麼。

葛青章還怕她又要來敲門, 又要說自己不在乎孩子的那一套, 正煩著呢,便聽輕輕一陣腳步聲,那姑娘終還是走了。

次日一清早起來, 羅錦棠在夢鄉裡就聽到隔壁一陣揚天的嚎叫, 一個婦人又尖銳又嘹亮的大嗓門在黎明的天光下驚起一群正在酣睡中的人來。

“哪裡不行了, 我問你哪裡不行?”這婦人恰是葛青章的老娘張氏。

她的嗓門兒又尖又亮,城裡人隻怕生來,也沒有聽過她這種大嗓門兒。而她之所以能練就如此大的嗓門兒, 一則,是因為她小的時候家裡窮,曾經跟著百戲班子一起練過幾天唱戲,在各處的廟上唱過敬神的戲。

再則,便是葛家莊那地方,山大溝深,一家離一家又遠,想要吵架的話,除了妙語連珠,還非得有幅大嗓門才能鎮得住人。

所以,這種大嗓門兒,非一日之功,一般人與之吵架,光憑這聲音,就能唬退一乾對手。

錦棠上輩子就住在這小院子裡,張氏的大嗓門兒,可謂是她一輩子的噩夢。

等她趕出去的時候,張氏的潑已經撒完了,進屋去了,而葛青章奪門而逃,不知去了何處。

巷子裡獨獨站著個竇明娥,一手提著一兜簍的驢大滾兒、油條、煎蛋等物,另一手提著隻陶罐,裡麵大概是豆腐腦兒,正散著淡淡的蔥花味兒。

竇明娥每日早起,給錦棠幾個做早飯的。

她望著錦棠,似是想笑,咧唇卻是個哭聲:“葛家大娘,怎的這個樣子?”

錦棠接過她手中的提籃,問道:“怎麼,她剛才打我表哥啦?”

竇明娥臉上浮起一股紅暈,搖頭說那倒沒有,隨即就彆過了臉,手撫上自己的%e8%83%b8口,不住的喘著氣。

要張氏真是打葛青章一頓,倒也還好,畢竟長輩待孩子嘛,便打一下罵一下也是正常的。

但事實上,竇明娥來的時候,就見一個身量比錦棠還高著至少半個頭,又胖又壯的婦人,一手提棍,一手捧著隻缽,在葛青章家的門上站著。

她兩道眉毛又長又粗,鼻尖上還生著個大痦子,雖說是要飯的打扮,但身上一件輟滿補丁的衣服卻乾乾淨淨,一塵不染。

見了竇明娥,她還笑著問道:“小丫頭,這可是葛狀元的家否?”

竇明娥笑著點頭,道:“恰是,大娘你找誰?”

張氏這時候眉眼一皺就開始哭了:“那可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到大的兒子啊,我從秦州千裡要飯到此,就是想來給他做飯,照料他的,可他怎的不開門呢?”

竇明娥聽說是葛青章的母親,再兼張氏又笑的很溫和,當時覺得這婦人不錯,一口鄉音又還淳樸,隨即便笑著說道:“我教你個巧宗兒,這葛狀元家的門啊,徜若是從門裡下的鞘,你伸一根指頭進去,這樣一抬,就開了。”

正說著,門就開了。

葛狀元早已官袍著身,皮帶纏腰,打扮的毛挺,顯然早已起來多時了,露在外麵的肌膚白的仿似嫩豆腐一般,抬頭看了一眼跟自己幾乎一樣高,比自己壯好多的張氏,用秦州口音喚了一聲娘。

而那張氏,恰就在這時,以迅露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就歘下了兒子的褲子,嘴裡還問著:“哪裡就不行了,我就問你一個大男人,親都未娶試都沒試過你怎知自己就行了?”

竇明娥還在對麵,往後退了兩步,嚇的險些摔倒在地。

也不過一眼而已,她其實什麼也沒看見,就看著一簇黑乎乎的毛,心中一念浮過,說像葛狀元這般清秀,貌嫩的男子,我隻當他通身都白如玉呢,沒想到他也有體毛。

葛青章叫老娘突如其來的扒了褲子,又還是在一個大姑娘的麵前,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偏偏張氏就在門上纏來纏去,纏著問葛青章,究竟他是怎麼著才會廢了家夥,不能人事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能人事這種事情,豈是能在這種巷子裡能解釋的?

得虧是個死巷,還沒有彆人。

葛青章一把將褲子拉上去,張氏又幫他歘下來,他再提上去,張氏再歘,嘴裡還開著玩笑:“自幼兒娘把你帶大的,這有甚可羞的?”

葛青章想要跑吧,張氏自來乾慣農活兒的,手粗力量大,他一個弱書生,毫無招架還手之力,就叫個老娘壓在那兒,問個不停。

最後還是臂力又大,又江湖道義的陳淮安趕了出來,連唬帶黑,把葛青章硬從張氏身邊給拽走的。

竇明娥直到給陳嘉雨喂粥時,腦子裡依舊是那簇黑乎乎的毛,中間似乎隱著個什麼東西,就是那東西給廢了,葛青章才會成如今這樣子,便中了狀元,也依舊鬱鬱寡歡,悶悶不樂的嗎?

錦棠也給嚇了個三魂掃二魄。

不用說,張氏應該是整個渭河縣的噩夢,她來了,錦棠就替竇明娥悔的慌。

早知道她就不撮和竇明娥和葛青章兩個了,有張氏在,葛青章任是和誰成了親,都不會幸福的啊。

陳淮安才起來,歘啦歘啦刮著胡子,忽而說道:“糖糖,你怕是是懷上了。”

錦棠嚇了一跳,斷然道:“怎會?哪會有這樣快的?”

但隨即,她又發現,陳淮安回來都兩個多月了,以他倆的功夫,就他回來那一夜,其實就能懷上的。

她猶還不信,問道:“你怎知道的?我可是一點嘔意也無,也沒有腰酸腹疼的症狀,全然不像是懷上了的,隻是覺得自己最近有些懶。”

陳淮安歎道:“上輩子我看的太多了,你但凡懷了孕,一身的汗毛皆會變的特彆順,便眉眼中央的汗毛,也會順向的長成個圓,不過你自己從不曾注意過罷了。”

說著,他不顧錦棠阻攔,撫起她的中衣來,指著她小腹上淡淡的汗毛道:“便這個,隻要你懷上孩子,也會朝著一順兒,生成個圓,不信你仔細瞧。”

錦棠垂眸去看,看了半晌,揚起頭來,捂著小腹笑出聲來:“還真叫你給說中了,瞧這細細的汗毛兒,它果真朝一處長呢。”

陳淮安兩條長腿蹬開了椅子,緩緩屈膝,跪到錦棠腳邊,雙手托壓上她的膝蓋,道:“這一回,二大爺我是真的要當爹了,我得有個屬於自己的兒子了。”

他樂的什麼一樣,明明錦棠小腹平坦緊致,全然是個一絲音訊都沒有的樣子,但隻要仔細想想,這孩子至少已經兩個月了。

重又把錦棠壓到床上,他道:“不行,從今天起你就得好好兒躺著,每天都得睡足了才能起來,飯都要端到床邊來,我是絕計絕計,不能再叫你受一丁點兒累的。”

往二樓的樓梯,是用木板搭成的,年久,木頭漸漸空了,踩上去便要咚咚作響。

齊如意早晨起來熬了一鍋子的皮蛋瘦肉粥,又烙了幾大張錦棠愛吃的發麵油餅子,端著正準備上樓,便見陳淮安一身緋色的四品官服,懷裡抱著帽子,跟那燙到了腳掌心的雞一樣,連蹦帶跳,但又悄無聲息的從樓上下來了。

她隨即而笑:“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