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頁(1 / 1)

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04 字 6個月前

頭來,眼角笑出微微的眼紋,也在望著樓上。

顯然,康維楨在妻子與孩子不見了蹤影之後,是第一時間通知了自己的摯友林欽,然後便帶著人直接追到了這兒。

林欽揚頭見錦棠在樓上笑,懷中抱著劍對康維楨一笑,道:“我就說吧,偌大的京城,有我在,你家裡無論哪一個都丟不了。”

康維楨自己一個人上了樓,進得門來,瞧著妻子和仨個孩子都在夏風涼涼的樓上睡的正香呢,於門上看了一眼,旋即折身,於門外站著。

錦棠還悄聲問道:“要不要把我娘給叫醒?”

康維楨連忙擺手:“她也累得許久,要照顧孩子,總是夜裡難眠,既能睡得,就叫她睡著去。”

說著,他轉身站到了窗邊,側首看了眼錦棠,語調裡掩不住的驕傲:“上官說你如今在京城生意做的極大,敢在公堂上與大員們叫板,出入人人皆稱先生。”

稱女子為先生,可以說是舉世難得的尊重了。

錦棠笑著點了點頭。

康維楨單負著一隻手,於臨窗的長案上拈起羅錦棠的私章來,上麵書著錦棠之印四個大字,他於是又道:“他還說,皇子朱玄林,宮裡的娘娘誰都不認,就隻認你。”

錦棠咬唇笑著,狠命點頭。

康維楨歎了一聲,滿滿的欣慰:“早在你提著酒壇子到竹山書院來找我,問我攙股的那日,我就知道你必有今日,所以才會提醒你,要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主動權在誰手中。

你握著酒肆,你就能夠掌握一切。”

錦棠於這個繼父,向來是由衷的敬佩。

若非他當初那一手逼的太狠,叫她對人起了防備,也不會不顧姐弟之情,愣生生的從念堂手裡奪酒肆。

當然,如今隻怕就還得極為醜惡的,跟念堂為了酒肆,再鬨上一場。

康維楨又道:“今夜上官也在,把淮安帶上,咱們一家人一起吃飯。”

錦棠應了聲好,康維楨便要走了。

錦棠一直送巷口,遙遙瞧著外麵雞飛狗跳菜葉子滿天飛的,菜市上的人卻整個兒給清了個空。

神武衛的人站了滿街滿巷,此時才陸陸續續撤離菜市,她始知道葛牙妹這才入京城,整個京城就叫她給攪了個天翻地動。

今日,陳淮安回來的倒早。

是夜,一大家口人便要往康府用飯去。

葛牙妹膝下五個孩子,生活優渥,衣著自然也華貴,當初嘰嘰喳喳的丈母娘,如今竟也養出一種難得的臃容氣度來,陳淮安不由的就得由衷而歎一聲:這天下間,女子的修養與氣度,規矩與禮儀,總還得是銀子和男人的疼愛才能堆砌得起來。

他上輩子給錦棠的,僅僅隻是一個丈夫的份內,甚至連丈夫的份內之事都沒有完全做到,更遑論疼愛。

由衷的來說,他愧對錦棠,不止上輩子,這輩子也是。

陳淮安駕著平日裡錦棠送酒的大馬車,載著錦棠母女四個到得後海之畔,一處大宅院門前。

主人久不在,來時才鋤門外草,此時雜草一片青青,陳淮安抱下幾個孩子來,瞧著他們一溜煙的跑進去了,才幫葛牙妹抱過她懷裡那最小的,康維楨已經出來了。

晌午才鬨過那麼大一回陣仗,還是托出了林欽的神武衛,要是彆的丈夫,為著妻子不告而彆,便不責斥,肯定也要抱怨上兩句。

而康維楨見麵頭一句便是問:“下午一覺可睡好了不曾?”

葛牙妹溫聲說道:“也是怪了,一路上我總因認床而不能安眠,在錦棠的床上居然連夢都不曾做,我們娘兒四個結結實實睡了個好覺。”

康維楨笑道:“徜若是那張床的原因,我改日派人去看看,叫人替你打張一模一樣的。”

錦棠抱著孩子走在後麵,翻了個白眼兒,心說:這個繼父,你怎的不說把我的床都搬走呢?

繼父繼母,可見心都是長歪的。

第201章 手抓羊肉

既宅院在後海池畔, 府中自然也引了活水進來,進門時, 處處可見正在忙碌的木工。

錦棠還未來得及問, 陳淮安頗有幾分感慨的歎道:“便宜老仗人這是怕孩子們跑來跑去時要磕絆進水中去, 所以要急著把水給圍起來。”

錦棠牽過他的手晃了晃,丟著自己懷中的孩子,感慨道:“待咱們將來有了孩子,我也得學著康伯伯的樣子來照料她。”

“今兒入宮,玄林說,糖嬢嬢怕是從此再也不會給他作點心吃了。”身扣一人略帶戲謔的聲音,說道。

陳淮安和錦棠同時回頭,便見林欽換了一件竹青色的散花錦麵直裰, 素色麵料,胡茬刮的乾乾淨淨,清秀中帶著些文氣的麵龐, 一身清爽的走了過來。

在劉思罔給皇帝下紫河車, 太後又被誅之後,林欽因為與這些事情沒有乾涉,獲得了皇帝空前的信任, 而後, 與諸臣議了半個月, 封了他寧遠侯。

據說,這恰是要記念皇帝當初於寧遠堡受險一事。

所以這輩子,林欽依舊做到寧遠侯了。

錦棠下意識的想要掙開陳淮安的手, 他一手接過她懷裡的小康康,另一隻手反而將她的手握了個更緊。

他的手又糙又厚,又暖熱,捏的太用力,握的錦棠一隻手微微發疼。

他道:“恭喜舅舅,如今位列封侯,外甥衷心替您高興。”

林欽緩緩踱著步子,道:“不過皇上的信任而已,而皇上的信任,來自於本侯對於大明,對於皇上,對於大明的百姓們,俱皆赤誠以待的忠心。”

陳淮安點頭稱是,心中卻在腹誹,他不過是押準了如今不是時機而已。

而且,就在皇上處理太後的那夜,他緊急調集神武衛所有人,衛戌皇城,鎮住了英國公和恒國公二人,就止此一樣,就值得皇帝信任他了。

林欽的謀略,至今還完美無缺,唯獨上輩子的戰死是個破綻,但究竟他為何最後會突然出戰,又為何而戰死,到如今,陳淮安依舊想不通。

轉眼就開宴了。

康維楨的主張,男女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是以男女之間也不設屏風,皆是同席而坐。

孩子全給丫頭們抱走了,錦棠坐在葛牙妹身側,葛牙妹挑一筷子魚細細挑了刺兒,她便吃魚,挾了塊肉將肥的全剔了,她便隻吃瘦肉。

康家是開酒樓的,桌上最拿手的便是一道手抓羊肉。

林欽挾了一筷子,瞧著半肥半瘦,肥肉仿似凝脂,皮卻焦黃,隻當肥膩不堪,吃到嘴裡才發現瘦肉已然褪骨,肥肉仿如酪漿,最喜那層皮,竟是脆的。

他當下便讚道:“維楨不做禦史,女婿代了你的職,尊府如今這菜倒是做的出神入化了。”

這手抓羊肉是西北名菜。稱其手抓,人人都隻當是它是拿水煮出來的。

但其實不然,做手抓,要先過兩道滾水,一道除血,二道除膻,撈出水來洗淨之後,要連皮放入大鍋之中用油來炸,油炸到表皮金黃,肉質七成熟時,依舊整腔羊撈起來,再放到籠屜上,於羊腔中放置各料佐料,這才大火猛蒸。

蒸熟之後的羊肉,鮮香肥美,腥膻全無,吃上一口,唇齒留香。

林欽於肉食上量淺,吃罷之後,拿帕子揩過了唇,目光遠遠掃到正在大啖羊肉的陳淮安身上,說道:“五夷來朝,皇上欽口禦言由你為欽差,負責此事,恰好,京城一切防戌由我來總理,屆時有什麼煩難,與本侯直言便是。”

說著,他端起酒盞來。

陳淮安卻是將酒盞一扣,端過一盞茶來:“舅舅有所不知,外甥忌酒已有多年,如今不飲酒,以茶代之可好。”

林欽轉頭望著康維楨,康維楨於是說道:“淮安,長輩有令,不得以此為借口,吃了它。”

要說這輩子,錦棠最佩服陳淮安的一點,就是她偶爾還忍不住饞,還會偷吃一盅酒,他卻是果真給戒了,自打重生回來,不曾沾過一滴。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他扣了盅子,坐在那裡,隻是緩緩搖頭。

他的堅決,不吃就是不吃,一口都不吃。

到底不是親女婿,康維楨麵上頗有些下不來,好在林欽並沒有追著,隻陰沉著臉,就把那盞酒給灑到了地上。

席間無人飲酒,便有些悶,唯獨葛牙妹格外的高興,悄聲的跟錦棠說著些有的沒的。

從康家出來,依舊是那輛大馬車。

錦棠聞了些酒氣,腳步有些軟,便一直拖著陳淮安的手。

離彆時林欽和康維楨,葛牙妹都出來相送,錦棠早早兒就上了車,如芒在背,總覺得林欽還未走,就在身後盯著自己。

轉身,陳淮安也上車了。

寬敞的大馬車,鋼質軲轆上包裹著厚厚的牛筋,便再顛簸的路上,有牛筋的彈韌,一點也不會覺得抖,便天子的鑾駕,也沒有這車的舒服。

陳淮安一直握著錦棠的手,每每路旁有燈掠過,便要借著那燈光,捧起她的臉來仔仔細細的看。

他把她送給林欽的時候,真的沒想過林欽會連自己的命都守不住,更遑論守護她呢。

他錯了,錯的太離譜了,可這錯,他永遠都無法說出來。

忽而也不知車軲轆咯到什麼東西,猛得一撞,陳淮安順勢就親到了錦棠的唇上。

他是個急性子,兩輩子,辦事隻奔那一個地方,似乎還從來不曾這般仔細的吃過她的唇。齒間淡淡的酒意,她的唇又滑,又軟,像兩瓣嫩嫩的花骨朵兒一般。

席間還吃了許多茶,陳淮安到了仿佛兩輩子沒有過的焦渴,唆上她的唇連吸帶吮,仔仔細細的吃著,吃了還不夠,將她的舌頭叨了過來,連吸帶咂,和著酒的唇舌,香甜陳淮安舍不得鬆唇。

倒與性/欲無關,橫豎回到家,他有一夜的時間。

他隻是想把她壓在懷裡,就這樣一點點,仔仔細細品咂妻子的唇,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消緩他對她兩輩子的愧疚,於她造成的,永遠也無法彌補的瘡痛一般。

兩輩子,這還是頭一回在馬車上,錦棠也不敢出聲,埋頭悶氣的趴著。

一回弄罷,都到了巷口,倆人彼此也不說話,緊挽著手靠在一處,默默兒的坐著,直到趕車的車夫喊了兩回,才一起下了車。

陳淮安在瞎忙的時候,五夷來朝之事,便全是由葛青章一人在辦。

比起陳淮安,他是個執行能力非常強的人。

明兒就是中秋,一切已然叫他辦的井井有序,就等陳淮安那個欽差大出風頭了。

但今天,他遇到了一件極為叫他苦惱的事情。所以,回到家的時候,他還沒緩過神來。

恰一推開門,葛青章就與個女子撞了滿懷。

因這女子穿的清減,也隻綰著隻垂髻,月光下葛青章一眼未能認得出來,猛乍乍居然認做了錦棠,遂柔聲道:“這半夜的,你不在家歇著,怎的兩處院子亂竄?”

那女子往後退了兩步,背過臉,一時間並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