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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64 字 6個月前

近來總是畏寒,偏偏夜裡出門穿的少,此時果真又冷又餓,在馬上打著瞌睡。

陳淮安猜著,估計那僅有的豆汁攤兒也是林欽故意放出來的,抱拳與他彆過,這才帶著錦棠回家了。

錦棠困的眯眯糊糊的,於馬上回頭,便見一襲烏披的林欽站在遠處,兩列侍衛相伴,一直在望著自己。

她輕輕歎了口氣,心覺萬幸的是,宮廷一場大亂,林欽沒有牽涉其中,他這輩子,當會有個好結果的。

嘉雨如今漸漸能夠坐得起來了。

除了敏敏王妃的柴胡護肝丸,當然也少不了錦棠每日裡變著法子,變著花樣的藥膳滋補,各類食療。

當然他自己也急的什麼一樣,總想著自己的身體能夠快快好起來,能夠與陳淮安一起當差,辦事。

錦棠今兒替他熬的是豬肝粥,自己拿小砂鍋吊著熬的,這粥,專門就是養肝的。

恰把粥從廚房裡端出來,錦棠便聽門外有個頗為嬌弱的聲音:“棠寫信來總說自己在京城生意做的風生水氣,紅火的不得了,可怎麼住在這樣窄一個巷子裡?

她還總給我寄銀子,我隻當她如今也有大寬宅子住著呢,孩子住在這樣的地方,我怎好用她的銀子?”

這種聲兒,徜若生起氣來,立刻會變成又尖又厲的吵架聲,錦棠驀得一聽,喜歡的差點連粥碗都給摔了:“娘,娘。”

門叫她一把打開,外麵一個年約三旬的女子,麵上膚色是那種水兮兮的白嫩,身上一件雪青麵的薄紗襖,交衽,隻及半身,下係一件茶色潞綢螺紋裙子,乾淨又體麵,懷裡還抱著個正在唆指頭的小家夥,約莫也就幾個月大小。

而在她的腳邊,站著兩個齊頭一樣的高,一個稍醜稍黑,一個卻白而高瘦的小小少年,倆個皆不過三四歲,一人手裡一根冰棍兒,揚起頭來,好奇的望著錦棠。

錦棠蹲倒在地,先把個又醜又黑的抱起來在懷裡丟了丟,沙聲道:“這是我的芷堂啊,姐姐走的時候,還四處亂爬了,竟也長的這樣高了?”

葛牙妹撇了撇嘴,道:“淘氣的不得了,偏也不知我為何這般命苦,總想著再有了,是個女兒的話多好,誰知又給你生了個弟弟。”

錦棠站了起來,望著葛牙妹懷裡的一個。

這個生在康維楨三十六的一年,真正算得上老來得子了。雖說才不過六個月,可無論眉眼,還是臉上那股子神情,皆與康維楨一模一樣。

錦棠笑著將這孩子接過來,望著老娘,心裡滿滿的歡喜與酸楚,顫聲問道:“他叫何名兒?”

葛牙妹笑道:“還未有大名兒呢,小名兒就叫康康,倒比大的兩個乖多了。”

軟糯糯的小家夥,抱在懷裡熱乎乎的,真真兒舒服。

錦棠讓著葛牙妹進屋坐了,倆人說話兒。

卻原來,葛牙妹早就盼著念著,想要來京城看看錦棠的。但是因為孩子太小,康老夫人執意不允,無奈之下,康維楨隻得卸下竹山書院山正一職,言自己要上京城開酒樓,這才得康老夫人點頭,帶著三個年幼的孩子就上京城了。

康維楨本家在京城多為官的,而他老父當年為官時,在京中亦有大宅院,而且就在非常清涼的後海邊上,三進三出帶花園的大宅子,空置了許多年。

葛牙妹甫一到京,便是那座三進大院的女主人,不過因為思念女兒心切,坐下吃了口茶就趁著康維楨與管家管事們談話的時候,抱著三個孩子來看錦棠了。

瞧見錦棠住在這曲裡拐彎的小巷子裡,這落差她自然看不下去。

這不,她立刻就道:“這院子叫陳嘉雨他們住著去,你跟娘走,娘難道還不能叫你有處寬敞院子住著?”

錦棠上輩子連皇帝賞賜的侯府都住過,也早就明白,無論廣廈千萬家,人也不過三尺安一隅的道理,連忙道:“娘,我這住著,騾駒和齊高高,如意幾個都是極好的家人,每日裡開火都熱熱鬨鬨,委實未覺得擁擠,搬家的事就不必了。

倒是念堂,為何沒有跟著你一起來?”

說起念堂,葛牙妹臉上神色明顯的黯了一黯,道:“他極好的,我也說了千遍萬遍,可他不願意來呢?”

事實上,恰如上輩子羅念堂的軌跡,他是與陳淮安和葛青章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陝西省提學禦史陸平家裡有個女兒名叫陸金枝,年齡比羅念堂還大著五歲,因為陸平妻早喪,那陸桂枝是無母長女,自幼操持家業,一直等到幾個弟妹長大,蹉跎了婚姻。

陸平因見羅念堂人材生的好,遂在征得葛牙妹的同意之後,早早便讓女兒跟念堂訂了婚事,羅念堂索性就住到陸平家去了,從此之後,幾乎絕跡,不與葛牙妹再有任何往來。

孩子生的多了,看他們慢慢成長,便能品出世間的人生百味來。

雖說人之初性本善,但是每個人自生來就定好的旅途與軌跡,後人是很難改變的。

比如陸金枝與羅念堂,事實上上輩子他娶的也是這大自己五歲的陸金枝。

陸金枝是無母長女,主意又大,將念堂拿捏了個伏伏貼貼。

葛牙妹因為自己比康維楨年長,倒也不覺得婦人大點有甚,反而笑著開解錦棠:“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五,賽過母,從今往後,念堂也有個比娘更知意的人體貼他了呢。”

第200章 一解鄉愁

錦棠忙著給倆弟弟削著鴨梨, 剝著南來的香蕉,又是剝葡萄又是捧酸酪的, 聽到賽過母幾個字時由衷的打了個寒顫。

上輩子那陸金枝, 把念堂拿捏的死死兒的, 念堂想給她幾個銀子,都得問同僚們去借,但凡叫陸金枝發現,就是一通臭罵。

而且,陸金枝隻與錦棠見過一回麵,指著錦棠的鼻子便是罵,說她敗了家業,沒把自家的酒肆傳承下來, 否則的話,她便酒肆可以經營。

得虧酒肆是過到了她的名下,否則的話, 如今和陸金枝, 肯定還有一場好鬨。

葛牙妹瞧著錦棠這屋子雖小,卻也五臟俱全,而她這二樓臨窗處一隻冰鑒, 絲絲往外散著涼氣不說, 掀開從裡麵拿出來的瓜果全是叫冰湃過的, 吃著格外的涼爽,她笑著手摸上去,問錦棠:“這東西得要多少錢一隻, 我得買上一隻回來,給孩子們凍酸酪。”

錦棠笑道:“這東西貴著呢,一千多兩銀子。”

其實這是林欽送的,說是給小皇子儲東西用的。錦棠打聽好價格之後,就托吳七把錢給林欽了。

葛牙妹聽了也是淡淡一笑:“那倒不算貴,趕明兒,我叫維楨去買一隻回來。”

一千多兩銀子的東西,眉頭不眨一下,錦棠心說,生了三個兒子,葛牙妹在康家可算是揚眉吐氣了。

瞧她如今這從容的氣魄,哪裡還有當初眼看過大年,穿著件薄棉襖處處借銀子時的寒酸?

萱堂和芷堂兩個倒還算知禮,難得竟也安安穩穩的坐著。

尤其醜醜的萱堂,一幅看誰都不爽的樣子,嘟著嘴,莫名惹得錦棠想親他一口。

錦棠笑道:“娘如今這孩子倒是教養的好,瞧他倆,全不似我和念堂小的時候。”

葛牙妹低頭給小康康喂著奶,由衷說道:“不得不說,這方麵可全然是康家老夫人的功勞,她性子大度,貞靜,雖說也慣孩子,但當罰便罰,雖這般小小的孩子也總給他們講道理,他們雖說在家裡淘,可出門在外,卻是規矩的不得了。”

錦棠心中默默一歎:好婆婆與好丈夫,恰就是如此,婚姻也是相互成就,好了,能成就一個鼎盛興旺的家族,不好了,便一個鼎盛興旺的家族,要敗也不過一代。

她跪到葛牙妹的腿邊,輕輕嗅著她身上淡淡的奶香氣兒,雖說不曾回家,滿心鄉愁,但因為娘身上熟悉的氣息,總算是稍稍有了撫慰,能一解鄉愁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就在這時,竇明娥打著簾子走了進來,笑著捧了一盤子的糖耳朵,糖花燒,蛤/蟆吐蜜等甜食來,要給倆孩子吃。

芷堂和萱堂雖說也饞,但因為葛牙妹不放話,也不敢吃,隻是穩穩的坐著。

葛牙妹笑著說了句這是你們大姐的家,不必客氣,想吃就吃,倆小家夥這才跟著竇明娥去洗手了。

錦棠趁此悄悄對葛牙妹說道:“您瞧著這丫頭怎樣?可堪配我表哥?”

葛牙妹也不過瞧了一眼,不過竇明娥身段兒纖勻,麵龐白淨,鵝蛋似的臉兒,她歎道:“配啊,怎的不配,一瞧就是富貴相。”

錦棠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呢。”

倆人又說了回子話,恰錦棠這屋子涼爽,葛牙妹團著小的個漸漸兒就睡著了,至於大的兩個,吃罷了東西,玩了會子,也睡著了。

錦棠笑著摸摸芷堂的塌鼻子,又摸摸宣堂的小腳丫,憶及小時候總叫自己欺負的念堂來,不由鼻酸。

女大五,賽老母。

念堂從小經曆了父母的感情不合,永遠活在母親會離自己而去的恐懼之中,找了一個比自己大五歲,亦母亦妻的女人,那怕從此之後就與家人陌路,錦棠相信他自己心裡當是幸福的吧。

這輩子,他依舊是離開了錦棠,又走到了陸金枝身邊,那他的將來了?

他還會不會悄沒聲息的就死去?

忽而外麵響起竇明娥的聲音來:“你們都是誰,哪裡來的就敢亂闖民宅?”

有一人高聲道:“姑娘,煩請讓讓,咱們也是因為家裡的主母帶著小公子們出去,找不著路了才著急的,我家主母識字不多,進京不過半個時辰就走失,已然報了官的,衙役應當馬上就到,我們隻上樓看一眼即可。”

一群自渭河縣而來的家丁,才從鄉裡來,臉都沒洗一把,風沙又吹的臉粗,因主母不見了太過焦急,確實行動粗野了些,嘩啦啦一股腦兒從院外往裡擠著,有人一把推開竇明娥,便準備上樓。

竇明娥也是給嚇壞了,大叫道:“東家,東家,這怕是來土匪了這是。”

錦棠聽著一股渭河縣的鄉土音,探出頭來,便見繼父康維楨一件紵絲麵的白襴衫,在一眾家丁的簇擁下,邁步進了院子。

他不比家丁們凶悍,進得門來,先試著喚了一聲:“淮安?”

因無人應答,他又再喚一聲:“錦棠?”這聲音裡,已經聽得出灰心喪氣的焦急來了。

葛牙妹大約也是太困了,和幾個孩子竟是睡的死死的,一點聲兒不聞,錦棠連忙從窗子上探出頭來,高聲道:“康伯伯,是我,我娘和弟弟們都在這兒了。”

康維楨隨即揚手,道:“都退出去。”

他本是提著股子氣的,聽錦棠於樓上這樣說了一句,整個人頓時一頹,臉上那種焦慌過度之後的如釋重負,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對於葛牙妹,對於三個孩子有多在乎了。

在康維楨之後進來的是林欽,似乎才從靶場歸來,黑衣勁裝,背上背著箭筒,額頭飄著幾捋汗濕過的發,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