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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6 字 6個月前

提名,狀元就不說了,隻要能是個進士,他便在墳墓裡,都能樂的笑開了花兒。

費了兩輩子的功夫,錦棠才等到這男人圓了自己上輩子時,寄托在他身上的夢想。

便他在順天府做府尹的時候,在大理寺做少卿的時候,吆五喝六,呼前喊後,可她最羨慕的,是有人喚竇明娥一聲進士娘子。

她沒想過大富大貴,沒想過他在刀尖上拚功名,想要的,隻是像竇明娥一樣,居於蝸巷,做個進士娘子啊。

錦棠心裡不知淌了多少淚,恨不能此時葛牙妹在身邊,羅根旺亦活著,一家四口,歡歡喜喜看看她兩輩子一直愛著,祈盼他能走一條正道的這男人,此時此刻的樣子。

她兩隻手於裙擺上撫著,撫了半晌,匆匆轉身,進櫃台裡摸了兩串銅幣出來,轉而喚出正在後院裡忙碌的小夥計們,笑著說:“今兒咱家掌櫃的中了進士,還是二榜傳臚,咱們酒坊提早關門,拿著這些錢出去買些好吃的,都及早兒回家吧。”

總共三個小夥計,皆都還是孩子,笑著接過錢來,因來也不過幾日,還未見過陳淮安,出門的時候,人人都要瞧一眼自家這相貌嬌致,性子活潑的東家娘子的丈夫,究竟生個什麼樣子。

陳淮安本來嫌熱,要脫了那進士服的,因為幾個孩子過來,於是忍著熱,隻得依舊穿著它。

不一會兒,隔壁旭親王府也得了喜訊,陸王妃親自來傳,要陳淮安兩口子進去見自己。

陸親王兩口子,生平一大愛好就是熱鬨,而陸王妃娘家三房,愣是沒有生出一個兒子來,便陸寶琳家那黑胖的熊小子,陸王妃都疼愛,更何況陳淮安這樣一個身材高大,麵貌俊朗,又還能於金殿,叫皇帝朱筆點為傳臚的大才子。

不用說,她就跟團個大寶貝似的,當著錦棠的麵,又是摸手又是揉搓腦袋,狠狠兒的把陳淮安這條大活龍揉搓了個夠,送了一堆的東西,才親自將這倆夫妻送出府來。

等倆夫妻從旭親王府出來的時候,黃首輔家已經喪幡高吊了。

一步一個腳印,陳淮安仿如一柄巨錘,一錘又一錘,響聲震天,正在一步步的,要把一棵根深枝廣的大樹連根撥起。

錦棠空人一個,陳淮安手裡卻是拎著大包小包,遙遙見騾駒還在黃府的大門上探頭探腦,喚道:“騾駒,手沒斷的話,就來給爺提東西來。”

騾駒一聽,一溜煙兒上前,就把陳淮安手裡的大把小包全拎過去了,笑嗬嗬的往肩上一搭,丐幫九袋長老似的,跑遠了。

陳淮安自然而然挽上錦棠的手,月光下二人肩並肩的走著。

“按例,新科的前三甲,當即授官職,皆是在進翰林院為職。至於二甲與三甲諸人,還需要另行經過朝考,才能到各部,或者各地為職。但是皇上急捺不得,要我直接到大理寺入職,當差。”

錦棠輕輕兒哦了一聲,柔聲道:“好。”

兩隻秋水似的眸兒,側側兒掃了陳淮安一眼有,她立刻咬唇,低頭一笑,輕搖著陳淮安的手晃了兩晃。

一時的歡喜,掩去了太多太多曾經發生過的不愉快。

於錦棠來說,曾經哭過的,怨過的,恨過的,至少在這一刻她全然沒有想起那些東西來。

陳淮安於是又道:“父母總是要見的。但好比上輩子我絕不會讓你回家一般,這輩子,我也絕不會叫他們打擾到你的生活。

你是錦堂香的小東家,有酒坊傍身,不需要去應付她們,徜若我娘真的敢鬨將到木塔巷,錦棠,徜若這輩子我依舊不能很好的處理此事,那份和離書,依舊是你的。”

難得初夏,還有如此涼而暢快的夜風,錦棠猶豫了許久,依舊是應了一聲:“好。”

事實上,陳杭和齊梅,終究不是陳淮安的親生父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抱著一種,破壞陳淮安的人生,養壞他的性子的目的而做的。

便錦棠真有想過好日子的心,也絕無可能把家庭經營得好。

但陳澈一家不同,隻要錦棠依舊想跟陳淮安走下去,就避免不了的最終要麵對陳府諸人,但是就他這麼個又粗糙,又大大咧咧的性子,真能把家經營好嗎,真的能攔得住他那水磨石穿,溫柔又陰沉,而且絕對不會露出任何破綻的親娘嗎?

錦棠當然不相信。

不過在夫妻的相處之中,一個兩生都是孝子的男人能說出這番話來,錦棠心中就已經很舒服了。

上輩子,終她十年,想要的其實也不過是他的態度而已。

那怕最終依舊要她自已出頭,那怕背了罵名,隻要他是向著她的,願意聽她罵上幾句泄泄氣兒,讓她掐上兩把解解恨兒,很多悶虧她也就悄默默兒的自己吃了,磕磕絆絆的生活,她就依舊願意繼續過下去。

“我突然走不動了。”錦棠跺了跺腳,道:“腳疼。”

陳淮安立刻就屈了腰:“叫你勿要經商,勿要做生意,好好兒兩隻腳上都磨起繭子來,這還不說,改日腿都要走細了去,快快上來,我背著你。”

錦棠兩步一躍,立刻就跳到了陳淮安的背上,叫他背著,於微涼的夜風之中穿過整條禦街,進了對麵的菜市,再往前走,經三個巷口,這才進了木塔巷。

就在陳淮安拐腳進巷子的一刻,於巷子裡衝出個人來,短腿粗脖子,跑起來不算快,腳步咚咚作響。

這恰是騾駒,便跑便喊:“葛狀元又痛的昏過去了,郎中說救不了啦,隻能自生自滅,好好兒的新科狀元,這要丟了逑可咋整,我得替他再找個好郎中去。”

撇下這麼一句,騾駒飛了似的,跑了。

陳淮安背著錦棠,兩人對視一眼,飛奔著回去看葛青章了。

路邊此時滿滿的,皆是才看過狀元遊街回來的人,竇明娥恰在其中。

一人拍了把大腿,道:“難怪葛狀元瞧著心不在焉兒的,卻原來是身體不舒服。”

另一人道:“我也是聽郎中說的,他兩隻蛋兒叫人打了個結,好容易才解開,但是腫的厲害,從此整個人怕是廢了。”

一個男人,啥也沒有命根子更重要,可惜了的,金榜提名之日,居然把洞房的家夥給廢了,你說這葛青章他生的貌似天人,又溫樸如玉的性子,可惜不可惜。

一眾人說著,漸漸兒的走遠了。

竇明娥停在木塔巷的口子上,張望了半晌,叫老娘喊了幾聲,才跟著老娘,回家了。

第150章 好色之徒

不比黃府接連兩場大喪, 連著要辦半個月的喪事,陳府如今倒是其樂融融。

黃啟良喪後, 陳澈便是首輔。

恰今兒是喪了的陳老爺子的祭辰, 年代久遠, 大家也不過拈支香也就罷了。

老太太與兒媳婦坐在一處,陳家大郎陳淮陽,與大兒媳婦郭蘭芝亦坐在一處陪著聊天兒。陳老太太的娘家侄孫子,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袁晉亦在。

無論袁家,還是陳家,皆是淮南仕家,一代代郎才女貌浸%e6%b7%ab出來的好相貌,袁晉與陳淮陽一般, 皆生的陰柔而又俊美。

陳淮陽年長,一身斯文儒雅,袁晉年少, 今年不過二十六七, 因常在街道上走,則更多幾分江湖氣。

他給老太太磕完了頭,笑著站了起來, 環視四周, 問道:“姑太太, 咱們三郎淮安乃是二甲傳臚,怎的也不見他歸府?”

陳老太太頗為怨念的望了兒媳婦陸寶娟一眼,笑道:“他在次日就著皇上親點, 到大理寺任了差職,今兒一早也是入府來拈過香的,不過你來的晚,未見著他罷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陳淮陽勾唇也笑了笑,點著頭道:“那時候才不過四更,我們都還未起來了,老三好孝道。”

一身兼著兩家,半夜才回家,早晨悄悄摸摸的回家敬個孝道,趕著天亮還要上衙門,陳淮安如今是恨不能一身劈作八瓣兒,陳淮陽看在眼裡,唯有冷笑。

不過一個奸生子而已,這就扶搖直上,於陳府中這就占有一席之位了。

郭蘭芝快人快語,立刻就插了一句:“嗬,三弟妹的相貌才真叫美了,還是錦堂香酒坊的大東家,不過,她倒是沒回過家,我有心要認她作個弟妹,可不好熱臉貼冷屁股去呢。”

她父親便是英國公郭崎,相門虎女,快人快語的。

陳淮陽和袁晉對視一眼,羅錦棠,雖還未入過陳家的門,但已經是陳府一家人坐在一起時,避不開的一個話題了。

兒媳婦來京城也好幾個月了,酒坊經營的風生水起,卻連府也未入過,老太君也未拜過,陳家一家人,把這症結全最在陸寶娟的身上。

陳老太太不常出門的,還未見過羅錦棠,總因為陳淮安考了二甲傳臚,為著母憑子貴,要尊著兒媳婦,笑嗬嗬說道:“要說原來仨兒媳婦是為了照料淮安考試而忙,入不得府,如今也該來了吧。”

陸寶娟訕笑了笑,道:“也是呢,我估摸著錦棠這些日子也不忙了,該日叫她回來,見見老太君。”

袁晉和陳淮陽還有公務,陪著老太太吃了兩盅茶,也就先走了。

走的時候,給老太太行完禮,皆鄭重其事的,給陸寶娟行了一禮。

便郭蘭芝,因為陳淮安的關係,如今待陸寶娟比原來尊敬了許多,那種尊重,不在於言語上,而在於,所有人周身流露出來的小心翼翼。

陸寶娟陪老太太用罷了茶,出來之後,於街頭茫然的站著,也不知自己究竟該怎麼辦。

兒子太爭氣了,自打回京,才不過幾個月而已,一重又一重的大事辦著,轟動京城,便他父親陳澈,這些日子偶爾早些歸來,都會到陸寶娟的房中,陪她用頓飯,一起說說淮安那個兒子,而後,破天荒的,總算夜裡會宿在她這兒一夜。

所有的一切都越來越好,除了羅錦棠,真要叫她入府,陸寶娟覺得,自己瞬時就得成個笑話。

心裡麻亂亂的想著,陸寶娟提著自一盒紅參,硬著頭皮就進了木塔巷。

雖說外麵瞧著又擠又窄,但這處巷子裡卻極為清靜,當推開門後,陸寶娟也是吃驚不小。

她原以為,像這種又雜又亂的地方,又還是多人集居,必定是個破破爛爛的大雜院而,不呈想院子裡一色的青磚鋪地,雖說窄窄一點小院子,叫水衝刷的乾淨明亮。

而牆壁上掛滿了爬山虎,間或露出兩隻粉紅色的薔薇來,散著淡淡的幽香。

這院子裡住的人應當很多,不過出門的鞋子都整整齊齊擺在門口,應當是一進門,大家就都會換鞋子的。

鼎鼎有名的葛青章,葛大狀元就坐在屋簷下,玉麵微冷,鋒眉略簇,兩腿劈著叉,旁邊是個年約十七八的少年,替他搖著扇子,倆人正在說著什麼。

陸寶娟甫一進門,那少年隨即站了起來,仔細看了一眼,笑道:“卻原來是陸伯母,您必是來看我二哥的吧,他今兒不在,不過我嫂子在,您且等著,我去於你喚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