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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0 字 6個月前

這才依次出宮,跨上披紅的高頭大馬,要開始遊街了。

錦棠隻看到葛青章,未看到陳嘉雨和陳淮安,心頭雖為表哥而喜,卻也未免有些失落。

遙遙瞧著葛青章翻身上了馬,叫馬馱著,東搖西晃的走遠了,站在街道兩旁的人自然也跟著這新科的前三甲,如潮水一般的,就往前湧了。

人群之中,還有人喝道:“這是葛青章啊,杏榜第一,天子明鑒,他果真是狀元,他果真是今科狀元。”

錦棠連忙拍了把齊高高,道:“快去看著咱們的狀元郎,他身體不好,徜若從馬上跌下來,你可得趕緊把他背回家去,也千萬把嚴了你的嘴,不可亂說一句,否則他的臉可就丟光了。”

齊高高哪裡是會閉嘴的人,嗷的一聲叫,他道:“也對哦,狀元郎的逑腫了,如此馬顛上一回,他不得要了半條命?”

言罷,齊如意和齊高高倆人隨著□□的隊伍,趕忙的就去追了。

方才還熱鬨轟轟的,轉眼之間,整樣大街上雞飛鳥散,就剩了錦棠一人。

陳淮安不在一甲,她當然沒什麼興趣去追著看狀元遊街,折身,她一個人就準備要回酒坊去了。

殊不知,百姓都擠著去看狀元了,卻沒發現,真正天大的熱鬨居然會發生在首輔黃啟良家的府上。

據傳,黃首輔的母親死了至少有半年之久了,而黃首輔一不鳴喪,二不辦喪,還放出惡犬家人,阻止禦醫為其母驗屍,至於他的女兒黃愛蓮,更是與一眾老臣們撕破了臉,帶著一幫家丁,就在自家府門上叫囂,稱誰要是敢上奏折,敢彈黃首輔一句,她就有種把誰的底全都給兜扯出來。

兩列打手,還有府兵相圍,此時,黃愛蓮這個首輔之女,正在和朝中的文官們相對峙。

錦棠於是止步,就在酒坊外的大街上遠遠兒站了看著。

黃愛蓮雖說穿著一件極漂亮的胭脂紅櫻花薄綢的長衫,但是釵散發斜,一手叉腰的站在門上指指戳戳,堂堂相門之女,居然跟個潑婦似的。

她也是徹底的懵了。

早晨睡了個懶覺,才剛剛起床,便聽正院的婆子們報說,自家在琅嬛仙洞禮佛的老太君回來了,此時正在正院臨窗的炕上坐著呢。

老太君早死了,但那是秘而不宣的事。

黃愛蓮急匆匆趕到正院,甫一進門,便見早已仙去,但卻栩栩如生的祖母給人妝裹的整整齊齊,包著大棉衣,真的在臨窗的炕上坐著。

她得力的手下薛才義在給小皇子下阿芙蓉膏的那一回,用以給皇帝平熄怒火了,此時身邊暫時無人可用,真是肘手肘腳的時候。

是以,她也隻能像個潑婦一樣,站在門上罵街。

“你們這群死不開眼的愚頓之人,口口聲聲孝道,口口聲聲三年不茹葷腥,試問,你們自己能做得到嗎就要求彆人?”

黃愛蓮幾乎是指著鼻子戳戳罵罵,罵著罵著,戳上一個官員的鼻子,尖叫道:“就是你,自稱回鄉守孝三年,三年之中卻生了三個孩子,我且問你你的孝道在何處就進我家的門?”

這個官員一聽,立刻就往後退了兩步。

概因借著守孝,他確實在家裡跟小妾們用三年的時間造了一堆的孩子,然後才重新出仕的。

“誰敢說自己於君王問心無愧,立於天地之間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不嫖不賭,也不怕我黃愛蓮報複的,就給我進,我家的大門敞著,任由你們進。”

大概這京城之中,每個官員在黃愛蓮這兒都押著把柄,至少因為她的訓斥,很多官員雖說聲音大,但漸漸兒都往後退著,沒有多少人鬨了。

但是,須知,古往今來,總有那麼些身正體直,不貪不腐,於家於國,於公於私上都叫人無可指摘的人,在朝為臣,受人尊重,而又無可指摘。

這些人才是真正的除魔之杖,立於天地間,金剛不壞。

“老夫雖算不上問心無愧,但確實不懼黃姑娘的報複,老夫是否可以進去?”

就在這時,格外洪厚,又威嚴的一聲響起,待黃愛蓮回過頭來,便見這居然是當朝次輔,陳澈。

她也曾用過很多辦法,想抓些陳澈的把柄,詞賦用過,金銀用過,好酒、美人,無一不曾試探過。

陳澈笑溫溫的誇著她,讚歎著她,稱她是滿京城之中難得的奇女子。

可是他酒不吃,美人不用,金銀拒不收授,確實,將近半年了,黃愛蓮就沒有攻下陳澈這座堡壘堅實的城闕來。

她頓時怔在原地,而陳澈雖說中等個頭,其麵貌冷峻威嚴,大步上前,拂開一眾府兵,帶著禦醫和順天府的仵作門,進黃家去了。

突如其來的潰敗,勢若洪流。

黃愛蓮想要抓住誰,卻誰也抓不住,眼睜睜看著一眾文臣們湧入自己家裡,曾經深埋的醜惡,不肖,就這樣在一瞬間被坦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直到看見老爹叫一眾侍衛擁簇而來,她連忙哭著迎了上去,尖叫道:“父親,咱得告訴我姑母,大事不好啦,我奶的屍體也不知叫誰就從寺裡給搬了回來,如今就在咱家正房裡挺著呢。”

黃啟良瞪大兩隻雙眼,聽罷之後,連著啊啊叫了兩聲,整張臉,奇跡般的,左側一邊瞬時就不會動了,而又邊猶還在猙猙,掙紮著想要罵誰。

首輔大人在被揭穿藏匿老母親的屍體,躲避丁憂之後,先中風而後喪命,與上輩子的死因,如出一轍。

他翻下馬來,喉嚨裡嘰嘰咕咕了半晌,一口氣沒提上來,竟就這麼乾脆的,死在大街上了。

錦棠上輩子見黃愛蓮,她總是妝容得體,語聲柔柔,在白雲樓中招待四方來客,每每總有驚人之言,女子們拜伏於她,滿朝文武亦然,確實算得上是個奇女子了。

至於這一回父親之死,對她雖說當時造成了打擊,但她沉寂不久之後,因為太後黃玉洛的支持,依舊還是在京城逍遙無比。

當然,上輩子羅錦棠隻是個跟在兩個婆婆身後的,沒見過世麵的小媳婦而已。

這輩子她走出了閨閣,拋去了狹隘的見識,換另一種方式看待曾經的敵人,黃愛蓮這不堪一擊又聲嘶力竭的樣子,委實叫錦棠覺得不忍心去看。

滿朝文武的拜伏與欣賞,狗屁,大家不過是吃她喝她,拿她的,順便奉承幾句罷了。

她是捉著朝臣們的把柄,可她自己身子不正,抓了人的把柄又有何用?

陳澈彆的方麵不說,私德修的很好,至錦棠死的時候,家裡也就隻有陸寶娟那麼一個正室,倆人還甚少同屋的。

身邊也沒有一個妾侍,也不曾聽他染指過府中任何一個丫頭婢女,這樣的人,真正翻了臉,黃愛蓮怎麼可能鬥得過?

今天的熱鬨還多著呢。

一甲遊街之後,所有上榜的進士們,還要在禮部堂官的率領下,與天子同出皇城,捧著棒,至長安門外,張貼金榜,詔告天下。

直到這些規程都走完了,喜登金榜的進士們才可以出宮,回家。接受家人,朋友們的賀喜與祝福。

錦棠最近沒有接到過大批量的酒訂單,倒也不怎麼忙,閒來便琢磨琢磨壇形,貼紙,這些東西必須在保持固定風格的基礎上,時時精進,才能叫人有新鮮感。

正於櫃台上坐了畫著,忽而陰影堵門,錦棠隻當有酒客前來,抬起頭來,笑著問道:“不知客官是想要哪種酒……”

麵前的男子逆著光,身著一襲深色藍的羅袍,緣以素色青羅製成,廣袖。革帶尾端墜著馬蹄狀的青鞓。而帽子是烏色軟襆,兩鬢簪著翠葉絨花。

在錦棠起身的瞬間,陳淮安輕輕揭下帽子抱在懷中,笑道:“明日參加恩榮宴,還得穿著它。”

新科前三甲的衣服,當然是正紅色,青羅緣,冠亦是金冠,其餘進士,則會賜深藍色的羅袍,唯獨傳臚,因是二甲第一,兩鬢會飾以翠葉置成絨花,以示與其他進士的不同。

錦棠兩步奔了出來,踮起腳來,仔細撣了撣陳淮安肩頭,往長安門外貼金榜時,不小心灑在肩上的金粉。

這形似匪莽的男人,因為一身進士服的裝扮,居然添了幾分文氣,逆著光,古銅色的臉略有些黯淡,垂眸望著她,是一貫的那種慈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149章 廢了家夥

經過半日, 不遠處的黃府是徹底的鬨瘋了。

首輔家的老太君還在床上躺著呢,首輔大人又猝然中風, 太後娘娘從宮裡派了一隊的禦醫出來, 貴如黃金的安宮牛黃丸當成白米飯往嘴裡填著, 終是沒能挽回首輔大人的性命,就那樣猝然而亡了。

太後黃玉洛在宮裡聽聞,氣的良久都沒能緩過氣來。

來報訊的是慈寧宮的大宮女陳姑,見黃玉洛氣成這樣,也是嚇的大氣都不敢喘。

“陳淮陽就是個廢物,他不是整日盯著錦堂香,盯著木塔巷胡同?陳淮安悄悄兒辦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就一丁點兒也不知道?”

說著, 黃玉洛將麵前佛桌上的奏折全都推散在了地上。

她身為太後,能與銳勢新起的皇帝抗衡,除了先帝留給她的這些武臣們, 最重要的就是哥哥黃啟良, 畢竟他在前朝活動,她就少了太後垂簾,搬政之嫌。

此時黃啟良已死, 她就不得不, 重新給自己找一個能於前朝活動的手眼了。

於散亂的奏折中黃玉洛簇眉望著, 長久以來,於朝這些新銳的年青臣子中,她向來看好兩個人, 一個,是神武衛的指揮使林欽,雖說一直以來,深恨她當年毀婚一事,但向來但凡有事,他依舊會向著她的。

另一個則是首輔陳澈,但黃愛蓮在他身上卻屢次折戟,這可,如何是好呢?

酒坊之中,錦棠撣完了肩頭的金粉,仰麵依舊望著陳淮安:“上輩子,黃首輔也是因為他老娘之死被戳出來,才給氣死的?”

黃啟良家的滅頂之災,不出所料的話,肯定是陳淮安引起的火頭,因為上輩子他也是栽在陳淮安手裡的。

陳淮安輕輕唔了一聲,輕輕一聲哂笑:“所以我得感謝自己能夠重生。”

上輩子,為了能弄到黃家老太君的屍體,他自己率人親自攻打琅嬛仙洞,損兵折將不少。

這一回極為簡單,隻讓王金丹打扮成給琅嬛仙洞送菜的菜農就混進去了。

蘿卜茄子進去,黃老太君出來,一來一去,了無痕跡。

錦棠像是看不夠似的盯著陳淮安的眉眼看著,過得良久,深深的歎了一氣:“你今兒這身裝扮,要是能叫我爹娘瞧見,該有多好。”

於錦棠來說,那個爹自然是羅根旺。

自己的親爹,便愚孝一點,待葛牙妹也不甚好,可畢竟是錦棠的親爹,是這個世界上最疼她愛她的人,為了她,他在人前跟葛牙妹都從不紅臉的。

活著的時候,羅根旺時時念叨的,就是說陳淮安這個女婿雖好,但不算頂好,他真正想要的,是陳淮安和羅念堂兩個都能金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