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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94 字 6個月前

殺雞。

兩個七尺高的男人,居然殺不掉一隻公雞,還叫雞給逃了,正天上地下的抓了。

而鄰居家的狗也來湊熱鬨,想要咬那隻雞,窗窗一點院子裡,真真兒的雞飛狗跳。

錦棠瞧著外麵鬨的厲害,索性一把關上了廚房門,回過頭來,她道:“淮安,上輩子你和葛青章爭到不可開交,也是因為黨派不同的關係嗎,我記得上輩子,他是極為尊敬黃啟良的。”

陳淮安道:“恰是。”

上輩子,葛青章對於黃啟良那個首輔,因為知遇之恩,一直都心懷感激。當然,也是因此,他在朝政上跟陳淮安爭起來,同樣的心狠手辣,不留情麵。

每每提起陳淮安,總是恨的咬牙切齒。

當然,也因為恨陳淮安,身為禦史,葛青章故意抹黑,攻擊內閣成員的事情也很多,隻不過他自已一身清骨,兩袖清風,彆人從他身上捉不到短處,就隻能乾著急而已。

錦棠一直以來隻當葛青章是為了她總是和陳淮安爭吵,才恨陳淮安的,但徜若說葛青章上輩子師從了黃啟良,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他上輩子最感激的人就是首輔黃啟良,而黃啟良恰是叫陳淮安從首輔之位上搞下來的。然後,胖胖的黃閣老大受打擊,當場中風,後來就死了。

葛青章恨陳淮安,立誌想把他從閣臣的位置上扯下來,其實是為了他的師尊黃啟良吧。

那他將來之所以會被殺,肯定也跟黃啟良有關,跟他當時那種清正,但又逼人到絕決的性格有關。

陳淮安瞧著錦棠似乎有點那麼憂慮,柔聲道:“這輩子,我一定保護好你的小情郎……不,小表哥,這總該行了吧。”

錦棠瞪了陳淮安一眼,旋即一笑,揭開鍋子,挑了一隻圓圓的窩窩頭出來捧給他,道:“今兒我特地添了糖,快嘗嘗,好不好吃。”

陳淮安對於窩窩頭可沒什麼好感,畢竟在幽州打鐵的時候,一天三頓窩窩頭,不過為了錦棠的好意,隻能捧過來,咬了一口,連連讚道:“好香好香。”

恰這時,陳嘉雨一把推開門,滿額頭的雞毛雞血,笑著說道:“二哥,外頭有個婦人找你。”

陳淮安連忙將窩頭塞給嘉雨,道:“你嫂子蒸的,可不能浪費它,必須吃完。”

他在京城認識的婦人並不多,但知道他住在木塔巷,並且會冒冒然就尋上前來的,應當隻有一個,而那個婦人,一提起來,陳淮安就會……牙疼。

他隻當真是那個會讓他牙疼的婦人來找自己,走到巷口上,卻見親娘陸寶娟站在頂轎子前麵,帕子掩著鼻子,似乎頗為難堪的站著。

還好,並非那婦人。

陳淮安大鬆了一口氣,隨即立刻簇眉:“你來作甚?”

陸寶娟生在晉地,並非土生土長的京城人氏,跟著父親陸剛,才到的京城。她對於門第,有種根深蒂固的認識,以及渴望和向往。

身為長姐,二妹陸寶妧叫她送進宮做皇妃了,可惜先皇太老,身體又不好。

一開始,因著陸寶妧年青嬌美,皇帝倒還貪得些新鮮,後來,更年青,又還聰慧,美貌冠及整個京城的黃玉洛進宮,陸寶妧也就迅速的失了寵,像朵未開就叫雨打蔫了的芙蓉花兒一般,悠悠於冷宮中,到先皇死也未生得一男半女。

無子的嬪妃,按理都該要殉葬的。

所以,她的二妹生生兒的就給皇帝殉葬了。

三妹陸寶琳性子驕縱,也是一直要幫她家招婿的,如今未婚,卻帶著個孩子,更是沒臉。

就為著這兩個妹妹,陸寶娟在人前一直抬不起頭來。

好容易二十年苦熬,她成了次輔家的夫人,可以說揚眉吐氣,隻在今朝。

原本,她高高興興的等著兒媳婦來,心裡想的也是,要對兒媳婦好,要讓兒媳婦替她早早兒生個大孫子出來,叫她能抱著,於公府之間走動時,給自己掌臉的。

可是當她看到羅錦棠,一切就都涼了。

酒家女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她的相貌,怎麼會惟妙惟肖的,就像那個人,那個叫她二十多年來寢食難安的人。

偏偏她瞧見了,也隻能在心裡揣著,不敢告訴任何人。

眼瞧著兒子來了,陸寶娟歎了一聲,道:“到底是次輔家的兒子,你跟你父親不見麵也就罷了,怎能住在這樣的狹巷窄道子裡?”

陳淮安甩了甩結實的臂膀,道:“舒服。”

確實,他和錦棠都是於市井中長起來的,就喜歡出門便是豐盛的菜攤子,吵吵嚷嚷,卻又豐滿富足的市井生活。

陸寶娟穿的倒是得體的,但妝刻意經過,看上去蒼白而又憔悴,鬱鬱寡歡的樣子。

陳淮安兩輩子孝敬老娘,無論齊梅還是陸寶娟,他都孝敬。

齊梅是沒有辦法,隻能送到牢裡去讓她修身養性。但便是在牢裡,他也沒個月都要進去看兩回,帶些吃的,與她坐著聊聊天兒,絕口不提往事,還著人打點,給她住最好的牢房。

關於陸寶娟,他也從來不曾抱怨過她在自己才五個月的時候就把自己送出去,反而是因為陳澈從來沒有把她當個人看待,當成妻子尊重過而替她不值,當然也更包容她。

陸寶娟又道:“今兒我去天香樓吃茶,恰好撞見自己的兒媳婦,瞧著是個好女子。相貌可真真兒的標致。”

陳淮安道:“她才從鄉下來,如今還在適應京裡的生活,等適應了,我再叫她見你們。”

當然,這也是陳淮安一直以來的想法。

錦棠這個妻子不能丟,上輩子的糊塗事兒也得弄明白。

陳府那個家,他終究還是要回去的,隻不過不是現在而已。

陸寶娟本來麵色就蒼白,忽而不知怎的咳了兩聲,拍著%e8%83%b8膛說道:“淮安,我聽說她自己在賣一種叫錦堂香的酒。

女子拋頭露麵,當壚賣酒,我向來都不曾聽聞過,你能不讓她出去拋頭露麵賣酒嗎,畢竟你將來可是要走仕途的,有一個當壚賣酒的妻子,將來這京城裡的人們知道了,豈不都得笑話你?”

陳淮安雖說反對錦棠做生意,倒不是因為她拋頭露麵,而是怕她整日風吹日曬的太辛苦。

他斷然道:“娘,她不止是我的妻子,您的兒媳婦,她還是她自個兒,如今掙錢比我多,生意又做的紅火,我迄今為止,吃喝用度全仗著她,又怎能叫她回家呆著。

這些事情你勿要管,快快兒的回自家呆著去,這巷子你往後也勿要再來了,這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地兒。”

第123章 居大不易

陸寶娟確實是不願意往這鬨哄哄的菜市上來, 她甚至沒有勇氣踏進那臟兮兮的菜市,穿過菜市進木塔巷裡去。

而這親兒子, 打小兒就叫她為了丈夫給狠心的送走了, 如今便站在她麵前, 為著母子關係而忍耐著,但是顯然的,他待她不過是義務上的母子情份,待巷子裡那個羅錦棠,才是真心實意的愛護。

二十年才成為次輔大人的妻子,陸寶娟比任何人都懂得,水磨石穿這句話代表著什麼。

遞給陳淮安一隻食盒,她柔聲道:“娘打小兒沒帶過你, 不知道你愛吃什麼,這是娘自己做的,你拿去吃, 補補腦子。”

目送著陸寶娟走了, 陳淮安提著隻食盒,在巷口站了半天,卻並不折回去, 返而是出了巷子, 穿過整條菜市, 出了整片胡同區,一直到正陽門下,遙遙見一戶四合院, 便上前敲門,不一會兒,便聽見個女子的聲音,高聲道:“呱呱兒,開門去。”

隨即,陳淮安於門外清咳了一聲,立刻便有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一把拉開了門,尖叫一聲爹,隨即便撲進了陳淮安懷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淮安一把撈起兒子,摔到空中打個轉兒才接到懷裡,叫道:“我的小呱呱兒,想爹了不曾?”

呱呱兒隻笑,不說話,隨即側首,果然,王金丹就跟在他身後。

王金丹即在此,瓊芳姑娘自然也在。

這四喜樓的老鴇,也有了年級,如今有些發福,跟圓的跟顆丸藥似的王金丹,瞧著倒是極福相的一對兒。

陳淮安往裡走著,把食盒交給呱呱兒,讓他送到廚房去,瞧見瓊芳在井台畔洗幾根綠茵子的水蘿卜,低聲道:“金丹,這四喜樓的老鴇如今從良了?”

王金丹笑道:“她身價比我高,也能乾,卻非賴在我這兒不走,要從良,你說怎麼辦?”

青樓女子們似乎不知道,像王金丹這種紈絝少爺,之所以上青樓,並不是因為她們比良家女子們好多少,也不需要她們賢良,喜手做羹湯,他們愛的,是青樓那個紙醉金迷,尋歡作樂,%e6%b7%ab/靡之音淺淺細細的氣氛。

不過,女子們不懂得這個道理,所以,瓊芳千裡送身子,這就占據了王金丹的家,便宜兒子養著,沒名份的妻子做著,就不肯走了。

陳淮安也不進房門,就在井台畔問道:“如今你們羽林衛,還是負責著外皇城的衛戌?”

王金丹道:“是。”

陳淮安於是又道:“端午節時,皇上當要出宮,要去旭親王府,你可爭取過來了衛戌之事?”

王金丹道:“按理,皇上出宮,衛戌的肯定是神武衛,我們羽林衛能撈到個撐旗子的儀仗就不錯了。你難道不知道,因為當年黑火/藥一事,林欽防我防的像賊一樣,如今我這羽林衛的差事,若非當初皇上惦念的功勞,隻怕早就叫林欽給黜了。

出宮伴駕,二爺,我真的爭取不來呀。”

陳淮安才不聽他這些借口,斷然道:“金丹,你是個清醒明白的人,我才將此事托付於你,你要爭取不到,我就把王世昆迎到京城來,叫他看看你和四喜樓的老鴇兒,如今過的是什麼神仙日子。”

王世昆恰是秦州知府,王金丹的老爹。

從王金丹科考第三,再到他棄文從武,然後又一路升到羽林衛做個副指揮使,王世昆的心可謂叫兒子捶爛了一遍又一遍。要叫他瞧見兒子跟個窯姐兒雙宿雙飛,非得當時就氣飛了魂不可。

王金丹連連叫道:“二爺,我的好二爺,我再想想辦法,您看您這話說的。”

小呱呱從廚房裡捧了碗出來,歎道:“爹,您送的這豆腐腦可真好吃。”說著,還喂了一口過來。

陳淮安嘗了一口,阿呸一聲,差點就吐出去。

陸寶娟給他送的非是豆腐腦兒,而是豬腦花,大概是怕他這些日子用腦過度,所以給他做的。

要說,這就是親娘和養母的不同。

陸寶娟會送他豬腦花兒來補腦,隻為他讀書能讀得好,而齊梅,想儘千方百計,就隻為了,能把他慣成個紈絝。

苦笑了笑,陳淮安轉身就準備要走。

瓊芳見陳淮安要走,轉身就追了出來,指著院子裡說:“二爺,你這孩子得瞞到甚時候。彼此住的又這樣近,改日要叫羅錦棠當街撞見,她不得說這是我和你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