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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4 字 6個月前

如意都嫌,因那鼻涕太惡心,她都吃不下去了。

偏偏這時候還來了個婦人,一把抱過孩子,指著錦棠便道:“人拐子,這必是個人拐子,這是拿火燒哄我家娃兒呢。”

說著,這婦人的手都要戳到錦棠身上來了。

便城隍廟周圍的商販們,誰不恨人拐子,抄家夥的抄家夥,看熱鬨的看熱鬨,瞬時就圍了上來。

齊如意本身就是個瘋子生的,她的性子裡天生就帶著狠戾。

甩手將隻火燒扔到地上,把錦棠往身後一護她就衝了出去,指著那婦人的鼻子道:“瞎了狗眼的,也不瞧瞧你這孩子有多臟,多惡心,我家夫人瞧她可憐,給點子餅吃,你這是想找打了這是?”

她聲音又大,形樣又凶,居然還真就把一群商販給唬住了。

錦棠雖說沒有真的想偷人家的孩子,但那念頭是動過的。

心裡想著,若這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把她領回去,給她花衣服穿,給她買花兒戴,就當上輩子的女兒未死,多好啊。

齊如意猶還罵罵咧咧,拉著錦棠的手,往前走呢,忽而,便見一個年約三旬的男子,相貌生的極為清正,騎著匹良駒,當是一位才從沙場歸來的將軍,從自己麵前走了過去。

隨即,一群護衛跟了上去。

她見了男子,總喜歡拿陳淮安作比。

這男人穿著玄色的紵絲麵常風,衣帶隨風,五官略帶斯文,卻又掩不住的鋒芒,其風度相貌,總算可以與陳淮安一比。

遙遙瞧著這相貌英俊,眉眼仿如雕成的男子拐身進了巷子,錦棠拽著她的手有些發抖,居然也跟了上去。

果然,這男人也是停在驢肉火燒鋪子前頭。

齊如意越發覺得,錦棠有那麼點子不對勁兒,她赤摞%e8%a3%b8的看著那男人,笑的,都跟對著陳淮安時不一樣。

女人看男人,或者會有不一樣,看同伴,眼光當然是又銳又利的。

羅錦棠看著那馬上的將軍兩眼的慕戀,崇敬,光那灼烈的目光,看的齊如意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如意心說,二少奶奶,咱們可是有夫的婦人,這樣盯著個男人看,怕是不好吧。

恰恰就在這時,有個七八歲的男孩蹦跳著,往火燒鋪子裡探著頭,也不知說著什麼。

瞬時間,那清瘦挺撥,似個將軍模樣的男人隨即抽劍,戒備。他身後的護衛們,也隨即戒備了起來。

刺殺就像一道閃點,隨著他於街道上拚儘全力的奔跑,揮劍,一個黑衣人被放翻,隨即,從城隍廟的牆上湧出更多的人來,轉眼之間,整條巷子裡血流成河。

這時候人擠人,人踏人的,巷子裡在拚殺,外麵的人在躲,在跑。

齊如意一個轉身,不見了錦棠,忽而回頭,便見她拚力的,朝著那小女孩的方向奔過去,而小女孩,正要被一匹疾馳著的馬給撞翻。

隨著齊如意一聲大叫,錦棠將那小丫頭撲在身下,背上受了馬蹄重重一踩,揚頭便是一口血。

她爬了起來,將那小丫頭還給她娘的時候,還著了小丫頭老娘的一巴掌。

小丫頭叫她娘抱著躲到城隍廟裡去了。

錦棠顯然也想躲進去,城隍廟的門旋即關緊,裡麵的人緊搡著門,不肯叫外麵的人進去,外麵的人想進去,於是拚命的砸著門。

齊如意氣的直跺腳,還準備要追上去了,到處打打殺殺,踩踩踏踏,愣是沒能追上去。

過了片刻,就見錦棠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似乎也在四處找她,偏偏這時候,一個正在逃跑的黑衣人策馬而來,幾乎就從錦棠的身上撞了過去。

她唇角還溢著血,白色長裙上滿是大片的灰塵,還沾著些不知名的臟汙,揚頭的瞬間,馬匹如風一般,帶著力量的,已經撞過去了。

齊如意哇的一聲叫,恨不能自己能飛起來,能衝過去。

就在這時,她便見方才那將軍從另一側騎著馬,狂風一般於人群中騰出一條路來,馬在疾馳,他在撕身上的衣服。

撕去外罩的玄衫,裡麵是可以襯托出腰線的,修長而又勁窄的短衫,一道纖腰細似閃電,縱然馬上,離錦棠越來越近,就在錦棠被撞飛時,他忽而於馬上騰空躍起,就隻剩一隻腳勾在腳蹬之內,束勒著胯/下那匹疾馳中的馬,遠遠伸出兩手於空中一接,在她像支利箭一樣於空中橫飛時,將她接到了懷中。

齊如意莫名覺得,羅錦棠今兒這禍事,像是自找的一樣。

一個時辰後,河間府城門被封鎖。

林欽就站在火燒鋪的門上,全城中的乞丐,孩子,成串遊串的,到這鋪子門上,悄悄兒說句什麼,林欽便親自從火燒鋪子裡取一隻餅出來,遞給,以示感謝,再派神武衛的人跟上去。

是羌人派來刺殺他的死士,總共加起來將近兩百個,在火燒鋪子前刺殺不成後,便分散到了整個河間府。

他們的相貌與中原人差彆並不大。但是,羌人有個獨特的習慣,他們都喜歡往脖頸間,纏一圈羊毛線,以示自己是遊牧部落,對於動物的崇敬。

在一回刺殺之後,暗殺他的羌人便除下黑衣,混入了大街上的普通人之中。他歸京時所帶的人並不多,想要找到這些人也是非常非常難的。

不過,整整兩百隻火燒,一個不少,換回了兩百個羌人死士。

前前後後,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

夜幕將臨時,林欽翻身上馬,繞過城隍廟,進了一處叫做客如歸的客棧門外,見胡傳正在外麵審兩個呆頭呆腦了家夥,簡單問了幾句,便上了樓。

一見林欽,胡傳便道:“太後娘娘飛鴿傳書來問,問您身體可好,請您親筆回她封信。”

林欽停了停,兩道鋒眉略略一簇,攤開兩隻沾血的手:“你瞧我這樣子可是能親筆給她書信的?”

胡傳不語,捧過紙筆來,望著林欽。

宮廷專用的金花箋,在燈下閃著流光。林欽默了片刻,沾血的手執起筆,草草劃了兩行,將筆遠遠兒的丟了。

轉過身來,這河間府最好的客棧之中,最大的一間客房,門緊閉著,叫馬踩傷的羅錦棠就在裡頭,此時隨軍醫生正在替她醫病。

陳淮安家的內人,錦堂香的小東家,也不知道是她伴隨著厄運,還是厄運伴隨著她,總之,林欽此生見了她三回,每一回,都是狀況連連,麻煩頻出。

他欲進門之前又退了出來,將自己手中沾了血的長劍丟給胡傳,再停了停,於身上搜出幾枚暗器來,一並,也遞給了胡傳。

拍著身上沒有任何鋒利的東西了,這才推門,進了客房。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求營養液,有紅包贈啊。

第116章 驢肉火燒

在錦棠關於上輩子的記憶裡, 印象最深的,就是早春三月, 桃花正開時, 跟著林欽的一次河間府之行了。

那時候她上輩子的女兒小產完三個月, 在寧遠侯府黑天昏地的窩了一個冬天,眼看春天的綠意隨著綠蘿鑽進了窗子,錦棠坐在西窗下,望著嫩嫩的綠蘿,狀如枯木,心如灰死,動都不想動。

錦棠記得當時林欽頗鄭重其事的說,自己有個極重要的地方, 要她陪著去。

與丈夫和離,卻跟了丈夫的舅舅,坐實了滿京城人對她的恥笑, 說實話, 但凡出門宴客的事情,錦棠都不想去。

不過,林欽卻說, 自己想去的是他幼時曾呆過的地方。

他從小父母雙亡, 小時候一直在河間府的城隍廟周圍乞討為生。用林欽的話說, 打小兒,他最饞的,就是城隍廟後麵的驢肉火燒。Ψ思Ψ兔Ψ網Ψ

乞討的孩子嘛, 肯定是吃不到的,但隻憑那股味道,都足夠叫他在一生之中懷念了。

後來發達了,特地買了一隻驢肉火燒,林欽發現驢肉並不好吃。

但每每有事路過河間府,他總要到那燒餅鋪子門前,也不過經過而已,或者停下來,與火燒鋪的大爺聊上兩句,貪一點那火燒的香氣。

錦棠還是頭一回出京,本以為林欽身為一方諸侯,必定會寶馬以備,香車以載,帶她招搖而出,風光過市。

卻不期,林欽隻備了一頭毛驢,自己牽韁,就帶著她出了京。

她是個天生沒畜牲緣的人,小時候養雞雞不活,養鴨鴨子死,好容易家裡養大一隻大白鵝,見了她就啄,啄到錦棠沒脾氣。

至於毛驢這東西,天生和她沒緣份,彼此見了都是紅頭豎眼。

自侯府出來到出城門,錦棠總共叫驢從身上顛下來了三回。

和離,流產,再到寄居在丈夫的舅舅家裡,羅錦棠的人生已經暗無天日了,不呈想一頭驢都欺負她。

身上的白麵綾衣上沾的全是灰,還叫驢蹄了幾個腳印,錦棠索性兩腳一蹬,躺到地上便開始哭,真真兒罵天捶地的哭,邊哭,邊罵驢,用她打小兒在酒肆裡聽來的,最惡毒的話兒罵那頭驢。

錦棠隻當自己這個樣子,林欽嫌丟人,定然早就走了。

卻不期他解了衣裳替她披著,便一直耐心的守在她身邊。每每有人經過,他總要小聲的解釋:“家妻才經喪女之痛,心中煩憂,才會如此,散了吧,都散了吧。”

世間至痛,莫過於喪子。

本是在出京的大路上,偶爾有婦人們聽了,過來摸摸錦棠的手,或者塞她一隻煮熟的雞蛋,一隻熱騰騰的紅薯,或者隻是安慰她幾句。

錦棠不好再哭下去,也不好再欺負那頭驢,又因為過路人那莫生的憐憫,於是就爬了起來來。

一路上,林欽背著她,她啃著紅薯,吃著雞蛋,從白天走到黑夜,次日黎明,愣是走到了河間府。

見錦棠心情漸漸兒好了,林欽便講起自己當年在河間府遇刺一事。

當時他說,遇刺算不得什麼大事,而真正可怕的是這些羌人在刺殺他不成功之後,便散落在河間府中,抱著一種魚撕網破的心,肆意屠戮,奸殺婦孺幼童,每每想起,都叫他痛心疾首。

他說,他有一個從小就一起討飯的好兄弟,生死不離的那種,長大之後,因為他的資助,便在城隍廟的門上做賣香的生意。

他生得個小女兒,相貌生的非常非常可愛,但是因為其母懶惰,卻總是連件乾淨衣裳都沒得穿。

他每每去探望,孩子總是破衣爛褸,鼻涕糊著滿臉,一條破花襖兒,能從春穿到秋。

他也給過那位好兄弟很多銀子,托他娘子照顧好孩子,但是他那娘子是個懶貨,我行我素,有了錢除了管自己那張嘴,就是賭錢吃酒,從來不肯給孩子用。反而總是把個孩子打扮的破破爛爛的,要叫林欽看著可憐,從他這兒多討銀子。

幫急不幫窮,後來林欽也就不怎麼管這一家人了。

才不過三五歲的小丫頭,於大亂中最後竟叫馬給踏死了。

孩子死了之後,他那兄弟一直在哭,說至死都沒幫孩子洗把臉,孩子死的時候,臟鼻涕糊了滿臉,就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