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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5 字 6個月前

您都敬仰的緊呢。”

陳澈回過頭來,掃了眼那個抱著琴的少女,小姑娘大約也是頭一回,兩隻秋水似的眸子,疾劇的顫著。

他垂下眼眸,沉聲道:“真想要老夫指點,就放了他們的自由之身,叫這倆孩子還歸家去,老夫從此敬黃姑娘是個真正的奇女子。”

言罷,也不要黃愛蓮送,陳澈疾步下樓,騎上白馬,轉身離去。

黃愛蓮倚在天香樓的大門上,仿如小貓叫/春似的,就輕哼了一聲。

於她來說,這新任的陳次輔,曆史上繼她爹之後的首輔,年愈四旬,魅力深沉,醇和清正,仿如一壇老酒,看似溫和,卻又有無比的銳勢,於女人來說真真兒的難以抵擋啊。

而他本身不濫飲,卻好酒,之所以能被黃愛蓮請到天香樓來,憑借的,其實還是錦堂香酒的麵子。

她從羅錦棠那裡沒有搶來酒肆,於是就高價購買她的錦堂香回來,再砸掉錦堂香的壇子,換壇子而裝,假做茅台酒用來誘惑招待這些貴客們。

如今京裡大部分的達官貴人們,之所以肯捧場天香樓,肯捧她的場,其實是衝著茅台酒的麵子。

但如果有一天羅錦棠入京,並帶著錦堂香酒來打開京城的酒市,那麼,達官貴人們終會發現,茅台就是錦堂香,錦堂香就是茅台,到那時怎麼辦?

她這等於是辛辛苦苦替羅錦棠鋪路,做了嫁衣裳。

到時候這些捧著她的人,都去捧羅錦棠那雙小細足兒,她黃愛蓮在京城這些年苦苦經營的人脈,商脈,可就全是羅錦棠的了。

頭一回奪酒肆不成,黃愛蓮銀牙暗咬,絞儘腦汁,心說,怎麼地,我才能把那酒肆並錦堂香給奪過來呢?

陳淮安當然沒有給錦棠寫甚和離書。

錦棠早晨起來,陳淮安已經走了,書案上赫赫然鋪著一張紙,上麵還壓著朵子香氣濃烈的秋桂,甜兮兮的。

她隻當真是和離書,捧了起來,一路看下去。

看完,緩緩坐到了桌前。

陳淮安娓娓而談,寫了將近三千字,從各方麵分析他做為羅錦棠丈夫時,能給她帶來的好處,比如她的生意,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她要把酒坊開到京城時,他能給予的幫助。

他的主張還是當初那樣。

婚姻是次要的,作為一起重生的兩個人,相互扶持著走下去,他去完成他上輩子未能儘的事業,了他的遺憾。

她將她的錦堂香酒發揚光大,既是如此,和離也不過一紙書,該給的時候他自會給她,但如今不是時候。

於錦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這間酒肆了。

她坐下來,重新審視目前自己所麵對的困境,不得不說,陳淮安所想的,所看到的,確實比她更高更遠。

而且,他也把她如今所麵臨的困境羅列的清清楚楚,如今和離,真不是合適之機。

將信扣在桌子上,和離之事,就這樣揭過了。

陳淮安走之後約莫半個月,秋闈就放了桂榜。

整個陝西行省的秀才之中,葛青章居於第七,而陳嘉雨後來居上,居然考了第六。

至於陳淮安。

放榜之時,康維楨從最後一名開始往上找,找來找去找不到他,找到第六時,捉到陳嘉雨,他已經在滿頭冒汗了。

按理來說,陳淮安這個杜鵑抱來的大女婿,在他這兩年的親教親授下,成績也有了莫大的進步,不該連榜都上不了的。

再往上找,康維楨已經不抱希望了。

兩年苦心攻讀,陳淮安於讀書上用的心,大約隻有康維楨知道。

但他的文章並不在一般的世俗規範之中,總於天馬行空之處,又有神來之筆,在世俗的框架之外,遠見高識,非一般人能欣賞。才華橫溢,仳離開合,但是,不對考官的胃口。

所以,康維楨不怕他的文章有問題,就怕同考官們淺見薄識,要把他刷下去。

誰知桂榜之首,赫赫然,就是渭河縣陳淮安六個大字。

看到他名列第一,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康維楨這一屆學生,才算叫他心滿意足。

桂榜之首,光西安府,就要獎勵他大筆的銀子,另,因為是今科解元,官府於他的家人們就不收任何稅賦,而且還要附贈於他一百畝田地,叫他能從中取租為用,或者讓他家人耕種之,也是為了讓一個人材,從此無後顧之憂,能夠安心讀書。

陳淮安此時早上京城了,出麵受贈的,自然就隻有羅錦棠。

知府王世昆王大人親自從秦州府下降,送的喜報。因為康維楨的指引,喜報沒有去陳家,而是一路,就送到了羅家酒肆。

羅錦棠當壚賣酒,供夫讀書考科舉,在整個陝西省,因為提學陸平的四處傳唱,都算得上是一段佳話了。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錦棠本在酒窖裡忙碌,叫葛大順並一群婆子簇擁著從地窖裡上來,便見知府王世昆笑的胡須亂抖,一張喜報已經捧了上來。

錦棠此時倒不著急,也是早有預料,連忙命著葛大順從櫃台裡摟了一籮子的大錢出來,皆是串成串的,見者有份,人手一串,賞送喜報的人,也賞圍觀的鄉鄰們,一籮又一籮,至少三五千枚大錢,嘩啦啦的就賞了出去。

賞罷之後,送走了人,將王世昆迎到二樓坐下,錦棠特地把念堂也叫了上來,替知府大人斟茶,遞酒。

“王大人,我這錦堂香,算是咱們秦州府第一大酒坊了。你也知道,酒品不比桑麻與田地,十成之中,要取三成的稅。

我一年賺著一萬兩銀子,三千兩都得交成稅。 “

酒稅,曆朝曆代都是屬於重稅。

“我的酒肆不論走的再遠,根在渭河縣,在秦州。我聽人說,擁有舉人功名的人,經商可以酌情免去稅賦,不過酒不比桑麻,能夠全免,也不知,徜若這酒肆是在我名下,可以減免多少稅款?”

王世昆回道:“徜若酒肆是在你名下,這酒坊的稅收,至少可以減到一成。”但是為了州府的財政稅收,這種事情官府知道,卻不會主動提及。

錦棠笑著說:“雖說從三成減到一成,大人能收到的稅似乎是少了,但您得知道,徜若我能有更多的銀子投入產業,賺出來的利潤是翻倍的,羊毛雖細,在於多,高梁杆子夠粗,但用處不大,我的酒肆,恰也如此。”

隻要州府肯支持她發展起來,擴大酒坊,她給秦州府納的稅賦,不會變低,隻會更多。

王世昆倒是個明白人,十分痛快的說道:“徜若酒肆真在羅娘子名下,憑著陳淮安的喜報,本府從此隻收你一成的稅。但這必須得是酒肆在你名下的情況之下。”

錦棠側首,深深的看了念堂一眼,允道:“好。”

送走了王世昆,再回到寬闊,敞亮的二樓,就隻有錦棠和念堂兩個了。

念堂其實早也看出來了,姐姐從羅老太太手裡把酒肆要過來的時候,其實就一直在想,要把這酒肆過到自己名下去。

他瞧著姐姐站在窗邊,極難開口的樣子,也是頗難為情的,低聲說:“姐姐怕是有為難?”

錦棠是確實為難。

這酒肆本該是念堂的,但是以羅念堂溫默的性子,絕對守不住它。

第111章 兩頭作大◢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念堂是個好孩子嗎, 錦棠相信他是,也相信他這輩子已經改了念, 絕不會突然多之間就不認她, 跟她斷絕關係。

但同時, 他是個性子極為內斂的人,而且,跟她不親,跟葛牙妹也不甚親。

陳淮安和葛青章,都是舉世難尋的孝子。葛青章在離開家的時候,把自己進了舉人之後,所得的獎勵,全部留給了母親張氏, 自己隻背了十個乾麵鍋盔,就上京城了。

而陳淮安,即便齊梅那般傷他, 每每有時間, 還要跑到渭河縣的大衙牢裡麵,帶著好酒好菜,與齊梅兩個聊聊天兒, 說上幾句話兒, 哄一哄她。

念堂這孩子, 上輩子長大之後,卻是與陳淮安和葛青章截然不同。

他上輩子的妻子,是大房給找的。一個比念堂大著五歲, 又高又胖的婦人。那婦人高顴骨,吊梢眼,性子極為刻薄。

但是,念堂極愛她,也格外的信任她,對那個婦人,有種亦母亦姐式的依賴。

本來沒成親的時候,偶爾還能和錦棠有點子往來,等成親之後,經那婦人挑唆,就完全不見錦棠了。

他是天生的軟耳朵,因為從小父母無依,沒什麼安全感,愛的,也不是靈魂平等,彼此信賴與欣賞的伴侶,而是普天之下,能亦母亦妻,給他安全感的女子。

所以,即便這輩子錦棠一直在改變念堂的性子,但她仍舊怕念堂長大,成親之後,一經妻子挑撥,就與她翻臉,六親不認。

錦棠費心費力,可沒想過將來自己生意做到如日中天的時候,突然來個不知名的女子,就來搶走她所有的一切。

她上輩子貧窮至死,討飯的時候,四處借債的時候,最恨也最怕的,就是沒有銀子用。當她乞討著往幽州,去給陳淮安收屍的時候,一個銅板都是命啊,銅板是冷的,可是握在手裡,人心是熱的。

攬過念堂,錦棠道:“酒肆在姐這兒,依然還是咱們全家人的,賺來的銀子也永遠有一半是你的。姐絕不會多貪昧一分。”

念堂哪裡知道自己長大後會經曆什麼,他見姐姐一幅要哭的樣子,笑著說:“你和娘可真是,我是要讀書的,將來讀書,也能取功名,你是個女子,又考不得功名,要說沒了酒肆,可就什麼都沒了。

便你不開口討要,這酒肆都是你的,又何必讓自己如此為難?”

錦棠簇眉,不懂念堂這話的意思。

念堂轉身,從牆角的櫃子裡取了官府給的印契出來,雙手捧至錦棠麵前,也十歲的大男孩了,清眉俊眼,笑的頗有幾分揶揄:“你經常在這樓上晃悠,究竟就沒有開抽屜看過,酒肆如今歸在誰名下?”

錦棠捧了過來,一份份的揭開,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整個羅家酒肆,從地皮,到酒窖,老酒,再到酒具,本是一樣樣分列,列了所有人的,上麵書的,全是羅錦棠。

羅念堂也不知啥時候,就把這些東西,全歸到她名下了。

遙想上輩子,這永遠沉默的弟弟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她就連最後一麵也沒見上,錦棠跪到地上,捧著臉就哭了起來。

重生回來,她學會了算計,從一開始,把酒肆轉到念堂手裡的時候,就想著,總有一天要弄到自己名下。

卻不期,上輩子不信任她,永遠跟她隔著心的念堂,居然主動就把酒肆給了她。

重生一回,改變的太多太多,多到讓錦棠覺得,自己都沒有資格承受念堂這深沉的愛。

錦棠如今信心百倍,甚至覺得,自己有念堂這樣的弟弟,有葛青章那樣的表哥,還有康維楨那樣的義父,簡直可以和黃愛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