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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92 字 6個月前

齒的樣子。其實生氣太多,於旁人無礙,獨獨傷的,是她自己的身。

他默了半晌,又道:“糖糖,按理,再過一個月,陳澈就得來渭河縣接我了。我已經提前寫過信,叫他不必來渭河縣,我也會先一步上京,咱們往後還住在木塔巷,可否?”

錦棠也猜陳淮安該是要走了,想起件事兒來,倒是扶著陳淮安的手坐了起來,下地洗身子。

“正好兒,你把如意帶上,暫且先叫她伺候著你。”

熄了燈的,水聲嘩嘩,黑暗中陳淮安驀然聲粗:“你這什麼意思?”

錦棠於黑暗中抓上陳淮安的手,摸到床沿坐了上去,接著便躺到了床上:“至美啊,你知道嗎,黃愛蓮不僅想要你,更想要我的酒肆,我的老酒,我何德何能,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咱們上輩子就和離過了,如今也不過一紙休書,你給了我,我或者還有一線生機。你若仍是我丈夫,她依舊要奪你,我不過白擔了名聲,還多擔一重危險。咱們,從今夜開始,真的和離吧。”

黑暗中陳淮安雙手捏拳,坐在床沿上,一動不動,仿似凝固了一般。

錦棠於是又道:“如意知冷知熱,從一開始,我也是當成身邊人給你養著的,她或者沒有黃愛蓮的智慧和金銀,也沒有香香的美貌與嬌憨,但她知冷知熱,可以替你打理後宅,有她在,你那怕最落魄的時候,也不至到上輩子的地步。”

說白了,齊如意的性子,就是陳淮安那怕再淪落到上輩子,於幽州打鐵的時候,她會守在獄外,等著給他收屍的。

要真有齊如意跟著陳淮安,錦棠這輩子就徹底放下他了。

黑暗中,陳淮安一隻勁手忽而抓了過來,緊緊攥上錦棠一隻細腕一箍,幾乎是咬牙切齒:“羅錦棠,你記著,你要真的敢讓齊如意跟我上京城,敢像齊梅一樣讓她爬我的床,我就敢日你,真日。”

錦棠聽他如此暴粗,本來是想罵的,但因陳淮安蓄了一身的火,一碰就能爆的,也不敢狠惹他,拉過被窩來將自己裹緊實了,給陳淮安個背,閉上了眼睛。

“那就算最後一夜,今夜總能容我睡一宿吧?”說著,陳淮安又躺了上來。

“陳澈當初是把你關在龍泉寺嗎?”陳淮安輕聲問道。上輩子他總是尊尊敬敬,連爹也不敢,隻喚作父親的人,這輩子居然直呼其名了。

而關於龍泉寺的事情,錦棠並不想提。

她就好似命裡帶厄一般,兩座寺廟,兩個公公,都是在廟裡發的瘋。

在竹山寺,陳杭是突然從櫃子裡鑽出來,要給她灌酒,這屬於蠻乾,她還有得應付。

陳澈並非這樣的蠻乾。

在她和陳淮安吵架最凶,將要和離的時候,有一日,她在往龍泉寺敬香時,突然聽說北麵的韃子攻城,把京城都給圍了,她於是在寺裡整整住了三天。

然後,第三日,她於寺裡不小心撞見當首輔的公公陳澈,在一處塔樓的頂上冷冷望著自己,她才突然醒悟過來,壓根就沒什麼京城被圍之事,她其實是被陳澈給拘在寺裡了。

可怕的親公公,居然把她關在一間寺廟裡頭三天。

而他自己則不時的,就在視角開闊的某個地方,吃著茶,或者呷著酒,於暗中,一條獵狗一樣,冷冷的望著她。

錦棠當然立刻就從寺裡回來了。

本來,她是準備揪集相府諸人,再把陳澈給堵住,然後質問他一回,為何要騙她,哄她住在寺廟裡,身為一個公公,他存的是什麼心的。

可她氣衝衝回到家,恰就撞上黃愛蓮一事的揭露,於是,她就和陳淮安和離了。

真真兒是,兩個在外人麵前都正人君子模樣的公公,見了她就發瘋,發癲,偏偏錦棠都不知道為什麼。

她輕嗤一聲,於黑暗中說道:“我隻當你眼瘸了,眼瞎了,隻知道我的不好,卻不知道你爹那般正經的人,滿朝上下人人尊敬的首輔大人也有發瘋的一天。

這世道無常,有時候我情願是我自己瘋了,多好。”

隨即,她又補了一句:“但平心而論,陳澈和陳杭不一樣,他甚至連多一句的話都不曾於我說過,一直以來在我麵前,人前人後,皆是個慈詳的不能再慈詳的慈父,便你被發派幽州之後,他也曾說過,隻要我不想嫁林欽,就依舊是相府的兒媳婦這樣的話,更彆說什麼醃瓚事兒。

這倒不是我為自己,為他而辯,你父親在朝是奸是忠我不知道,但於家事上是個君子。

但就是因為他是一個真正的君子,我才想不通,陳淮安,我有時候甚至懷疑我自己,懷疑我自己是不是真如你娘她們嚼舌根兒的,於行事上太過放浪了,以致於兩個公公都從人變成了禽獸。

我且問你,你說我是不是?”

陳淮安恰是因為陳澈曾把錦棠拘於寺裡一事,才跟陳澈決裂的。

甚至於,錦棠不知道的是,陳澈還曾多次尾隨於她。比如說,她去茶樓跟人吃酒,他也會湊巧出現在那個地方。

她應邀去某府賞花兒,他也會湊巧去那一家吃杯酒。

這種若有若無的偶遇,整整十年,羅錦棠一丁點兒都不知道,到現在都不知道。

而陳淮安,還是在策反陳澈身邊一個忠心的侍衛之後,才知道的。

京城,上輩子留給他們夫妻的,就是一團又一團,看不透的迷霧。

他道:“既咱們都要上京城,這些事情總會弄明白的。”

錦棠笑著將腦袋並了過來,倆夫妻肩並著肩,也是出奇的平和:“既你知道我上輩子的苦,晨起就書份和離書再走,我也會去京城,那是為了把錦堂香的生意做的更大,而且我早已瞧好了地段,將要開一間大酒坊,不需要木塔巷那點子小房子了。”

陳淮安極溫柔的應了一聲好,握了握錦棠的手,並上她的頭,於她發間%e5%90%bb了%e5%90%bb,閉上了眼睛。

像京城這種地方,向來白日黑夜一樣的熱鬨。

便是皇帝大行,國喪之中,滿城掛滿了白旗子白楹簾,皇城裡一片愁雲慘淡,想找樂子的人,自然也能找得到樂子。

就比如,天香樓。

雖說秦樓楚館,茶樓酒肆,在國喪之時,按理都不能開門的。

但是天香樓的來頭大,而且東家也儘量的不招搖,每一麵窗子,都用厚厚的毯子遮著,大門,也隻開著窄窄的一點縫子,門房上兩溜身高八尺的莽壯大漢,個頂個兒的凶悍,任你天王老子來,也得細著聲兒,否則敢吱唔一聲,這群莽漢隻要飛起一腳,就得把你從天香樓的門外,一直踢到什刹海去。

當然,這地方肯定沒人敢上門找茬。

巡街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袁晉正在巡城。

五城兵馬,聽著名頭極大,卻也隻不過是個皇城裡最低的雜活兒差役。

他正從天香樓的門前路過。

皇帝大行一月,二皇子朱佑鎮登基為帝。

這些日子來,袁晉於四處巡查,就是要查,看是否有人在國喪期間,吃酒宴樂,狎妓逗童,行些毀壞禮法的事兒,途經天香樓時,他頓了一頓,遙遙聽著裡麵傳出細細的淺樂來,聽著仿佛是《山鬼》一歌。

有個不開眼的屬下上前,問道:“指揮使,這怕是於禮不合吧,要不要上去,抄他娘的?”

袁晉道:“滾滾滾,滾到一邊兒去,這地方你也敢抄,瞎眼了你。”

臨走的時候,他再回頭,便見天香樓的門前,拴著一匹毛色油亮的大白馬,雖說毛色油亮,卻是匹短腿,粗脖子的土馬,這土馬,打不得仗,跑不得路,卻擅行山路,一般,隻有雲貴高原,才養這種馬。

他莫名覺得這馬有些眼熟,想了許久,忽而一個醒悟:昨日才登上次輔之位的國子監祭酒陳澈,似乎就是騎著,這樣一匹馬。

天香樓中,一男一女,兩個玉娃娃似的玉女金章,一對一答,唱的正是《山鬼》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山鬼,是《楚辭.九歌》中的名篇,為一男一女對唱,男女皆是山神,女神柔情繾倦,男神風流俊秀,一應一答,從山石水木,唱到情思雨濃,詞藻華麗,優美,聞之餘韻綿綿,久久不絕。

天香樓的東家黃愛蓮於經樂極有研究,正陶醉的聽著。

她身邊不遠處,側坐著個相貌極為標致的男子,瞧其麵貌,約莫四十有餘。

一般男子過了三十歲,腹鼓麵塌,皮垮肉鬆,形樣全無。但這男人,皮膚猶還緊致,兩道濃眉,一雙睿眼,鼻梁高挺,端地是闊朗大氣,但又深蘊著一股秀致的儒雅氣質。

這自然就是天香樓外那匹白馬的主人,當今次輔,陳澈。

他雖側坐,卻並不懶散,聽罷了山鬼,鼓掌讚道:“如今,難得有唱《楚辭》還能押準韻律的孩子們了,今人喜%e6%b7%ab詞豔賦,便《山鬼》,也唱的%e6%b7%ab穢不堪,黃姑娘兩個孩子,怕是經過大家調教的吧。”

黃愛蓮笑著捧了盅酒過去,道:“大人嘗嘗我這茅台酒,看可合您的口味?”

陳澈接了過來,抿了一口,點頭讚了聲好味道,隨即將酒盅一扣,以茶漱著嘴裡的酒腥之氣,起身道:“罷,黃姑娘的《山鬼》,老夫欣賞過了,很好。”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說浣若的公公總不正經。

emmmm,可是我覺得,錦堂裡的公公都是正經人,真的,陳杭隻想做官兒,陳澈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大約還是狗血,但,真的公公都很正經哈。

至於黃姑娘,我覺得滿朝文武愛上我這種事情,隻是她的幻想而已。

第110章 桂榜之首

對麵一男一女, 俱皆皮囊嬌美至極,黃愛蓮當然是給陳澈備的。

畢竟當今官場, 男人們除了喜歡狎妓, 大多還喜歡走走□□, 所以,黃愛蓮連小童都備著,就是準備給陳澈挑個前庭後徑的。

見他不上鉤,黃愛蓮笑著上前兩步,道:“大人於音律韻賦上有獨道之處,這倆孩子,您瞧著哪一個能出師,不如, 單獨指點兩句?”

陳澈身量並不高,兩道濃眉略彎,天生的溫和氣質, 一笑, 眸中已然是了悟黃愛蓮的齷齪之心,卻全然不為所動,但也不戳穿於她。

“老夫不過略懂音律, 帶不得徒弟。黃姑娘, 你父親乃是當朝首輔, 你姑母還乃是當朝皇後,便老夫,如今也得聽從他們的示下。

至於姑娘您, 陳某也向來敬重您的為人,覺得您是滿京城之中難得有才華,有思想,與普通婦人囧異的女子。”

畢竟黃愛蓮的父親是首輔,陳澈才進內閣,並不想得罪自己的頂頭上司。

所以,雖說心頭厭惡黃家沒有家風倫常,讓個二十幾歲的大姑娘像個老鴇一樣開著酒樓,拋頭露麵,還調/教著一群年紀小小的孩子做暗娼,但還必須得要偽心的捧上兩句。

“您就真的不指點他們一番?”黃愛蓮猶還不死心,追著陳澈道:“孩子們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