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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91 字 6個月前

就能說上三天三夜。

齊蜜比齊梅命好,嫁的是學台,官夫人,保養得好,氣度也大,衣著非凡,於這渭河縣,也算是個人物了。

但齊蜜這婦人,雖說笑的甜,卻極為難纏。

康老夫人立刻將她迎了進來,說道:“卻原來,是二姑娘你要的酒,真真兒的難堪,孩子們的生意上出了點子麻煩,這酒……”

“與她無關,酒是貧灑家要的,夫人說予貧僧聽便是。”這齊蜜的身後,居然跟著個五大三粗,高壯似尊鐵塔般的和尚,頭頂戒疤禿起,瞧著就叫人發寒。

他手中一根禪質,青銅材質,高至少在九尺之上,隨著他的行步,砸在地上,新鋪過的青磚地上便是一個深坑。

僧人買酒,本就怪異,偏這僧人往桌上拍了一張訂單,粗聲道:“須知,這訂單可是白紙黑字,東家羅錦棠的私戳都在上頭,今日交不了貨,豈止銀子,連這酒肆,都得歸予灑家,就在此刻,立刻給灑家把酒交出來,否則的話,灑家就得接手了這酒肆。”

說著,他又是重重一砸,禪杖震的櫃台上的酒壇子都哐哐作響。

康老夫人上前一步,道:“客官,生意講的是個往來,您這未免強辭奪理……”

“要麼酒,要麼酒肆,此刻灑家就要,少說廢話。”僧人粗聲粗氣,顯而易見的,這就是來砸場子的。

葛牙妹給嚇的一顫,再瞧齊蜜似隻笑麵虎似的在圈椅上坐著,忽而明白過來,怕是齊家賊心不死,還在圖錦棠的酒肆,隻是這家子手段越來越刁鑽,如今還弄來一個虯筋蟒臂的武僧來,這武僧一瞧就是身懷武功的,真打砸起來,誰能拚得過?

她給葛大壯個眼色,悄聲道:“哥,趕快兒的,去報官吧。”

再不報官,她怕錦棠回來,得叫這武僧撕了去。

葛牙妹是個外強中乾的性子,便嫁到康家,也是顫顫兢兢,無一日怕康老夫人這個婆婆要發作,要為難自己的,便康老夫人笑,她因為羅家老太太種的陰影,總覺得康老夫人彆有用心。

直到此刻,她自己已然怕的要死了,才發現自已這新婆婆,端地是個能當大事的。

康老夫人雖說是個瘦瘦小小的南女,一把拍上桌子,戒指砸的桌麵一聲脆響,卻是絕不示弱:“我經商三十多年,還沒見過個進了人家酒肆就要人家賠酒肆的,你一個和尚買酒,本就於禮不合,還來搶劫,也不瞧瞧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僧人自然是黃愛蓮那忠實的走狗,薛才義。

他捧起訂單,也不知怎的一拍,訂單上麵曾經隱著的那行字跡,就浮顯了出來:“老夫人,這可是你們東家羅錦棠親自壓過戳的,上麵明明白白寫著,徜若三天內供不出酒,以酒肆來償。”

康老夫人猶還不敢相信,捧過訂單,上麵清清晰晰兩行字,果真這麼寫著。

她行商三十多年,一眼就懂了,這是拿白醋,浸過樺樹的皮,再和著墨,然後書出來的字兒,晾的時候,不易顯現,隨著紙張熱度增高,字就出來了。

這和尚當是有內力,所以訂單在他手上,字跡就會特彆明顯。

她咬牙道:“你這個無賴野和尚,居然玩這一手,本夫人今兒要告官,叫官拿你。”

薛才義勾唇一笑,道:“那咱們就等著官吧。”

事實上雖然康老夫人聲音很大,但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官府信的是白紙黑字,哪怕對方是誣賴,你簽了這樣的訂單,壓了自己的戳,官府認的,就是白紙黑字。

按理來說,白紙一張,陽光下這種字總會有字跡,一般人也不會著這種道兒,但是葛大順識文不多,就著了人家的道兒了,真真兒是,啞巴虧。

不一會兒,縣衙的捕塊們蜂湧而止,整個兒的,把羅家酒肆給圍了起來。

酒肆裡快鬨反天了,連縣衙的捕塊都進去了,錦棠卻一點也不著急。

深秋的渭河畔,綠柳盈盈,錦棠才從外麵回來,進門前,遙遙望了眼街對麵,一個穿著牙白色的綢罩紗長衣,雪白色長裙的女子,日光下搭著把油紙傘,就在對麵一顆垂柳樹下站著。

不用說,自然是黃愛蓮嘍。

王金丹棄文從武,如今已是京城羽林衛的副指揮使了。

陳淮安走的時候,齊高高那個牆頭草也跟著去湊熱鬨了,不過騾駒並沒有去,還在秦州城裡混著。

錦棠連夜去了趟秦州城,跟騾駒兩個騎著馬,把渭河縣走了個遍,才發現,黃愛蓮並非形單影隻而來。

她父親黃啟良是首輔,自然有通天的本領。

而她,在來之前,已經從秦州府,再到渭河縣,一層層把官府所有的關係全部疏通。

正所謂官官相衛,今天事情隻要鬨大,就連渭河縣的知縣都會向著她,徜若錦棠要是耍潑不給酒肆,大約就是齊梅的下場,得被關進牢裡去。

至於那位光頭和尚薛才義,身後浩浩蕩,率著幾百名私衛,如今就埋伏在渭河縣的周圍。

首輔之女,侵吞個把小小的酒肆,之後快速的轉走所有老酒,再拋下酒肆揚長而去,黃愛蓮這一手,是覷謀已久之後的迅雷不及掩耳。

而陳淮安和康維楨,所有能幫她的人都不在,錦棠真想全麵反擊,根本不可能。

不過自古,人常言,計出在巧,兵行險招。

錦棠今兒用的,就是巧計,也是險招。

她進門時,身後還帶著騾駒。至於騾駒,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眉毛胡子,其實是錦棠特地,照著戲文裡李逵的樣子而修飾的,醬赤色的臉,粗短腿,瞧樣子,端地是凶惡無比。

“咱們季大爺要五十壇子十年的錦堂香,娘,可灌好了不曾?”一進門,錦棠就笑著說。

葛牙妹愣了一愣,未回過神來,反而是康老夫人說道:“季大爺,莫非,這就是咱們關山中的好漢季明德?”

錦棠一笑,道:“咱們騾駒,可是季大爺的曾孫輩,不過仍承著祖業而已。”

關山中有匪,那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至於季明德,也不過個傳說而已。

但是,傳說這種東西就是得越傳,才越神乎其乎。

騾駒往桌邊一坐,大大咧咧道:“今夜咱們的兄弟們皆要來,就在酒肆裡大飲三日,東家娘子,除了酒,下酒菜也得備起來,我就在此等著,快去快去。”

錦棠回過頭來,望著薛才義:“這位法師,瞧著麵善,但不知,連捕塊都來了,您這是要做什麼?”

其實她明知故問爾。

薛才義推手,就把另一張訂單推了過來。

錦棠接過單子來,與她手中的一張一模一樣。

卑鄙手段,巧取豪奪,黃愛蓮這女子,於大明國中橫行近十年,也該給她點兒教訓了。

錦棠將單子拿到手中,仔仔細細的看,看罷之後,又拿拇指揩了揩下麵那行字,歎了一聲,道:“確實白紙黑字。既開門做生意,能高高興興的掙錢,當然也得有願賭服輸的魄力。法師,我羅錦棠今兒委實灌不出三百壇子酒來,也無法給您酒,一百兩銀子,我賠給您就是,你走吧,記得往後常來我家酒肆便是。”

說著,她掏了一百兩的那張銀票出來,原封不動的推還給了薛才義。

薛才義錚亮的腦門,一把推開銀子,禪杖一搗:“灑家要的是酒肆,非是這區區一百兩銀子,東家,您怕是眼瘸了,白紙黑字,這不明明白白兒寫著……”

但是,就在薛才義低頭的一刻,發現陽光下,訂單下麵最後一行,黑色的字跡正在緩慢的消失,而且是一丁點都不剩的那種消失。

這種白醋汁攙著墨汁的字兒,按理來說,涼了不顯,加熱就會出現,一直在陽光下,字跡就會顯現的明明白白兒。

薛才義以為是天氣太涼的緣故,一把抓過訂單,以體內的真氣輸送熱量,還想把字跡給弄出來,但他輸了再多真氣也沒有用,訂單都要給烤糊了,字跡依舊在一點點的消失。

“東家,你怕是耍了詐?”薛才義抬起頭來,冷冷盯著一群婦人們圍簇著的,穿著件青直裰,清瘦,秀麗,標致的小東家。

“那法師就報官,咱們於官府中說去,反正官府信的,可是白紙!黑字!”仿似檀吐鶯啼,錦棠這話,說的清脆,嬌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小東家直裰兒熨身貼體,纖腰盈盈一束,皮膚呈著象牙似的細膩白嫩,陽光灑在她臉上,紅顫顫一點櫻唇微微勾起,頰側一左一右,米粒似的兩粒渦兒。眸中有些惡作劇似的戲謔,驕氣,蠻橫,與他的主子黃愛蓮眸中的神情極像。

但黃愛蓮那種樣子,偶爾會因為自作的聰明叫人覺得不適,這小東家卻不是。

她那般洋洋得意,卻一點也不惹人討厭,趾高氣昂的樣子,頗有幾分可愛。

不過,薛才義可欣賞不來她的可愛,他禪杖一搗,房梁簌簌作響,往外一揚手,這是準備要招自己的私兵們了。

錦棠轉身,在角落裡的銅盆中洗淨了手,摔著水珠兒,忽而轉過身來,纖纖一根細指,透明的指蓋上還泛著淡淡的瑩融光澤:“若論公,咱們白紙黑字,上衙門打官司。

若論私,你首輔家豢養私兵,是個意圖謀反,那我羅錦棠就能把關山裡的土匪全都召集到此。”

這時候,就該拚土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騾駒:知道我爺爺是誰嗎?

作者:嫌棄臉……

陳澈:聽說人人都在議論老夫?

作者:那就快點跳出來,證明給你們看大叔你多有魅力啊,2333

另:猜猜錦棠怎麼乾滴呀。

第108章 小蔥豆腐

騾駒五短的身材, 橫肉蠻生的臉,兩條短腿木樁子似的, 隨著錦棠手指頭一指, 拳頭一提, 幾步就衝到了人高馬大的野和尚薛才義麵前,也不說話,%e8%83%b8膛一敞,兩肩一抖,鬥雞一樣,直勾勾的盯著他。

薛才義當然不是嚇大的,況且就身高至少高著騾駒一截子了。

他禪杖一豎,剛想發作, 便見酒肆的後門上,破衣爛褸卻又掩不住肌肉橫生,又一個個目光極為敏銳的男子, 緩緩兒的, 湧到門上,靜靜的看著熱鬨。

顯然,羅錦棠唱的非是空城計, 土匪馳援, 是真的。

他是黃愛蓮的人, 黃愛蓮是首輔的女兒,徜若真的跟土匪火拚到一處,首輔豢養私兵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薛才義氣勢洶洶而來, 在酒肆中張牙舞爪了半天,竟叫幾個乞丐似的土匪嚇癟了膽兒,提著禪杖,轉身居然出了門,這是走了。

而齊蜜,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兒的溜了。

至於縣衙的捕塊,因縣公張其昌還算是個清官,也不過礙於首輔之威,過來走排場而已,並不想攙和事情,一看首輔家的奴才自己退了,溜的比賊還快,也早散了。

康老夫人攬過錦棠,輕笑道:“我這大孫女兒,能耐真真的一般人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