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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00 字 6個月前

朱佑鎮的事情攪和到一處,又處處透著幾分詭異。

按下這些暫時不想,林欽的目光,依舊在那件玄色中單上。

而這件衣服,怎麼就那麼像是個女子縫的呢?

有夫之婦,雖說生的嬌美,林欽又非是沒有見過美人,不會是一個隻為著皮囊就神魂顛倒的人。他隻是,怎麼總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起她了。

非但想起,他甚至覺得,她當是個非常善於品酒的女子,還當總喜歡吃些零嘴兒,徜若歡喜,會喜歡嘰嘰呱呱的,說些有的沒的,每每一眼,他總覺得,自己能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她是歡喜還是傷心。

頭一回在避暑宮相見,他就有一種,久彆重逢式的激動與哽噎。

這種感覺,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淡。

如今似乎更甚了,隻要看到桌子上擺著的蜜色酒壇,與上麵火漆燙過的錦堂二字,便有幾分如鯁在喉,塊壘填%e8%83%b8的不舒服。

劍柄拂過掛在衣架上的玄色中單,林欽轉身便往外走:“胡傳,帶上神武衛的人,陪本使出趟城去。”

白雲樓,就在涼州城外。

通體以白色大理石築成,矗立在青天碧野之間,遠遠瞧著,仿如一隻駐足於野的白鶴,轉眼就要淩空而起。

涼州是處四通八達之地,當然,也是各類貨物的中轉之處。攜著大批的皮貨與茶葉、美酒與名貴香料的商人們,會在涼州城外做交易,動輒幾百上千兩銀子的大交易,皆在這城外達成。

而白雲樓,就是商客雲集的地方。

在這兒談的都是大生意,幾個酒錢當然不值得看在眼裡,所以,這裡的酒,一壇要賣五兩銀子。

黃愛蓮就在酒樓上,無人知道這酒樓是她開的。

而這樣的酒樓,她在整個大明開了有七八家,皆為她盜取各方情報,供她和她們黃氏一府貪汙贓款,掌控地方官們所用。

她今天心情特彆不好,因為原本預計可以賺到五十萬兩銀子的好事兒,竟叫一個叫陳淮安的男人生生攪和。

那陳淮安可了不得,在曆史上,他可是在首輔之位上做了二十一年,大權獨攬,直到皇帝朱佑鎮死後,後繼之君依舊恭敬有加,還配享太廟的首輔大臣。

黃愛蓮學曆史,於大明曆史中,最喜歡的,就是陳淮安這個人了。

她一直想著要與此人一晤,在她心目中,整個大明天下,四海之內,能與她黃愛蓮比肩的,也就隻有陳淮安了。

她也是傻,視之為偶像的人,她居然連他的字都沒有記住,白白錯失了一唔的機會。

還叫他家那當壚賣酒的酒家娘子調?戲了一回,這時候想起來,黃愛蓮恨不能搧自己倆耳光子。

坐在白雲樓二樓,臨窗的位置,黃愛蓮淺呷了一口茶,便聽隔壁一桌的人罵到:“呸!黃湯辣水兒的,居然還要五兩銀子一壇,這酒樓的東家何必要開酒樓,直接提刀來搶,不是比開酒樓更容易?”

另一人悄聲說道:“省省唄,在這酒樓談成的生意,到了永昌衛關卡處,隻要亮出白雲樓蓋過戳的憑據,便可免關稅,給什麼吃什麼吧。”

黃愛蓮氣的直出粗氣。

雖說是個強賣強買的事兒,但她總還是想著商亦有道,要以理服人的。

是以,勾手喚過阿昌來,她道:“去,給隔壁桌的賠上五兩銀子,就說咱們的酒不好吃,讓他不高興了,這是賠禮,叫他勿要生氣。”

阿昌命人送了五兩銀子過去,又小心翼翼的賠情道歉了半天,兩個客人這才平了心氣,棄酒換茶,繼續談生意。

不一會兒,黃愛蓮便見一個身材高大,眉剛目毅,麵呈古銅色,相貌極為英武的男子,從樓梯處走了上來。

他隻穿著件鴉青麵的直裰,身材非是一般年青男子的清瘦,也非是成年男人的莽壯,肩寬背闊,%e8%83%b8膛緊實,但腰肢極為纖細,這種身段,配上一件直裰,雖說不算俊美至極,但是通身上下一股陽剛之氣,充滿了力量感。

一雙冷眼,透著股子淩烈,幾乎是於一瞬間,黃愛蓮心中狂跳了幾跳,英雄識英雄,她心中暗道:這怕就是我仰慕已久的男人,陳淮安。

與他相比,阿昌和阿易這等相貌俊美的小奴子,真正連男人都算不上。

黃愛蓮隨即就站了起來,快步至前,走至尚站在樓梯口,一動不動的陳淮安麵前,嬌聲道:“小女愛蓮,見過陳公子。”

第98章 勝之不武

“小女臉上可是有什麼東西叫陳公子如此細致的, 要瞧這麼久?”黃愛蓮臉上有最名貴的胭脂和香粉,當然, 她相貌生的標致, 她直覺這男人怕是為自己的容貌所迷了。

陳淮安道:“姑娘臉上, 也不知誰書了二字在上頭,難道你就沒發覺?”

黃愛蓮一怔,手指揩過,還真以為自己臉上有字。

脂粉太厚,手指批過便是兩道子,這樣的女子,居然總是覺得,自己的美貌足以俘虜男子, 不得不說,她的心態也是個迷。

“美貌,姑娘臉上, 寫著美貌二字。”這麵貌剛毅而又威嚴, 濃眉彎彎的男人,嗓音沙沉低啞,一句調情的話, 叫他說出來, 極具的誘惑力。

黃愛蓮蔥白的細指摁上鼻尖, 頰上隨即兩抹飛紅:“陳公子竟如此的會說笑。”

果真除了會舞權弄柄,還是情場老手。黃愛蓮一顆看透滄桑的心,竟就隨著陳淮安這一句, 怦怦而動,小鹿亂撞。

陳淮安往後仰了仰,道:“這酒樓是姑娘開的?”

黃愛蓮道:“當今首輔黃啟良乃是我父。這酒樓自然是我開的。”

首輔之女,在個陌生男子麵前謙仰之態流於言表。要叫她爹黃啟良知道,怕得氣死不可。

官商勾結,共同賺錢,黃愛蓮靠著父親,名下的存銀比大明國庫一年的稅收還高。

不過,於她來說並算不得什麼。

在夢裡的那個世界,於她來說是場修行。她被像隻猴子一樣,關在小小的,方塊般的家裡,或者是被用車載著,送到一處學堂裡,除了學習,便是受男孩子們的欺負,女孩子們的笑話,雖說家庭富有,可她沒有想要出氣就掐兩把的奴婢,也沒有一出門,就上前忙著行禮,跪安的小奴子們。

據說那是個公平的世界,可她真沒覺得公平有什麼好,畢竟很多瞧起來家庭貧寒至極的小丫頭,居然也可以像她一上學堂,讀書。

主不是主奴不是奴,規矩都壞了,叫什麼公平。

要說,黃愛蓮於那個錯亂的世界之中,唯一獲最得好的東西,就是一部本紀二十四卷的明史,而她又幾乎整個兒的背頌了從皇帝朱武,到朱佑鎮的這一段兒。

而後從樓上躍下,一賭,賭贏了,她回來了。從此,這個世界便仿如寶藏,任她取用。

不過百密總有一疏,她分明於史冊中那麼仰慕的陳淮安,居然就連他的字都沒記住,還叫他為酒家女的發妻給愚弄了一回,黃愛蓮簡直恨不能搧自己一巴掌。

陳淮安一隻修長,力勁的大手輕叩著桌麵,道:“久仰黃首輔之威名,不過,與他相比,陳某更願意聽聽,姑娘打算如何叫陳某青雲直上,飛黃騰達。”

黃愛蓮一手支著下頜,恰是她於夢裡去的那個時代,少女們慕戀男子時,常有的姿態,歪了腦袋晃悠著:“陳至美,此處人多眼雜,可不是說話的地方。”

陳淮安於是又往前湊了一點,手指旋上桌上酒過的壺柄,道:“酒乃陳某的本命,隻要有好酒,何處說話,全憑姑娘。”

黃愛蓮旋即起身:“樓上有間雅室,徜若公子想聽,奴奴備好酒,與你對飲幾杯,如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陳淮安道:“自然。”

於是,黃愛蓮在前而引,陳淮安跟於身後,便上樓了。

上輩子,他跟黃愛蓮的那一夜,就是在京城的白雲樓發生的。

當時,他到京城不過兩年。當時,黃啟良還是首輔,陳澈乃是次輔,當日,是陳澈在白雲樓宴請於人,他跟著去吃酒,然後發生的。

他往昔便吃到爛醉,也能找得找家門的人,那日居然醉成了一攤泥,起來的時候,身邊躺著個鼻梁上滿是雀班,小眼睛的婦人,當時,她毛遂自薦了一番,他才知道,這婦人名叫黃愛蓮,是京城有名的大商賈。

陳淮安起身,撥腿就走。

按理來說,隻要有過房事,他至少隱約能記得些過程的,但於那一夜,他全然沒有任何記憶。

當時,他與錦棠雖說總是吵吵鬨鬨,但尚是情歡意好之時,她總流產,他急的什麼一樣,每每她流產一回,倆人皆是如喪考妣,想知道為何總是坐不住胎。

偶爾錦棠生氣,捶他打他,罵他吼他,陳淮安也總是笑嬉嬉的聽著。

她要把藥湯子砸到他頭上,他就會說:“不吃了,這藥咱不吃了,孩子咱也不要了,我們夫妻二人如此過下去,到老了無人收屍,我一定比你多活一日,替你收了屍,埋自己半截在你墳前,以身給你做碑,總不叫人扒你的骨,擾你的墓。”

錦棠也是氣的什麼一樣,但總歸還是想他有個後的,每每夜裡勾纏過來,床頭吵架床尾和,她嘴裡說著天下女子說不出口的葷話兒,親達達情哥哥的叫著,一回又一回,時而歡喜時而痛苦,錦棠哭過的眼淚,叫過的親哥哥,到如今他還記憶猶新。

在那種情況下,與黃愛蓮的一夜,每每想起來,陳淮安都飽受煎熬。

他從此未再見過黃愛蓮,連白雲樓都拒不肯去,直到五年後,黃愛蓮把和他肖似的兒子陳濯纓帶到他麵前。

自此,陳淮安的婚姻,就分崩離析了。

白雲樓的三樓,皆是包間雅舍,裡麵還養著許多妓子,所以,這地方其實算不得酒樓,它就是個披著酒樓外衣的,青樓。

黃愛蓮一件繡折枝玉蘭,品月色的素緞長裙,於包房門上止步,打開門,道:“陳公子請。”

窄而暗的包房,一打開門,就是一股龍誕,加著麝香的濃烈氣息,這兩種香,皆是催情之用。

這女人目標明確,又極為大膽,頭一回見麵,與一個陌生男人要進這窄暗,催/情氣息濃鬱的包房,這是打算要交付上自己的禸體,和她關於這世道,所知道的一切?

“大約陳公子覺得小女輕浮。”黃愛蓮忽而回頭,笑的頗有幾分自嘲:“小女這樣子,未免太不尊重自己了些,是不是?”

“徜若您這樣想,可就太瞧不起我黃愛蓮了。我爹乃是當朝首輔,我也非是普通的閨閣女兒。小女當您是個知已,同道,才請為上賓,您要有彆樣的想法,可就太辜負小女的一腔,高看之情了。”

所以牙帳香閨,坐而論道,黃愛蓮想跟他聊的,是大道。

這高帽子戴的,陳淮安瞬間覺得自己形穢了不少。

他一笑,未語。

黃愛蓮醞釀了一大堆,甚至於想把她所知道的曆史都全盤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