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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57 字 6個月前

出,在這白雲樓的三樓,望著外麵的晴空碧野,仔仔細細講給陳淮安聽。

她握著寶藏卻無力利用,她姑母也隻是用到了些皮毛,黃愛蓮覺得,陳淮安可以幫她,善用曆史的寶藏。

拒不肯受太廟之封,不肯葬於皇陵,老死在妻子墳前,最終被人與妻子合葬的首輔大人,這種傳說中的愛情給陳淮安蒙上一層傳奇的影子,叫黃愛蓮草率,也叫她失了判斷。

結果,這一招莽棋,小命兒都難保嘍。

“黃姑娘。”

陳淮安並不進門,窄窄的走廊上,白色大理石雕砌的窗台,沿途巨幅的彩壁畫,襯托著他高大的身材,冷峻的麵龐,黃愛蓮仰頭望著,猜不出他想說什麼。

“能不能等得片刻,陳某忽而有了尿意,得出去撒泡尿。”他說著就笑了起來。

這男人笑起來,兩眉頓彎,雙目中滿是慈忍,仿如寒寂千年的冰山消融,冷鐵化成繞指柔的溫柔,大氣,明朗。

天下間,最合理,也最叫人無法反駁的,大約就是尿循了。

然後,陳淮安就這麼走了。

至於黃愛蓮,那裡會想到,貴為將來的一代名輔,陳淮安居然是個出爾反爾的無賴。

她笑著進門,也不知何處鑽出個蒙著麵的矮短矬胖子,哈叭狗兒似的相貌,端地是凶,一肘子擊下來,不可一世的黃姑娘隨即叫他擊暈。

騾駒扯下麵上黑巾,粗喘了兩口,隨即便開始有條不紊的,把黃愛蓮擺到榻側,再給她身上灑酒,然後,放一把火,造成個,黃愛蓮是酒後失火,被燒死的假象。

白雲樓共分著三層,一樓,二樓為正經的酒樓,三樓乃是包房。

今日尚且還早,而且黃愛蓮為了見陳淮安,故意將三樓整個兒清空,徜若包房內著火,轉眼的功夫就能送她上西天。

至於這間白雲樓,陳淮安隻需要在一樓最明顯的地方放上幾道黃愛蓮與境外的羌人們勾結的證據,並匿名通知涼州府的知府來查,就能把它整個兒給一鍋端了。

大搖大擺下了樓,陳淮安在門外一株柳樹下放了回水,掐算著時間,按理來說,再過半個時辰,高高所報過信兒的,涼州府的人就會追出來,屆時,這座白雲樓和它的主子黃愛蓮,就會於傾刻間於這世上,消泯於無形了。

回過頭來,官道上,他便見有個穿著黑色短打的小書童,纖瘦細伶伶的身材,戴著頂大大的鬥笠,躍然於一匹白馬之上,而她的身側,是個穿著青色短打的年青男子,二人叫一群兵衛圍住,那小書童,正在於對麵馬上的兵衛,笑說著什麼。

那小書童模樣的少年,自然是錦棠,而在她身邊的是葛青章。

對麵的兵衛,皆是京城神武衛的兵服,居中而簇,端坐於馬上的,居然是神武衛的指揮使,當今涼州都督府的大都督,林欽。

就在陳淮安目光望過去的時候,錦棠緩緩摘下了自己的鬥笠,壓於懷中,在馬上給對麵的林欽見了個禮。

揚起臉來,她素白的小臉在陽光下,泛著如玉的光澤,就算離的如此之遠,陳淮安依舊能看到她眸子裡霧盈盈的水氣。

陳淮安輕輕吐了口濁氣。

瞧著身側有棵高高的垂柳,轉身,就躲到了柳樹後麵。

五月的涼州,晨起還必須得套件夾衣才行。但從正午開始,烈陽曝曬,就連知了都受不了大地升騰而起的熱,呱唧呱唧的叫著。

早晨才爬上岸的青蛙,到晌午時,曬乾了混身的水份,連跑回池塘裡的力氣都沒有,徒然的,於灌草從中呱呱而叫著。

陳淮安依舊在仰望不遠處的白雲樓。

遙遙望著窗子裡冒出濃煙來,掐指而算,黃愛蓮此時應當已經在昏迷之中吸入大量的濃煙,濃煙嗆腹,她會在轉眼之間就於夢中,無痛苦的死去。

他雖是個無賴,向來不欺婦孺,不傷女子的。這一手勝之不武,當然也不會叫除了騾駒之外的任何人知道,轉身,他將袍子前擺往腰間一掖,大步離去。

第99章 假公濟私

早些時候, 錦棠和葛青章兩個一人一頂鬥笠,頂著烈陽就出了城。

此去一天半, 就能到河西堡了。

河西人慣經風吹日曬, 其實沒人喜歡戴鬥笠, 所以沿途而行,人人都頂著一張油紅醬赤的臉。而錦棠戴的這鬥笠,是葛青章買的。

他出門的時候把身上所有的錢全分給了幾個妹妹,到了涼州府,依舊是抄書,抄書而賣,賺得八個大錢來,給他和錦棠一人買了一頂鬥笠。

不過, 世間除了葛青章自己,沒有人知道他過的有如此艱難。

他如今唯一等的,就是考科, 徜若考科能得第一, 秦州府會獎勵他一筆至少二十兩銀子,屆時,把銀子做安家費, 他至少可以有兩年的時間不回渭河縣, 到那個時候, 錦棠去哪裡,他就跟著,自己抄書賺學費, 陪她做生意,倒是極好的。

“河西堡的酒坊開起來,隻能供河西一帶的市坊之用。酒這東西運送起來艱難,你肯定不會在這兒安家。下一家酒坊,要開在何處?”葛青章問道。

錦棠心中亦在謀劃下一家酒坊的地址。她側眸,笑嘻嘻的問:“表哥的意思呢?”

葛青章道:“西安府就很不錯。”他其實是想,越過關山,老娘想追也追不來。

錦棠笑著搖頭:“表哥,下一間酒坊,咱們得把它開到京城去。你還未去過京城,不知道京城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那地方達官貴人多,六兩銀子一壇的酒,人都是拿它當水飲,屆時,咱們可以賺成千上萬的銀子。

徜若你願意,不要總是出去抄書,隻替我畫壇貼,我包了你的束侑,供你到考上會試為止。”

上輩子她過的艱難,葛青章也艱難,這輩子,隻要她肯邁步出去,有錦堂香酒,她就能讓大家的日子都過得好起來。

葛青章笑了笑,柔聲道:“好。”

錦棠心中其實還有一點擔心。往涼州走,一路暢通無阻,但要從涼州到河西堡,雖說不過一天半的路程,但這西北邊陲之地格外的亂,憑著這連殺隻雞都不會的表哥,能把自己送到河西堡嗎?

神武衛的人破城而出,於田野上揚起一股黃塵,就在葛青章回頭的瞬間,將錦棠和他倆人團團圍困。

先上前的是胡傳。

高瘦,陰鬱,蒼白的侍衛長撥開馬陣,策馬至前,提著劍鞘指上錦棠,道:“羅娘子,暫且留步,我家指揮使有幾句話要問你。”

錦棠與葛青章對視一眼,懸及勒停了馬。

這時,所有的衛兵一律後撤,以扇形環繞,而林欽一襲玄色襴衫,高瘦挺撥,勒馬而旋,就在大路中央。

他記得這大姑娘的丈夫,非是她身邊這個看起來清瘦俊秀的少年,不過,也未多說什麼,極簡短的,隻說道:“大姑娘,本使往秦州去過飛鴿傳書,康維楨並不曾托你於本使帶什麼酒。”

錦棠既敢提著酒闖大都督府,自然也有自圓其說的辦法。

她於馬上和葛青章相視一笑,道:“讓大都督見笑了,錦棠不過是初到河西開辟酒坊,想著這涼州的用酒,無處能比得上軍中,所以自薦一壇,是為著自己的生意著想。

若是大都督吃著酒好吃,把往後大都督府的酒,改河套老窖而換作錦堂香,徜若吃著不好,就當錦棠白送你一壇子了。”

其實,錦棠藏的私心恰也是,看能不能把涼州大都督府的用酒給談下來,若能談下來,她將會有一大筆穩定的收入。

林欽依舊在看這小婦人的眉眼,熟悉,格外的熟悉,愈看,就愈覺得倆人已然相識不知有多少年,但他總是想不起,自己究竟於何處見過這女子。

而這女子身上黑色的短打衫子,其布料,恰就是他那件磨穿了胳膊肘兒的,中衣上所補著的。┅思┅兔┅網┅

這就可以說得通了。

胡傳將她拘在內書房,她看到他的衣裳破損,於是從自己身上剪了兩塊布下來,縫在了上頭。

“大姑娘是要往河西堡?”林欽忽而問道。

錦棠未語,葛青章上前,說了一句:“恰是,我們皆是老實本分的百姓,來此,也為生意而來。大都督是兵,與我們當沒什麼牽扯吧,我們能否走了?”

這位林大都督瞧著錦棠時的目光讓葛青章非常不舒服,是以,他策馬上前,就堵到了錦棠前麵,護住了她。

真要再僵持下去,就成個調?戲民女了。

林欽策馬,繞著錦棠與葛青章轉了一圈,眉目溫霽,在胡傳並他的手下們看來,這冷麵的上司,今天實在有點太反常,他臉上的顏色,從未有今日的溫和。

他道:“從涼州往河西堡,雖不過百裡路程,但最近羌人四處作亂,並不太平。羅家酒肆的錦堂香味道確實很好,徜若能在河西開辟酒肆,本使自然也會大量購之。

既大姑娘是來我涼州行商,本指揮使自然有義務保護大姑娘的安全。胡傳,派一隊咱們神武衛的自已人,護送羅家大姑娘,前往河西堡。”

胡傳馬上出列,應了聲是。但隨即,他又覺得有哪麼點子不對勁兒。

他的義妹陸寶琳要來涼州看他,他隻肯出五兩銀子雇輛驢車,還說自己從不假公濟私。

這大姑娘非親非故,分明還想以美色/誘惑他來著,他一派便是一整隊的神衛武前來護衛。

不過,既是大姑娘,而非個小奴子,胡傳覺得這就很好了。

至少,大都督還沒有因為三十未婚就走入邪癖之道,起狎玩奴子們的心了不是。

葛青章聽這大都督還要派人護送自己,下意識的便想要拒絕。

錦棠斷然上前一步,道:“那就多謝大都督了,小女必定不負您的期望,早日釀出好酒來。”

河西之亂,是錦棠起先沒有預料到的。

這時候有林欽的神武衛護送,她會安全很多,而且,以她對林欽的了解,他還真的並非是個強取豪奪,見了女子就起色心之人。

上輩子有緣無份,最終生死永隔的倆個人,這輩子能以酒相知,相交,淡淡的相處,她能以自己微弱,綿薄,但又虔心誠意的力量嗬護著他,這樣也很好呢,是不是?

離去時錦棠揚了揚手中的鬥笠,藍天碧野之間,麵色仿如春曉,由一隊神武衛簇擁著,轉身離去。

白雲樓外,大道朝天。

就在目送著錦棠離去之後,林欽轉身策馬,剛準備要回城,誰知白雲樓上,伴隨著一聲尖叫,從天而降一個叫煙熏成個焦炭似的女子下來。

林欽策馬疾馳,於這女子落地之前,冒著斷胳膊的風險,就把她接到了懷裡。他定晴一看,才發現這是首輔黃啟良家的女兒,黃愛蓮。

黃愛蓮的姑母黃玉洛,和林欽是談婚論嫁過的。不過,黃玉洛入宮伏侍早已年邁的皇帝,而林欽,則因為黃玉洛在皇帝麵前的美言,是皇帝麵前,第一得力的指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