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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25 字 6個月前

想讓她開口,願意談談往事而已。

本以為不到他為了她而拚上生死的一日她不會掉眼淚,也絕不會張嘴,豈知不過幾味嗣育丸,她就肯說了。

其實隻要一點點的恩惠,她都記如湧泉的。

陳淮安這兒有王金丹孝敬來的青梅果酒,遂斟了一盞。她要不愉快,傷心的時候,給盞酒吃,她心裡會舒服很多。

不過,錦棠並不吃。她隻嗅了嗅果酒的香氣,抬起頭來,笑著說:“當時,我印書,用的總是徽墨中最好的油煙墨,不透紙,不糊跡,印子清晰,還自帶一股淡淡的香氣。因我有孕,供的墨中,特地交待過不能含麝香,要以白芷冰片來代替。

但是,黃愛蓮買通了給我供墨的東家,非但不以白芷冰片代替,反而往油煙墨中加了幾倍的毛殼麝香,那東西味道與冰片肖似,但價值堪比黃金,而藥性,也比普通的設香好著百倍不止。

你的繼室,用價比黃金的毛殼麝香,催著我的孩子八個月就流了產,至美,殺人不過頭點地,後來的事就不必說了,這輩子,隻要她敢伸手,我就敢斬斷她的手。”

說到痛苦處,錦棠捏著那隻酒盞,本是想飲一口的,卻又怕吃酒壞事,狠心將酒液潑灑到了地上:“我揭開提籃的時候,我的女兒,身上濃濃一股麝氣,她本就是叫毛殼麝香,給熏沒的。”

陳淮安不期上輩子她最後一個孩子,竟是這樣沒的。

他屈膝跪到錦棠麵前,雙手將她環上,柔聲問道:“我離開之後,是否她害的你,叫你落魄,叫你最終一無所有?能不能把這些,也與我說說?”

錦棠卻是一笑,站了起來,咬了咬唇皮,道:“徜若真懷上了,我會儘量小心的。但即便懷上了,生了,也隻是我的孩子,就如同上輩子的女兒,不會喚你作父,也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我正愁自己一個人無法生出個孩子,而我也很想要個孩子,既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很好,我得由衷兒的謝你。至於嗣育丸,隻要你肯給,我會吃的。”

也不等陳淮安解釋,錦棠幾乎是奪門而出。

恰出來,便見齊高高在門外,伸長了耳朵的聽著。

“高高,傷筋動骨一百天,照顧好了你二爺,等回到渭河縣,我送你一壇子錦堂香吃。”錦棠眼皮子還是紅的,笑著說道。

齊高高搓著雙手,道:“何須大姑娘吩咐,我必定會儘心儘力的……”

話還未說話,便見錦棠捂著唇,疾走兩步,快步的跑了。

齊高高連忙兒的進了屋子,指著外頭道:“二爺,大姑娘瞧著不甚高興的樣子,你惹著她了?她怎的就跑啦?”

陳淮安閉了閉眼,道:“高高,自從錦棠到了涼州,你似乎一下子又長高了三寸不止,既你過意不去,不如咱們也往河西堡追?”

齊高高自然隻有應好兒了,於他來說,隻要能和羅錦棠在同一片天空下,他的心情都格外的不同。

“現在就走?”他已經在搓手了。

“還不行。”陳淮安挑眉,望著齊高高,就跟望著自己兒子似的:“咱的事情還沒辦完了。等辦完之後,再走。”

說著,笑容從臉上隱去,陳淮安伸手揉著眉心,閉上了眼睛。

羅錦棠是真的與上輩子全然不同了。

原本最叫他頭大的,就是她哭哭啼啼,吵吵鬨鬨,永遠占著理兒又說不清楚情況。

如今她不哭了,也不鬨了,可是每一句,都能戳到他的心窩裡,叫他羞愧,叫他無地自容。

他點了盞燈,從懷裡掏出一張香噴噴的信紙來。這信,是黃愛蓮寫的,信中一段十分戳人心的話:

因為渺小、因為不公,因為沒有權力、地位,你的命就猶如草芥,必須得承受任人踐踏的屈辱。

你有著雄鷹一般狂野的誌向,又有滄海一般遼闊的%e8%83%b8懷,就不該平凡庸碌,隻做一個做死八股的秀才,小女子傾慕您的才華,也深信自己有能力,助你一臂之力,叫你青雲之上。

涼州府,白雲樓,盼一晤。

首輔黃啟良之女,愛蓮留之!

張嘴雄心閉口誌向,這就是黃愛蓮,一個自恃才華過人,%e8%83%b8有雄才,總是喜歡激揚文字,字點江山的婦人。

陳淮安上輩子是真的沒有多瞧過她一眼,倒也沒彆的,他喜歡的婦人,得是像錦棠這樣,明%e5%aa%9a活潑,但心性也小,知道自己的分寸,男人的事情上,隻要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就絕不會瞎攙和。

便想要給林欽以預警,也隻是悄悄兒的,絕不會鬨到滿城風雨,總以一種,勢要叫天下男子低頭,俯仰,讓男人們皆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心態,去做這些事情。

她的分寸,就是她的智慧。

而黃愛蓮的野心和狂妄,貪婪,誓要玩弄眾生的姿態,就是她的愚蠢。

所以,陳淮安真是由衷兒的惡心黃愛蓮。

但顯然,因為他不再是上輩子一般,甫一出現在她生活中,就是風光霽月的大理寺少卿,此時正值默默無名,她這是想以功名利祿來誘,誘他與她早早兒就同成一丘之貉,做些傷天害理的事兒。

陳淮安上輩子對於黃愛蓮的認識,就隻有一個字:妖。

從未來而來,所以,才會知道當今,以後今後很多的事情。

這樣的妖人,雖說跟他的重生一樣,不顯,但憑借著她的野心和欲/望,攪風弄雲,也將弄的朝綱不寧。

所以,在收到信之後,陳淮安剛才其實才把信掏出來,夾在書裡頭看,沒想到錦棠眼尖,一下子就把封皮也給摸出來了。

這下倒好,有理也說不清了。

將信紙湊到燈前,一燃而炬,陳淮安道:“走,二爺帶著你們繼續去辦件大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大家最近都不留言了呢,跟讀的人似乎也越來越少,好傷心。

齊高高:叫你不要給陳淮安開船,2333,一開船,讀者走一半,這是定律,活該!

第97章 陽剛之美

陳淮安上輩子位置最高的時候, 做到內閣末輔,但手中執掌著首輔的權力, 集天下之權柄於一身。

世人傳他以仇人的頭顱為溺, 以美人的檀口為尿壺, 還說他睡的床榻,皆是二八嬌女的玉體鋪陳而成。

驕奢%e6%b7%ab逸,荒唐風流,這是世人給他的評斷。

但事實上,陳淮安一生總共有過兩個女人。

除了羅錦棠,便是一夜醉歡的黃愛蓮。

兩輩子,他並沒有想過要下殺手,畢竟不過一個婦人而已, 就是妖一點,總是想要叫男人皆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看似聰明, 也不過個自以為是的愚婦而已, 他沒想過要臟自己的手。

但是那麼盼著有個孩子的羅錦棠,得是多傷心,多麼的心如灰死, 才會在重生之後, 絕口不提, 將此事深深掩埋。

他原以為,自己予她的傷害,隻是一次不忠, 是陳濯纓那個孩子,卻不期,黃愛蓮在他無法護著她之後,曾那般的摧殘了錦棠最後的念想和希望。

因為他的不忠和傷害,她已經放棄男人了,隻求有個孩子相伴著過完一生,黃愛蓮連那麼一點念想都不肯留給她。

這婦人非死不可。

大都督府。

代帝巡邊的二皇子朱佑鎮叫一回綁架所阻,由大軍護著,提前回了京城。

而大都督林欽,此時就在自己的內書房,東側的炕床上坐著。

明光整潔的席子,紫檀質的佛桌,案頭除了幾本書,再無它物,這地方,就如林欽整個人一般清簡,明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窗外一株綠蘿長的太密,從窗外伸了進來,垂在他麵前的佛桌上,襯著他一隻修長白淨的手。窗外清風習習,拂在他白淨斯文的臉上,兩道如刀似的長眉,微垂著時,倒是有幾分難得的書卷氣。

不過簡簡單單一件玄衣,他著在身上,便有幾分清道士的風骨。

這神武衛的指揮使,皇上於天壇閱兵時,曾特地勒馬執鞭,笑著稱讚說:“大明禁軍有上十二衛,林大都督是唯一一個能以貌而冠及三軍的。”

以貌冠三軍,林欽雖已年有三十,這幅容貌,卻依舊俊美清儔。

他指骨敲著桌麵,忽而輕哼了聲笑:“二殿下也算識了個教訓,軍事,就不是他一個書生能玩得轉的,如今倒好,涼州兵事,咱們可以儘掌於握了。

那些羌人,全部給老子殺了,屠儘所有羌人男子,我要整個河西地區的羌人,二十年內沒有成年男人才行。”

他這話說的叫人陰森骨寒,與他斯文內斂的相貌極不相稱,而因為貉台的判亂,針對羌人的一場鐵血屠殺,就此而起了。

林欽雖說表麵斯文,但那雙秀致修長的手上所沾的鮮血,卻足以浸透河西這片土地。他擅長以殺製暴,而涼州,也是在他鐵腕的管束之下,才有如今的安寧與平靜。

侍衛長胡傳站在下首,應了一聲是。

叫刺客擊過一肘,胡傳的脖子到現在都不怎麼舒服,低頭的時候咯錚錚的作響。

瞧著林欽心情尚好,胡傳試著說道:“寶琳小姐想帶著阿恪到涼州府來看您一回,請您書封信回去,她好從神武衛調兵衛護,您看呢?”

陸寶琳,他的義妹。

林欽皺了皺眉頭,道:“去信告訴她,神武衛是朝廷的,不是我林欽一個人的,我林欽也最恨假公濟私這種事兒。她若果真想來,我出五兩銀子替她雇輛驢車,她隻要不嫌驢車寒傖,想來就來。”

胡傳也知道自家大都督於義妹陸寶琳極儘厭惡,當然也隻是討個回話而已,即討到了,便準備書信一封回去,如實言訴。

可以想象,到時候大小姐性子的陸寶琳,得氣成個什麼樣兒。

胡傳剛想走,卻又叫林欽喚住。

他指著衣架上一件兩隻肘部都縫著圓圓兒的,兩塊補丁的衣服,似是若有所思:“真是吳七兒縫的?就他那手法,我不信他能縫成這樣兒。”

吳七是他的勤務兵,專門做灑掃,供茶供飯跑腿兒的,眼靈腳快,但縫衣服不行,一般縫出來,都跟豬腸子似的。

胡傳道:“屬下的手藝,比吳七更差,所以,隻這能是他縫的。”

林欽自架子上取下衣服來,橢圓形的兩塊補丁,仔細看之,就會發現,這並非是普通的棉布,或者麻布,而是以紵絲和著桑蠶絲,再添細棉織成的,最細密柔軟的雜料,這種布料,一般隻為女性穿著,男人嫌它柔軟,是不會穿它的。

不由自主的,林欽腦海中滑過一個女子的麵龐。

羅錦棠。

當日,他命胡傳把羅錦棠拘在內書房,本是想等回來之後仔細盤問的,誰知道最後,胡傳叫人擊暈,而羅錦棠也就趁亂離開了大都督府。

據胡傳打聽來的消息,當就在此刻,她將離開涼州,啟程往河西堡,去經營一間酒坊。

他們夫妻來涼州,似乎都有正當理由,但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