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頁(1 / 1)

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7 字 6個月前

孝道,逼她回家儘孝,可就枉費了當初,陳老先生為皇上試毒,為國而殉的赤誠之心了。

也不知她何處觸怒了夫人,徜若夫人果真還在怒中,無法平息,本提學代她而跪?”

連提學大人都如此讚美,顯然羅家的酒是果真甘美了。

而讓提學給齊梅這樣一個老潑婦跪,陸平這話,當然是把齊梅給裝進了袋子。

她得有多大臉,才能受朝廷五品大員的跪拜?

孝道再大,也隻是一個小家而已,皇帝可是天下至尊,難道說齊梅能為了讓兒媳婦給自己敬孝道,主耽誤了皇上的事兒?

齊梅隻當自己能當著一眾商人的麵,好好羞辱錦棠一回,卻不期鬨了這麼個結果,氣白了臉,想來想去,隻有一招可掰回局麵,遂道:“我甚話也不說,一萬兩銀子的債務,可是我替你還的,把銀子還了,你要作甚事兒,都由你去。”

錦棠追問道:“但不知兒媳婦在何處欠了債,倒是要婆婆替兒媳婦來還債呢。既咱們已經明麵上說開了,不如您說出來,我聽聽?”

齊梅冷哼一聲,側首道:“齊媽,你來講給陳家這二少奶奶聽聽,她的地,給替她生了多少債出來。”

齊媽於是將錦棠哪十畝田地裡,今春發生的事情複述了一遍,總之,就是人在你家的田裡死了,我替你墊了銀子,如今要你還我這筆銀子的債。

錦棠不記得這事兒,因為上輩子齊梅是和陳淮安交涉的。

她上輩子在陳家的一年,吃酒太多,又都還是些頭道二道的燒刀子,因她喝的猛,又整日的哭,嚴重損毀了記憶力,甚至都沒問過陳淮安究竟是怎麼回事就跟著出來了。

是以,她進一步:“多少銀子?”

齊媽伸了一根手指出來:“一萬兩。”

“多少?”錦棠頓時失聲。

齊梅道:“田地裡乾活的時候死了人,賠了銀子,還要折算印子錢,當然就是一萬兩,人把錢賠了,我才不乾涉你要不要給皇上敬忠,要不要做生意。”

錦棠往後退了兩步,也是因為天熱,站的有些暈了,麵色蒼白,頗有幾分站不住。

陸平正好在她身後,遂搬了把椅子來放在錦棠身後,又替她斟了盞茶,道:“羅小娘子麵色不好,當是不舒服,坐下說話吧。”

錦棠於是坐了下來,接過溫熱的茶來抿了一起,閉上眼睛,輕輕歇緩著精神。

上輩子離開陳家的時候,是她吃多了酒,神情最恍惚的一陣子。她記得當時陳淮安背著她出家門,手裡一隻箱子,裡麵隻有她的衣裳和胭脂水粉。

他們淨身出戶,他還哄她說,不過幾百兩銀子的小債而已,分家出來,一兩個月之內,他就能還清了債務。

彼時,錦棠因為葛牙妹的死,深受刺激,一直斷不了酒癮。

陳淮安戒了酒,身上唯有點兒銀子,也是買酒給她吃。記得有一夜,陳淮安要出去,錦棠從腰後攬腰抱了一把,本是想親昵一下來著,卻摸到一柄兩尺長的殺豬刀。

她是從那時候開始給嚇醒的,發現自己要是再不清醒起來,陳淮安就要徹底淪入匪道了。他是想還債來著,但他是想去搶劫,劫銀子回來還債。

要真的搶劫,留下案底,他的人生可就全完了。

錦棠也不曾追究過債務究竟從何而來,紮紮實實的就開始替人補衣裳,洗衣裳,掙些零碎銀子回來。

至於陳淮安所藏的刀、劍,種種兵器,也全叫她抽空兒給扔到了渭河裡。

後來,陳淮安沒刀沒槍沒了劍,讀書不成考試二百五,就隻有拚拳頭了。

因為整日在外打拳,哪一日回家身上不帶著點子傷。不過他的疏朗性子,胳膊斷了一隻,單手撐著,上了床一回至少也能半個時辰的。

當時,他總說,瞧瞧我的小糖糖,今兒又賺了幾文錢,咱們的債又清掉了多少。

清苦無比的倆夫妻,漸漸兒都不吃酒了,每夜頭湊在一處,算帳算銀子,算又掙了多少錢,又還清了多少債。

她規勸他讀書上進,他哄著她不吃酒,不依賴酒,也能於床事上找到樂趣。相伴著,相濡著,過最艱難的日子。

如今仔細回想,要真是一萬兩銀子的債務,僅憑錦棠自己縫縫補補賺點零散銅板,是不可能還清的。

要說大頭,肯定是陳淮安還的。

他每每回來,總是鼻青臉腫的樣子。如今想來,那時候他要麼在幫富戶們做家丁,要麼就是跟著騾駒去打家劫舍了吧,總之,拿拳腳拚活路,還清了一萬兩銀子的大債。

隻不過明麵上,還是哄著她,讓她籍還債而斷了酒癮,振作起來而已。

貧賤夫妻百事哀,但他們夫妻上輩子,於貧寒之中相互扶持,不離不棄,夜夜擠在一處,哪般的歡愉,怎的最後就分崩離析了呢?

錦棠吃了兩口茶,總算緩了過來,再抬眸望著齊梅時,眸光已然清澈敏銳,無比的堅決。

這老虔婆,陳淮安慣著她,將就她是因為她養大了陳淮安,錦棠又沒吃過她一口奶,還叫她害死了老爹,今兒要不把她氣成個中風,她就不姓羅。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撕完,就換戰場啦。

第80章 牢底坐穿

將茶杯款款擱到幾上, 錦棠站了起來,走至縣令張其昌麵前, 輕撩袍簾而跪, 柔聲道:“縣公大人, 你們總說,婦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哪您說,婦人足不出戶,一生的仰仗,為何?”

張其昌未語。

錦棠接著道:“嫁妝。一個婦人一生的依仗,非是丈夫也非是兒子,而是爹娘拚死為其置備的嫁妝。”

耳璫微顫, 鬢間的白孝,綰成一束純白的梨花形樣,她這不卑不亢又柔和的聲音, 使得在場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靜靜兒的聽著。

“所以,大明律法,嫁妝者, 皆是由女子自主保管。但民婦的嫁妝, 卻由婆婆掌管, 嫁過來一年多,十畝田地之中產出如何,又投了多少糧種, 民婦從來不知,收成皆幅婆婆掌握,此時出了人命,要賠銀子,卻要由民婦來擔這筆銀子,縣公大人,您覺得合適嗎?”

張其昌斷然道:“嫁妝該由女子自己掌管,這是古例,也是規矩,陳老夫人此舉,確實不合適。”

錦棠再道:“民婦曾幾番索要嫁妝,婆婆卻推三阻四,絕不肯給,還拿出族中做威脅,民婦懾於陳氏一族在渭河縣的聲望,隻能忍氣吞聲。

說句難聽的,一同作賊,有了肉婆婆吃,叫人抓著了卻是媳婦挨打,民婦就因為嫁到他陳家,就因為他們陳氏宗族在渭河縣的勢力大,就活該被如此欺負?”

雖說形容的粗俗,但說起來,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張其昌到底是縣令,也敬陳杭的為人,起身,抱拳道:“陳老夫人,看在本官的麵子上,就把羅娘子的嫁妝還予她吧。至於欠的債,地在誰手上欠的債,自然由誰去還,這個當與羅娘子無關的。”

齊梅可是為了賠償叫河水衝走的人,真金白銀賠了兩千兩銀子啊,須知她齊家商棧,這些年總共存餘的銀子也就這個數兒,驀然聽說誰的手上欠的債由誰去還,直接氣的跳了起來,聲音也無比的尖厲:“張其昌,我家陳杭可是為了皇上而死的,你這是仗著羅錦棠年青貌美,要欺負我個老太太。”

沒人替她出頭,她直接衝到了張其昌麵前,手指就指上了張其昌的鼻尖,瞧架勢,想打人?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張其昌笑著說了聲不敢,又道:“羅家小娘子是年青貌美,但咱們皆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陳老夫人,您家兒媳婦是能做本官兒媳婦的人,吾等老輩,於小輩都不曾多看過一眼,你何苦要如此誣賴本官?

要說你非得要耍潑,我等為著陳公也不敢怎樣,本縣令,任你出氣。

但田地必須還給羅娘子,債,也得由你擔著。徜若你還要耍潑,本縣親自,到你陳家取田地契去。”

齊梅癱坐在地上,揚天一聲長哭,驚的花間鳥兒都撲啦啦飛了起來。

“孤寡老婆子叫人如此欺負,天下間還有良心嗎,還有天理嗎?”齊梅大聲的嚎著,可是少了何媽哪麼個能給她搧風點火,添油加醋的,總歸有那麼點兒勢單。

錦棠咬唇笑著,所有的人沉默的看著,確實,沒有一個人幫她,孤寡老婆子,就這樣叫人給欺負了。

像齊梅這樣的潑婦,在自家撒潑慣了,因為兒子都是自己生的,兒媳婦都是外人,多年媳婦熬成婆,誰都由著她稱王稱霸,漸漸兒的,便膨脹出一種天下唯我獨尊的心來。

她一手又一手的,還正當自己的計劃無懈可擊,殊不知,真講起律法來,她哪些全是歪理。潑婦的哪一套,自家或者靈,出了自家,就不靈了。

這下倒好,錢失了,地也沒了,還當眾丟了個大臉,名聲倡遍秦州城,這霸占媳婦嫁妝的,惡婆婆的名聲,是再也洗不去了。

於齊梅來說,失了銀子失了地,就已經夠慘的了。

偏偏這時候,還有人要雪上加霜。

一直躲在齊梅身後的齊如意忽而往前一跪,顫聲說道:“縣公大人,民女有件事兒,今日必得要講出來,還請縣公大人為我作主。”

眾人的目光,於是又全投到了齊如意這個胖姑娘的身上。

齊如意拍著自已鼓鼓的%e8%83%b8膛,道:“齊梅是我大姑,我本是她家二房的女兒,可是,你們大約不知道,齊梅的弟弟齊功,也就是我大叔,是個半傻子,雖說家中富有,但因其人傻,總是討不來娘子。

一年前,我大姑哄著,拿酒灌醉了我,卻是讓我……讓我懷了我大叔的孩子。”

齊如意掩著臉,抽噎了兩聲,忽而一手指上齊梅,恨恨道:“生下來是個傻的,她居然就,居然就給我填炕裡頭去了,這老婆子不是東西,她是個魔鬼,惡鬼,該下畜牲道的東西,她就不是人!”

說著,齊如意也是攢了一年多的怒氣,忽而撲上去,騎到齊梅身上就開始抓她的臉,扯她的頭發,大庭廣眾之下的,倆人居然就扭打到了一處。

把自家的侄女配給傻子一樣的兄弟,隻為能生個孩子出來,這樣的糟惡之事,真真兒是,天下間能聞說的也不多。

縣公張其昌氣的捏了幾番拳頭,故意放縱著齊如意打夠了,才喝道:“真正兒的道德敗壞,將這倆婦人全給我押牢裡去,徜若查明事實果真如此,抄了齊家商棧,至於齊梅,你可真真兒的是,配不上陳公的為國而殉,本官要叫你把牢底都坐穿,才叫你知道什麼叫倫常,什麼叫王法!”

陳淮安其實也在碧水園,隻不過,他是跟王金丹在一處,在遠處的亭子裡。

他懷裡還抱著個四五歲的小娃兒,小家夥黑黝黝的,仿佛幾年沒洗過的兩隻手,緊緊摟著陳淮安的脖子,頭就揉在他%e8%83%b8膛上。

這小家夥名叫呱呱,是陳淮安的義子,本來是養在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