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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96 字 6個月前

把老娘托付給一個與她有舊掛葛的人,聽著實在不是哪麼回事兒,不過錦棠多活了一回,看透了太多東西。

她早知道爹娘矛盾深,但若非念堂提及,都想不到倆人其實早已離了心。

若非聽念堂說及,也不知道康維楨還曾在羅根發打人的夜裡,前往酒肆,調停過。

若非康維楨的調停,葛牙妹和羅根旺是不會翻臉的,他是一味鹵水,催化了所有的事情,走向不可控的場麵。

而且她也太累了,她急需要一個人,先把葛牙妹救出來,再看管起來,她才能打敗大房,掌握這間酒肆。

“晨起,就把我爹葬了吧。”望著羅根旺的油漆棺材,錦棠柔聲說道:“我已經儘力了,可我總有辦不到的事兒,他的死是我的罪,是我此生也彌補不了的大罪。

爹尚在熱孝之中,就把娘手付給一個與她聲名有掛葛的人照顧,也是我的罪,橫豎我早晚也得死,這些罪,等到黃泉路上,奈何橋頭相見時,我跪在我爹的腳下懺悔認錯就好。

逝者已矣,活人總還是要活的,爹隻要記我的錯,不要記恨我娘就好。”

見念堂兩眼通紅的望著自己,她又道:“便有現世報,爹果真不滿於我的的行事,要降罪,要此刻就叫雷劈了我,我受著即可。”

棺木就停在身邊,念堂似乎有些怕,屏息望著那具棺材。

但錦棠不怕,真正十惡不刹的人,天不打雷不劈的,她上輩子就經曆過。蒼天不公,欺負的也是老實人,人真要想得公平,還是得自己爬起來為自己爭。

“至美,我得求你件事兒,你能聽我的話嗎?”她轉過聲來,沙啞著嗓子說。

上輩子,她若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說上一句,陳淮安願意跪下來聽的。

可上輩子在經曆哪麼多後,她若還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她就不是羅錦棠了。

“明日一早,找輛軟轎兒,把我奶抬到縣衙去,讓她親自聽堂,聽聽羅根發到底是為甚起的心思想要酒檔,又是怎樣謀害的我爹,打的我娘。”

羅老太太看著酒肆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也想攙和進來,讓大房一起賺錢,但羅根旺羅根發皆是她生的,她肯定不會知道,也不會允許羅根發為了貪圖酒肆,害羅根旺的命,所以,這事兒老太太肯定不知情。

她垂了垂一雙水兮兮的眸子,再抬起頭來,又道:“縣公張其昌不是還頗聽你的話嗎?從我家酒肆裡去取,取上十兩銀子塞給他,務必要叫他把羅根發說的十惡不赦,你娘指使羅根發的事情就先瞞下來,把罪全壓到羅根發一人身上,隻說是他起的賊心,謀害弟弟,而且大房的人要全部牽扯進去,尤其是他兒子羅念君,也下到牢裡一段時間。”

她說這話的時候,一絲感情也不帶,果斷絕決,恨到咬牙切齒的齊梅,她居然願意親手從這樁謀殺案裡摘出去。

其目的,則是想把大房的人一網打儘,這樣,羅老太太的酒肆自然而然就歸到二房手裡了。

冷靜理智的羅錦棠,簡直叫陳淮安覺得可怕。

這種冷靜和理智,上輩子他隻在一個女人身上見過,哪就是他的第二任妻子黃愛蓮。不過,那段婚姻隻是一個孩子來維係,他和黃愛蓮之間從相識到分開,最後說過的話加起來不到十句。

他一一的應著,點頭說著好。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被無視的境界是,臉湊過去,媳婦兒也不肯打了,嗚嗚~~~~~~~~

第64章 少年風流

“你那個娘, 早晚有一日,我要叫你知道她有多可怕。”她又說道。

\"徜若有一日撕開臉, 你若回護她, 我會連你一起咬死。”錦棠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陳淮安深深點頭, 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早知道齊梅未安好心,可直到重來一回,一點一點的,原諒著,容忍著,也漸漸兒發現她的可怕。

她沒有殺他,隻是毀了他,而因為養育之恩, 他的心裡,始終對她保留著最後的溫情。

但齊梅所任意玩弄,利用的, 也正是他的底線和溫情。

裹著熊皮褥子, 錦棠這才剝開紅薯的皮兒,輕輕咬了一口,隨即欠腰, 將紅薯展開念堂, 柔聲道:“快嘗嘗, 這紅薯格外的甜呢。”

念堂於是也咬了一口,果真甜,細沙軟糯的甜。

錦棠將他拉了過來, 撩起他壯著熟羊毛的棉褲,輕輕替他揉著叫孫三一腳踩青了的腿腕子,柔聲問道:“疼不疼?”

念堂雖說疼的呲呀裂嘴,卻也咬著牙搖頭。錦棠故意一口紅薯喂到念堂的鼻子上,揉了他一鼻子,道:“活該,誰叫你不好好兒吃飯,男兒就該多吃飯,長的快,高高壯壯兒的,像你姐夫一樣,你瞧瞧,這滿渭河縣的人,誰敢欺他?”

寂寒的夜裡,河邊的靈帳下,統共也就這麼幾個人。

錦棠邊說,邊側眸,眼皮子輕輕兒撩了陳淮安一眼。他雖說不靠譜,這幅精健結實的身板兒,於女人來說,也是極大的安全感。

當然,身體好是件好事。

像葛青章哪般文墨,叫陳淮安這個王八蛋一把推進護城河裡,堂堂一介禦史欽差,死的多委屈。

恰這時,陳淮安說道:“念堂,你該睡覺了。”

念堂斷然道:“姐夫,靈前不能睡覺的。”

陳淮安道:“怎麼睡不得,我說睡得就睡得,快睡,否則我也把你脫了衣服,扔河裡去。”

孫三兒叫齊高高撥光衣服,此時還在河裡凍著呢,陳淮安這一回是準備,凍到孫三再也爬不起來為止了。

到底念堂還是孩子,叫姐夫一嚇唬,紅薯才吃了半個,縮在張熊皮褥子裡,慢慢兒的睡熟了。

這時候管灶的幾個人也睡著了,錦棠往後一靠,也就靠到了陳淮安的身上。

這本就和離了的便宜丈夫,%e8%83%b8膛寬闊,熱和,雖說倆人吵吵鬨鬨,但每有大事發生,她總還是能依靠的。

這樣想著,在撕爛齊梅那張臉之前,錦棠就又打算與他再做一段掛名夫妻了。

“我原來總覺得,你聽你娘的話,不肯替我出頭就是你不對,如今算是徹悟過來了。”睡了片刻,錦棠忽而睜開眼睛,仰麵笑著說道。

陳淮安坐在她身後,整個兒的摟著錦棠,其實也未睡,低眉唔了一聲,問道:“為何?”

其實錯的是他,可她居然一直在反省自己。

曾經的每一件事情,她都在反省,哪裡做錯了,於是婚姻,家庭落到了這步田地,又該要怎麼走,才能回到正軌。

她上輩子就一直在反省自己,若非她的縫縫補補,千瘡百孔的婚姻,不可能經營整十年。分明是他的錯,分明世事紛擾,可她是葛牙妹生的,遺傳的天性,總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是自己的錯,想要把亂糟糟的生活撥亂反正。

錦棠道:“你雖不是她生的,但你上輩子並不知道此事,就好比我爹,我明知他有很多缺點,但在我心裡,一味的仍會粉飾他,覺得他有苦衷,本質是個善良的人。”

若非聽念堂說起前天夜裡酒肆裡的吵打,羅根旺居然都沒有護著葛牙妹,以及他們之間幾年來為了康維楨而生的爭執。

而且,吵到激動的時候,羅根旺甚至會拳腳向相,葛牙妹因為自己理屈,總是悄悄的默著,忍下來。錦棠也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娘臉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她說怕是胭脂膏子不好,落下來的印子,但顯然,那全是羅根旺打的。

念堂是個男孩,見慣了,不知道打女人是件不對的事兒,錦棠卻很氣憤,一個男人,在外老實綿厚,夜裡卻總是打的妻子嗷嗷叫,羅根旺這樣做,顯然是錯的太離譜了。

陳淮安就算叫她打成狗頭的時候,也沒有動手指過她一指頭,徜若他真敢動手,上輩子錦棠早就和離了,她絕無法容忍一個動不動就動手的男人。?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打死錦棠,錦棠也不會相信自己的父親的心%e8%83%b8會哪般狹隘。

“所以是我的錯,我不該逼著你或者選她,或者選我的。於你來說,母親你也想要,妻子你也想要,因為你想要的是個家,而無論我或者齊梅,都是想獨占你,你選了一方,勢必就得拋棄另一方。”

選你娘還是選我,天下男人的噩夢。

陳淮安輕輕歎了一氣,粗大的喉結抵在錦棠的耳側,不停的上下喘動著:“糖糖,這輩子,我隻有你一個親人。”

錦棠輕輕唔了一聲,也是一笑努力往後靠了靠,尋著陳淮安%e8%83%b8膛上的暖意:“我有很多親人呢,有娘,有念堂,才不要你。”

他親朋環繞的時候,她孤苦伶仃,如今她什麼都有,他卻一無所有。

不過,陳淮安並未因此而感到氣餒。不一樣的羅錦棠,不會動不動就與人撕破臉的羅錦棠,依舊那麼美,那麼鮮活,便父親的死也未將她擊垮。

隻要她有野心,有鬥誌,還有向上的生命力,這就很好了,畢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她才最需要他。

也不過轉眼就五更了,念堂伴著黎明時婦人們做飯的鍋鏟聲睜開眼睛,便見姐姐躺在姐夫懷中,裹的像隻熊一樣,而姐夫的唇一隻貼在她額頭上。

姐夫小麥色的肌膚襯著姐姐細膩白嫩的麵龐,倒是有種出奇的和諧。

小念堂頭一回發現,身為一個強壯的男人,能夠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當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小家夥羞紅了臉,悄沒聲兒的,往熊皮褥子裡縮了縮,假裝自己仍是眠著的,直到錦棠醒來,一把推開陳淮安,這才裝作自己是個初醒的樣子,爬了起來。

喪事,就這樣開始了。

葛牙妹真是不習慣。

她給康維楨拉到了竹山書院,自己的公房裡。

因他經常不回家,公房是設成裡外兩進的,外麵用來會客,見學生和夫子們用的。

葛牙妹來的時候天黑,倒是沒見幾個學生,稀裡糊塗的就跟來了,進來之後,稀裡糊塗的,她睡裡間他睡外頭,就這樣過了一夜。

次日一早,才睜開眼睛,葛牙妹便聽見外麵康維楨在罵人。

她曾經和康維楨好的時候,康維楨還是個羞澀的小小少年,如今聽他滿腔嚴厲,語聲威嚴,葛牙妹竟然覺得陌生無比,再呆在這小小的公房內,局促的,就像少年時一樣。

“你怎能帶陳嘉雨去哪種地方,染上臟病了怎麼辦?父親即死,長兄便是父親,你要是親爹,也能帶兒子去嫖妓?更何況你爹孝期不滿三月,熱孝之中,陳嘉利,你這是在找死。”康維楨站在書案後麵,敲著方鎮石,罵的卻是陳嘉利。

陳嘉利雖是陳家的老大,但是因為母親強硬,父親古板,又對他極為嚴厲,鎮壓的他性子極為懦弱。

他躬著腰,揖著兩隻手道:“山正,少年自古愛風流,我覺得也沒甚,嘉雨如今不是挺好的?”

康維楨丟過一張紙來,說道:“人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