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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66 字 6個月前

暖暖和和,舒舒服服兒的,熬死大房這幫人。

至於葛牙妹,錦棠其實並不擔心。

康維楨是個正人君子,既真跟葛牙妹有過一段兒,而葛牙妹因他所累,在羅家大房麵前那麼忍辱負氣,以他在渭河縣的聲望,若連牢裡的葛牙妹都護不好,那錦棠就白白信任他了。

葛牙妹被關進牢房裡時,還未從丈夫已死的震驚中緩過來。

待一緩過來,她覺得不對勁兒了,因為餃子是羅秀娟端來的,而醋,是羅秀娟倒的。

但是,雖說大房和她吵架,和羅根旺卻好的不得了,要說羅秀娟會給羅根旺下毒,她也覺得不可能,畢竟秀娟比錦棠還小,還是個小姑娘呢。

她本就是個衝動的性子,也是糊塗了,縮坐在牢房的角落裡團了片刻,忽而意識過來,徜若知縣真的開堂審案,她和康維楨的舊事會被翻出來,

要真哪樣,念堂會更恨她,錦棠也會沒臉見人,而羅根旺的死是翻不了案的,至少在她想來,翻不了案啊。

畢竟她可是當著人的麵,提著菜刀指過羅根旺的。

昏昏綽綽兒想了半晌,她也不知怎的,認為死是自己唯一的出路,遂解下腰帶,往牢獄裡淺淺的橫梁上一搭,太低,腳還在地上了,怎麼也勒不死自己,於是屁股使勁兒的往地上坐著,妄圖以自身的重量,把自己給勒死。

就在她艱難掙紮的時候,先是哐啷啷一陣鐵璉響,再接著,腳步踏在空蕩蕩的走廊上,沙沙而來。

“當初你總覺得,嫁給渭河縣最窩囊的男人,我就能收心,考學,功成名就。因為這樣,就能斷了我的念想。伢姐兒……”居然是康維楨,頜下一層青須,提著隻朱漆麵的食盒,單屈一膝跪在牢房的木框外,歎了聲伢姐兒,粗大的喉結便疾速的上下而動。

“可你又豈知,在我心中,你與我是一樣的,你糟蹋自己,就是在糟蹋我。”揭開食盒,將那碗菹菜土芋的涼粉端了出來,康維楨隔著欄杆遞給葛牙妹,道:“錦棠托我送的,快吃了它。”

“錦棠怎知你?”葛牙妹以為自己瞞女兒瞞的好著呢。

瞞著女兒,叫女兒什麼都不知道,過的沒心沒肺又天真快活,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心願。她不想叫她的錦棠知道自己曾經有過那麼一段難堪的過往。

艱難的扯開腰帶,她連忙拍著身上的土,落到這步田地了,妄圖還能在比自己還小的,她愛慕著的這男人麵前裝出個體麵來。

康維楨一笑:“你總拿錦棠當孩子,她其實比你懂的更多。”

葛牙妹一想也是。她怕的要命的康老夫人,錦棠敢去跟她談生意,康老夫人望著她,滿眼的蔑視,可跟錦棠卻是平起平坐,可見錦棠雖是她生的,卻比她厲害多了。

她接了過來,自己做的土芋涼粉,切成絲兒,又酸又香,明礬似乎稍多了一點,否則味道還會更爽口。

這樣想想著,本就愛做飯食,喜歡給孩子弄東西吃的葛牙妹又不想死了,無論怎樣,倆個孩子一個她,夜來做一桌香香的飯,團在一處,比這樣背著名聲死了要強啊。

她挑了一筷子,隨即捂上唇,道:“你走吧,咱本就不是一路人。也莫要叫你娘看見,否則的話……”

她迄今還記得康老爺子拿蘸了水的馬鞭抽康維楨抽到半死,康維楨又倔,十五歲的少年,衣衫抽破了,瘦津津的身子上全是血痕。

要說棒打鴛鴦,沒腦子的人總是喜歡欺負人家姑娘,殊不知,越欺負兒子越心逆。康老爺子最明理,給兒子一頓打,無論兒子怎樣,給葛牙妹的恐懼,卻是種到了骨子裡。

到如今,葛牙妹猶還記著那種痛了。

便康老爺子死了,她怕康老夫人還要給他上家法。

康維楨是個男人,於中年男人之中,身材保持得當,身材瘦削,一身文墨,雖說是個書生,卻是個剛正不阿,頂天立地的書生,而且相貌還生的很是俊朗。

所以這女牢裡哪些十惡不刹,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會停止發呆的女犯們,全都從各個牢口上湊了過來,攀著歪木欄杆,眼巴巴的望著。

“伢姐兒,我是個男人。”

“而且,也早就和離了,與前麵那一房,連孩子都未生得。或者此刻,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有人要笑話我,或者說我居心不良,但無論你點頭與否,我康維楨今日都要娶你做妻室。”

牢房裡,又潮又暗,四處都很臟,還飄著股子難聞的味道。

葛牙妹難得今兒沒化個白臉大紅唇的鬼麵,素素白白一張瓜子臉,蒼白的唇,恍惚還是當年大姑娘的樣子,淚從頰上滑下來,一滴又一滴的,往碗裡滑著。

“錦棠和念堂,我必待如已出。至於彆的,隻要你肯點頭,我都能帶著你扛過去。”

於一個有孩子的婦人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她的孩子了。

若她還是個青蔥少女,便有男人說這話,倒也沒什麼。

可她是個身上背著殺夫罪的女犯,名聲又臭,還蓬頭亂發的呆在牢裡,康維楨能說出這番話來,算得他的誠心可鑒了。

“短壽的劊子手喲,這殺夫的婦人在大牢裡,奸夫就來了,還卿卿我我眼看抱到一處。”隔壁一個女犯揚天一聲長喝。

對麵一個拍著大腿道:“閉上你的臭嘴,瞧瞧這奸夫說的多好聽,我還想再聽一聽。”

康維楨本是夫子,練出來的字正腔圓,再是一笑,道:“至於父母,你又何必操心,須知,我們已經過了該叫父母操心的年紀,他們願意,則敬之,他們不願意,大不了分開單過,這些事,全由我來打理?”

末路亡途上,有個男人還在如此緩緩而訴,跟她談居家過日子的事兒。

葛牙妹連忙揩了淚,道:“我不尋死就是了,至於你今日說過的話,你忘了我也忘了,快走吧,在這兒呆的久了,對你名聲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關鍵時刻康維楨沒用,要救丈母娘,還得我這個親女婿上。

想看甜文的親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的,至此,羅根旺死了。

我也保證牙妹會苦儘甘來,但真的,真的對不起,今天隻能到這兒了。四更,作者已經快崩潰了,容我緩緩。

第62章 黑道白道

康維楨狠扯了兩把鎖頭, 真想把葛牙妹從裡麵給拉出來,拉出這又糟汙又爛臟的地方, 隻是人證據鑿的殺人罪, 便他是渭河縣的首富, 還是書院的山正,沒理不能強行放人,是以有心無力。

人陷於情中,自然就會慌亂,而這時候的康維楨,因為葛牙妹那種無於倫比的絕望,就慌亂了。

真正自己最在意的人身陷牢獄,人們最在乎的, 就是怎麼把她給弄出來。

“他這是想劫牢了!”隔壁的女犯道:“天殺的劊子手喲,這書生要造反啦。”

對麵那個拍著大腿道:“閉上你的臭嘴,他劫了牢, 咱不是正好一起出去?”

康維楨越來越急, 搡了一把覺得木門檻似乎能搖得動,隨即便狠命搡了起來。

渭河縣所有的女無賴,大約全關這兒了, 一監的女犯們一看這人果真是像個要破牢的, 全都嗷嗷亂叫了起來。

就在這時, 牢役帶著個五短身材,腳步沉沉的男子進來了。

這男子下了樓梯,在走廊上便是一聲喝:“想坐老虎凳還是木驢, 或者苦頭沒吃夠,要抽筋扒皮下油鍋?”

這男人身材雖說不高,跟那短腿狗兒似的,聲音極為洪亮,一聲暴喝震的地牢裡房梁上的灰絮都撲簌簌往下落著。

女犯,若非殺夫,與人通奸,便是拐賣人家的孩子,或者虐待婆婆,十惡不赦的那種人。更何況,她們皆是生養過孩子的,一般的男人唬不住他們。

但騾駒一聲吼,還真就把這些女無賴們給震住了。

他手中持著一張印有朱戳的官府公文,步履帶風,身後還帶了兩個秦州府衙的衙役,行至葛牙妹的牢房麵前,將公文往柱子上一拍,道:“就是這位,謀殺親夫,品行極其惡劣,州府王大人親手發函,要把她提到州府去審,快些開門。”①思①兔①網①

他所帶的人,全是州府衙役們的衣著,人模狗樣兒的,一路從縣太爺唬到牢役,隻待牢役將門拉開,在眾女犯的尖叫聲中,康維楨的推搡之中,一把拎上葛牙妹便走。

鬼哭狼嚎般的練獄。

康維楨隻恨自己當初選錯了行當,此時不能撥劍而起,跟這些牢役們拚一場,一路追出縣衙,眼瞧著一身素服,嬌弱弱的葛牙妹回頭望著他,叫人拖著扔上馬,打馬便走。

直追出了兩條街,忽而不知何處冒出一人來,大手一拎,就把康維楨險些給拎了起來:“嶽丈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康維楨猶還愣著,陳淮安道:“天都快黑了,給我老丈母娘找個去處,換身衣裳,讓她好好兒洗個澡,吃一碗飯,案子翻過來前,不要帶她出世就好。”

黑道白道,孔聖人說的都是君子之道。

所以康維楨死活瞧不起陳淮安這種黑白兩道皆走,說善不善,說惡不惡的人。

但是到了這種時候,他才體會過來,世間唯一不吃虧的,還真就是陳淮安這種人。

“既我都叫了你一聲嶽丈,嶽丈大人,把葛青章也放到唐海旺的班吧,多一個學生又能怎樣?”陳淮安又道。

想他兩輩子吊兒郎當,但葛青章的君子之風,反襯著他的卑鄙形樣兒,陳淮安雖說贏了,勝之不武,於是起了,跟葛青章同班而學,從此再比的雄心。

他總得於書院中,憑真材實學勝了葛青章,才好叫錦棠知道,誰才是她的丈夫不是。

此時夜幕已至,他假傳州府的公函劫了獄,還得去照料錦棠。

她爹死了,跟他養母脫不了乾係,而究其原因,還是陳淮安太過縱容齊梅的緣故。這一回,連陳淮安都覺得錦棠原諒不了他。

先回陳家。

不期半路上竟遇上齊高高。

“今兒你死到哪裡去了?”陳淮安上前便問。

齊高高指著不遠處的陳家:“大姑娘讓我到陳家門上,打問打問我大姑想買羅家宅院的事兒。”

果然,錦棠已經查到齊梅了。

陳淮安道:“高高,我是你啥人?”

“二大爺,你是我親人。”

“羅錦棠呢?”陳淮安又反問:“是你娘吧,她的話就比我的還管用?”

齊高高頗賴皮的笑著:“比我娘還親,我娘活著的時候,我可沒聽過她一句話。”

“滾!”一腳踢過去,齊高高就跑了。

夜幕初降,灰蒙蒙的,陳家也是一派冷寂。

陳淮安腳步故意放的輕,陳嘉利和陳嘉雨兩個在書房裡讀書呢,劉翠娥一人在廚房裡忙碌著,皆沒有看到他。到了正房的窗側,陳淮安便聽見齊梅說:“我給兩千兩已經夠意思了。酒窖他們留著,一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