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1 / 1)

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33 字 6個月前

齊梅送的。

齊梅因為黃姑娘而心中有鬼,臉兒簌簌的,連忙咳了幾下,拿帕子掩著唇,以遮自己的失態。

天高皇帝遠的,齊梅也不知道康老夫人此時招待的貴客,是不是她所認識的哪位黃姑娘,生怕康老夫人也要動羅家酒肆的心思,連忙問道:“但不知是哪位貴客來此,居然好吃錦棠家的酒?”

康老夫人笑道:“是我家維楨的好友,如今神武衛的指揮使林欽。他奉軍命要前往河西堡,途經咱們秦州,順便來看望看望我家維楨,點名,就要吃羅家酒肆裡的酒,這可不是錦棠的好運道。”

太/祖皇帝時,曾設十二衛親軍,負責禦前護駕,陪皇帝禦駕親征,衛戌皇城的安全事宜。不過開國近一百多年了,十二衛親軍漸漸分散,又合並,被銷融,到如今,唯有神武衛一支獨秀,獨立於大都督府之衛,可以隨時奉皇命出征,監察九邊軍情。

而林欽,則是神武衛的指揮使。

“那林欽簡直就是個野人,當年永昌衛的土司們與羌人裡應外合叛亂,他到涼州衛征兵,披著一件羊皮氈襖,就在大街上,提著把沾血的長劍吼著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擰住些年青男子們,也不管人家是否家境優渥早已經找人頂了差,擰小雞子一般的,抓了就走,那時恰我在涼州,見過他,真真是又野蠻又凶悍。”

齊梅隨即嘖嘖而歎,兩眼的鄙夷,嘴像鱸魚一般往下撇著。

不過,她一聽是林欽,並非自己在京城所仰丈的皇姑娘,也知道林欽這種人,絕不會看得上一間小酒肆,頓時放心不少,眉頭都舒開了。

康老夫人卻不認為林欽是個野人:“身為軍人,為戰是他的責任,那是戰時。平常他也不過性子冷一點,但絕對是個知禮懂事的好孩子。”

錦棠手裡捧著一杯熱乎乎的普洱,拈了塊佛前貢過的素點心咬了一口,靜靜兒的聽著。

紅白桔絲兒,並五仁和成的餡兒,淨土寺的素麵點心和齋飯在整個秦州都是有名的。錦棠回回來,總喜歡到廚房討兩隻,討個佛口吃過的福氣,也總是吃不膩。

她上輩子和陳淮安和離之後,先是做了幾個月的賣買,小產之後,便跟著林欽進了寧遠侯府。林欽的侯位,並非世襲,而是從戰場上自己搏來的,府中就數他最大,當然,下來就是她了。

林欽也算是用了水磨石穿之功,能膩化人心的溫柔,才熬到心如灰死的她點頭,答應嫁他。

不過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令錦棠如今都不願意回首去想的往事,以致於她的第二次婚姻最終以失敗收場。

而後,在一次出征之後,再回來時,林欽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已然奄奄一息,最後死在了她懷中。

接著,她也就出了侯府,重操舊業,繼續經營自己的生意。

因為曾經一起生活過一年多,錦棠聽林欽講過不少舊事,也清晰的記得,上輩子的林欽這時候並沒有去過永昌衛,當然也就沒有來過秦州。

所以,會不會是因為她寄去的一封信,就改變了林欽的命運,才讓他提前要去永昌衛了?

錦棠仔細回憶上輩子的事情,記得當是在幾個月後,羌人在河西堡一個降於大明的,名叫合合台的土司,與境外的羌人裡應外和,會在永昌衛掀起一場暴/亂,哪場亂事是從軍中殺起的,永昌衛破後,林欽是臨危受命,才去阻止戰爭的。

此時他因為她哪封信,改變了人生軌跡,提前到了河西堡,哪他會不會對判徒合合台有所防範,會不會因為軍中的戰亂,反而提前死去?

要說上輩子錦棠最在乎過的三個男人,葛青章是溺死的,林欽是戰死的,陳淮安更加不堪,是被毒死的。

這輩子,彆的做不到,錦棠總不能叫他們,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啊。

第51章 避暑宮

齊梅又道:“但不知神武衛此番到河西堡, 可是又起了什麼戰事?”

康老夫人道:“恰是。河西堡雖說遠在塞上,天乾日曬的, 但是有祁連山的雪水澆灌, 又有平坦的沃野, 尤其永昌一帶,人稱西北糧倉,哪可是個好地方啊,據說如今羌人又蠢蠢欲動,他當是前去整頓軍務,平亂的。”

錦棠想起來了,上輩子林欽前往河西堡平亂,要到一年以後, 暴/亂徹底發生,以及破壞力一直波及到秦州之後。

而今生,他將早一年到河西堡。

不比在京城的事情, 她好書信去預警, 這事兒,她又該怎麼跟他說呢?

在淨土寺的後麵,還有一處名叫雕巢峪的地方, 是前朝西州上將軍隗囂的避暑宮。

七年前, 林欽當年還隻是個永昌衛的三邊總兵官時, 應康維楨之邀來秦州,瞧上了這座年久失修的避暑宮,遂從秦州府衙將它買了出來, 修葺一番,以供自己往近於京城和西北時中途休息,整理。

他今年有三十二了,與康維楨同年,倆人雖說一文一武,卻是莫逆之交。

雖說名義上,是林欽經停秦州,來拜訪康維楨。但是,事實卻是,大冷天兒的,康維楨得自己上雕巢峪,到林欽的避暑宮中,見他。

甫一見麵,康維楨是真的吃驚:“我在山野,雖說也才而立,總覺得自己已是個垂垂老者,為何上官你總是越活越年青?”

三十二歲的神武衛指揮使林欽,身材至少高著康維楨一個頭,因是武將,常年精於煆煉,整個人都有一種躍然而起的挺撥之勢。

他握過康維楨的手使勁握了兩握,一掌掌拍的康維楨前仰後合:“這避暑宮冬日也無甚看頭,我之所以特地經停,是想感謝你千裡路上送的信,救了我家阿恪一命。”

康維楨倒是愣住了:“我送的會信,有這樣大的威力,竟能救阿恪一條命?阿恪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林欽先是一笑,兩道如刀般的濃眉舒展,隨即又微微斂聚:“年前,有人輾轉幾手,從秦州送了一封信到神武衛,沒有署名,也沒有寄信人的地址,隻說,大年三十夜,千萬勿要讓阿恪出門,因為街上會有匹馬突然發瘋,踩死他。

我當時半信半疑,卻也提前回家,拘著沒讓孩子出門,果然,還真有匹瘋馬,踩死了一個爆糯米花兒的,要說,這不是你的功勞。”

康維楨連忙道:“雖說確實僥幸,但既信不是我寫的,功勞我自然也不會擅居。不過,阿恪無事,就是你們兄妹的幸甚。”

林欽在回廊上負手走著,風吹過衣袂烈烈而響,提及兄妹二字,眉頭明顯的簇了簇,不過也並不說什麼。

他自己本身並無家,便所謂的兄妹,也不過義兄義妹爾。

東宮洗馬陸剛家有三個女兒,大姑娘陸寶娟給陳澈做了外室,二姑娘陸寶姝入宮,如今在皇帝後宮做妃嬪。而三姑娘陸寶琳,因為家中無子,自然不能出嫁。

當時林欽是個流落在外的乞討少年,陸剛看上他,帶他回家,是因瞧他少年英才,想養來,給自己做上門贅婿的。

不過,林欽長大之後,一心出人頭地,也不肯做陸家贅婿,隻當自己是個義子。

而陸寶琳,因是家中最小的女兒,驕縱無比,也瞧不上一顆心總是撲在兵務上,全然不懂柔情小意的林欽,替自己另找了一房長相俊俏,嘴上似是抹了油,慣會花言巧語叫奶奶的上門贅婿,殊知哪人隻在陸府呆了一年多,因為受不了陸寶琳並陸府一家人的白眼欺壓,某日夜裡,悄悄兒的就跑了。

留下個孩子,便是阿恪。

因為陸寶琳的強求,林欽將這孩子認在自己名下,一般不知事的人,都以為阿恪是他的兒子。

而林欽自己不曾成家,待阿恪,也一直是視如已出。救這孩子一命的人,於他來說至關重要。

回過頭來,望著遠山峰巒,林欽若有所思的說道:“千裡路上寄預警,又不留名的哪個人,他究竟會是誰呢?”?思?兔?在?線?閱?讀?

在避暑宮的下麵,有一處泉眼名叫趵突泉,其泉水味道甘冽,錦棠小時候跟葛牙妹去拜佛菩薩時曾吃過,其泉水味道甘冽,跟羅家酒肆裡的井水幾乎無差。

她想擴大酒的生產線,釀更多的酒出來,一口井裡的水當然不夠,所以,她想去嘗一嘗趵突泉的水,看能否給將來釀酒作用。

等康老夫人問罷了話,她便退了出來,與周碧枝,劉翠娥三個坐在一處。

錦棠握過周碧枝的手,道:“大嫂,咱們一起去趟趵突泉,正好瞧瞧風景,如何?”

周碧枝道:“正月裡的,趵突泉當還結著冰了,天乾日冷的,咱還是在寮房裡坐著穩穩吃茶的好。”

她不想去,錦棠隻好去看劉翠娥。

嘉雨的事情雖說蓋上蓋子,肉爛在鍋裡,大家都悶在了心裡,但是劉翠娥比之原來越發的沉默了,錦棠目光才掃到她身上,她已經轉眼避過了。

三房的張菊是個剛嫁進來的小媳婦兒,其家是從西北逃難來的羌人,在城裡開著豆腐坊,她的丈夫陳關關,繼承祖業,和父親陳進一起做香油生意,豆腐香油再配上小蔥,一道絕美的小蔥拌豆腐,便這夫妻二人,也是恩愛的不得了。

錦棠拉不動另兩個,遂拉上了張菊,一起要往雕巢峪哪避暑宮去。

過年這一口,因為 酒樓的要的酒多,羅家酒肆裡又賺了三十兩銀子,整座渭河縣都轟動了。所以張菊格外的羨慕:“嫂子,啥時候我家的豆腐香油也能賣進 酒樓就好了。”

遙遙看雕巢峪在望,錦棠笑道:“這裡有個土地公,準靈準靈的,你去求一求,明兒你家的香油豆腐,定能賣進 酒樓去。”

張菊笑道:“你哄我。”

要說也是開玩笑的,不過,也是小時候錦棠經曆過最有趣的事兒。

卻原來,錦棠九歲哪一年,小念堂正好一歲。當時,小念堂瘦的就像隻猴兒一樣,吃了就吐,整日拉些黃湯稀子,孩子又瘦又小,一歲了都還站不穩,瘦的就跟一隻小貓兒似的。

當是春花三月的時候,錦棠和羅根旺一起到淨土寺來燒香。

寺裡的大佛她早拜過多回了,不甚靈驗。

趁著羅根旺燒香的時候,她一個人跑到趵突泉邊的土地廟去玩,因見那土地公生的可愛,遂跪在土地爺像前,細細而訴,說起小念堂的病情,並說娘的苦惱,求土地爺讓念堂能快一點好起來。

結果,土地爺還真就說話了:“你弟弟除了吃了就吐,還有何症狀?”

哪時候的錦棠也小,不知道害怕,老老實實回答說:“瘦的跟隻小猴兒一樣,一歲多了,站都站不起來,更甭提走路了。”

“徜若我替你治了你弟弟的病,你拿何謝我?”土地公聽著,聲音年青躍揚,富有剛性,還是個京腔,倒是很好聽。

錦棠想了想,道:“徜若我弟弟的病真的好我,我贈土地公公一壇美酒,因為我家就是釀酒的,我娘釀的酒,味兒可好,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