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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3 字 6個月前

難得哭的哪麼無助,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除了燒掉手記,除了把這事兒吞下去,還能怎麼辦?

等葬完嘉雨再回來,已經是深夜了。

錦棠躺在床上,滿腦子那手記裡的話兒。

顯然,從齊梅到陳杭,再到陳嘉利和劉翠娥,大家都不知道那本手記的事兒,也不知道嘉雨曾經那樣在紙上描摹過她。

她百口莫辯,又心疼白白死去的嘉雨,本以為自己和陳淮安的婚姻就此完結,他也定然會休了她的。豈知陳淮安回來,於窗邊站了大半夜,依舊把她往懷間一揉,閉上眼睛便睡著了。

那麼一個少年的死,兩輩子,就這樣埋在了他夫妻二人的心裡,是諸多橫在二人之間巨刺中,最叫他們不敢碰的那一根。

重活一世,錦棠怕陳嘉雨死,也可惜這樣一個好好兒的天才少年要早死,又豈敢再跟他多說一句?

於來路上總算迎上了陳淮安。他跑的有些疾,遠遠兒的也是伸著手,接過錦棠挎著的小包袱皮兒,倆人穿過正街,沐著夕陽走到正北麵,青磚巷裡進去幾丈遠,一處朱漆大門,進門繞過照壁,一進的淺窄院子,便是陳家了。

分明生活過很久的院子,臨要進門了,陳淮安回過頭來望著錦棠,卻是一言不發。

他麵色陰沉的叫人覺得可怕,緊捏了捏錦棠的手,隻有共同經曆過患難,看過他無助的羅錦棠,才能體會他此刻心底裡的沉重。

他也覺得恐懼吧,從小兒長大的家,養父母還哪般驕慣他。

上輩子哪些可怕的事情,究竟是天意弄人,還是齊梅和陳杭有意為之,錦棠也不知道,她也想知道,陳嘉雨是為甚把清清白白的嫂子寫進手記裡,白紙黑字說自己與他亂/倫過的。

也想知道,表麵上看起來本本分分的陳杭,又是為甚而突然發瘋,要灌她酒的。

錦棠剛要說句什麼安慰一下陳淮安,便見陳嘉利從門裡出來,攬過陳淮安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倆人走了。

錦棠於是獨自一人進了院子。

齊梅開著窗子,就在窗子裡坐著,而劉翠娥正在灶下忙活,齊梅的老仆何媽,拿著把小笤帚,滿院子刷刷掃掃,也是忙活個不停。

“錦棠這一回娘家轉的夠久的,可總算是回來了。”齊梅就在窗子裡坐著,笑眯眯問道:“你娘家媽過的可好?”

錦棠道:“很好,她也問您和公公的好。”

齊梅笑了笑:“哪就好。”

默了片刻,她又道:“你當日要回娘家,我說你娘的哪些話兒,是我不對,往後我會注意的,你也彆再跟淮安慪氣了,人生在世,最緊要的就是家和萬事興嘛,對不對。”

錦棠也是一笑,道:“好。”

恰就在這時,何媽拿著把笤帚自錦棠麵前掃過,冷笑一聲,聲音低到隻有錦棠才能聽見,但也足夠惡毒挖苦:“瞧瞧這隻偷油婆,騷情不騷情,下賤不下賤,居然對著一隻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公油婆就發起了情,也不瞧瞧自己又老又騷的樣子。”

恰地上真有隻偷油婆在亂竄,何媽啪一腳踩上去,揉得幾揉,給踩死了。

這話直截了當的,就是指桑罵槐,罵葛牙妹的。而孫乾乾,大約就是哪隻小十幾歲的公油婆嘍。

齊梅語聲柔柔,恰似捧哏:“說成是偷油婆,它就是個賤東西,又怎好跟知廉恥的人比它,怪惡心的。”

錦棠自來最討厭齊梅的一點,就是為人不夠痛快,也沒有陳淮安的生母,陸寶娟的涵養。

隻要陳淮安在,綿潤的像隻貓一樣,等陳淮安一走,跟何媽兩個仿如說相聲一般,一個逗哏一個捧哏,明嘲暗諷的罵她,氣到她回回都恨不能跳起來撕了她哪張馬臉,但等她真正張牙舞爪,想要上去撕的時候,不用說,陳淮安必定就回來了,而且還篇偏能撞個現形。

所以上輩子,錦棠好幾回小產,就是叫齊梅和何媽倆個給氣的,可等真正把她給氣流產了,她倆又哭的比誰都凶,守在她的床邊,端湯送藥,指桑罵槐,氣的錦棠在月子裡還曾吐過血。

至於說給陳淮安聽。

哭哭啼啼老淚縱橫的娘,張牙舞爪麵目猙獰的妻子,你說他會相信誰。

上輩子錦棠一直怨陳淮安不聽自己的,總是向著他的老娘齊梅,這時候卻突然覺得自己能夠理解陳淮安了。

笑眯眯的,永遠隻使著老仆罵人,自己做好人的娘,和隨時氣的跳腳,上去便撕婆婆臉的妻子,陳淮安不信她,是有原因的。

第28章 貌美心黑

若是原來的羅錦棠, 尤其又還是在葛牙妹已死的情況下,隻怕已經跳起來去撕何媽的嘴, 變成個瘋婆子了。

不過如今的她可不比往日, 再也不會叫這倆老貨給牽著鼻子走了。

“大嫂, 隔壁三叔家哪兩條老母狗還沒賣掉?”忽而轉頭,錦棠笑眯眯兒的,就問正在廚房裡忙著刷鍋的劉翠娥:“聽她們叫的多歡。”

劉翠娥還沒明白過來了,順著她的話頭兒道:“三叔家的母狗不是全賣給了做狗肉火燒的販子,如今沒有狗,怎會有狗叫?”

錦棠一雙略吊梢的水杏眼兒,斜%e5%aa%9a%e5%aa%9a兒的,紅唇噙著彆有深意的笑, 目光先從何媽身上掃過,再掃到齊梅身上:“分明兩隻母狗吠個不停,叫的歡了, 怎會沒有?”

“羅錦棠, 你……”齊梅總算明白過來,錦棠說的老母狗正是她。

隻聽咵的一聲,齊梅一隻手拍上窗框, 腕子上一隻玉種似水的上品脆玉鐲子直接砸裂在窗子上, 濺在屋簷下, 哐啷啷的作響。

這涵養,比起陳淮安的生母陸寶娟可差太多了,才叫她激一句就氣成這樣。錦棠也是想不通, 上輩子是怎麼就敗在這老貨手裡的,可見她上輩子也是,沒有心計,涵養太差。

錦棠勾唇一笑,在何媽尖聲的大叫中,大搖大擺的,轉身就回自已臥室了。

陳杭的代理知縣馬上就要下來了,是以這些日子他風光的不得了,夜夜在外應酬吃酒,回來時已到月上三更,還要拉齊全家人一起訓話。

這不,錦棠回屋,整理好了床鋪和衣物,正準備洗臉睡覺,便聽窗外劉翠娥叫道:“錦棠,爹在正房,喊咱們一起過去了。”

正房裡,八仙桌後麵掛著一幅遍山紅葉的條屏,據說這代表著鴻運當頭,是要助陳杭能當官的。條案上的花瓶子裡插著幾株黯淡的乾花兒,瞧著也是枯零零的。

陳杭就坐在八仙桌後麵,吃醉了酒,滿麵紅光的,望著分站於左右兩側的仨兒子和倆個兒媳婦,掃到倆兒媳婦時,頗為嫌棄的看了一眼,然後,淡淡說道:“明兒張知縣高升,要去秦州,咱們家裡得出個兒媳婦送一下,你們誰去?”

錦棠看這一切,就像看戲似的,因為上輩子也發生過。

陳嘉利吭了一聲,道:“讓老二媳婦去吧,畢竟她……也算咱們家的門臉兒了。”

仨兒子看著,陳杭淡漠而又威嚴的目光從倆個兒媳婦臉上掃過,看劉翠娥時,至少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滿意,等看到錦棠時,望著她嬌俏俏的小臉蛋兒,那兩隻水眸子,並哪隻要罵起人來就翻飛的紅唇,眼睛裡便是哪種,分明格外的厭惡,但為了兒子喜歡而強忍著的無奈感。

既連陳淮安哪等賊奸老滑的人都說他是個老實人,沒色心,哪當然就沒有。

他的眼神比最腐臭的老儒還刻板,根本不會因為哪個兒媳婦生的嬌豔就多看一眼。

“還是翠娥跟著你娘去吧,至於錦棠,明兒去趟竹山寺拜一趟菩薩,為當初曾在竹山寺許了願,說隻要這一回為父能做代理知縣,就給寺裡添五十斤的香油,叫她帶著嘉雨一起去。”

嘉雨站在對麵,就笑著給錦棠擠了擠眼兒,那意思是,倆人終於可以找到聊天的機會了。

於這黯沉而又壓抑的陳家宅院裡,膚色白嫩,兩隻眼睛仿似萌鹿一般的陳嘉雨,簡直就像陰雨連綿的三月,忽而破雲而雲的陽光一般明朗動人。

人孩子書讀的好,心地又善,唇紅齒白的,隻瞧他那明朗秀氣的外表,錦棠絕不敢相信,哪本手記是他寫的。可是明明白白兒的,手記就是他的字兒。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錦棠去看陳淮安,他這個人,似乎隻要一惱怒,頜角的胡茬就會陡然冒出來一般,也不過轉眼之間,他的胡茬突然發青,甚至肉眼可見胡須蹭蹭蹭往外挺豎的那種速度感。

脖子上幾根青筋突隱突現著。

不約而同的,錦棠也想起嘉雨那本手記裡,一段段關於她的描述來。

陳淮安比陳嘉利結實,比陳嘉雨高一個頭還要多一點,站在倆兄弟的中間,又高又突兀,側首一直盯著還是個少年模樣的陳嘉雨,聽陳杭居然讓嘉雨陪錦棠去竹山寺,立刻道:“爹,明兒我陪著錦棠去就好,至於嘉雨,讓他在家裡讀書就行了,寺裡勿要讓他去了。”

“嘉雨要去竹山寺這事兒改不得,你和嘉利跟著我,去給知縣大人送行。”陳杭淡淡說道。

隨即,他就扶著桌子站了起來,這是要去睡了。

仨兒子倆兒媳婦,自然也就告退出來了。

錦棠先行一步,出來的比彆人早。

陳淮安回到臥室的時候,錦棠已經把門從裡麵反鎖上了。

“往書房裡睡去,彆來煩我。“錦棠就在窗邊,窗棱上投著她的影子,長發垂著,瘦纖纖的肩膀。

她在娘家的時候,一開始剛剛回來,彷徨無助,還願意開門容他睡上一宿,自打解決了債務,還賺了銀子之後,就決計不肯要他同宿了。

陳淮安往後退了兩步,攔過正從自己身邊走過的陳嘉雨,問道:“屋子不是著了火了,你今夜可有地方睡?”

嘉雨道:“我去書房睡就好,就哪一張小床,大哥也得跟我擠了,二哥就彆來湊熱鬨了。”

陳淮安笑了笑,道:“好。”

隻待嘉雨一走,陳淮安湊近了窗子,壓低著聲兒道:“錦棠,把門打開。”

隔著一扇窗子,錦棠咬牙道:“滾。”

“我要滾了,嘉雨那本手記……”

驀的一下,錦棠的影子越過窗子,一把就拉開了門,啞著聲音問道:“手記在何處?”

她果然是給嚇怕了,也氣瘋了,發披兩肩,往日豔兮兮嬌嫩嫩的兩瓣兒唇都失了血色,發著慘白,仰麵,顫簌簌的望著他。

陳淮安趁著覷兒鑽進了屋子,邊忙將錦棠摟進懷裡,大手拍著她的背在耳邊悄聲安慰:“燒了燒了,一把火全燒了。東邊那兩間廂房前幾日著了一場火,所有的東西全燒的一乾二淨,手記也沒了。”

所以,嘉雨和嘉利兩個要去書房裡擠,因為他們的屋子都著過火了。

錦棠總算平靜了下來,坐到妝台前擺弄著自己的瓶瓶罐罐:“無論你信不信,我與嘉雨之間清清白白,便他最後跳河,也絕計不是為了我。”

陳嘉雨白紙黑字,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