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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4 字 6個月前

隊,是商販們往塞往販茶販酒最方便的運輸隊伍了。一匹馬,兩邊馱兩隻箱子,幾百匹馬的大馱隊,由幾十個馱夫押運著,或者北上,或者西去,販絲綢茶酒,進皮子煙草,來往皆是大利。

康維楨今日不授課,仍是一襲白麻麵的布麵棉袍子,親自帶來的銀子,整整二百兩的銀錁子,見錦棠從褡褳中挑了一枚出來,粉白的小臉兒上端著笑,是個欲要咬的樣子,笑著搖頭:“小娘子,你要用心做好酒,這樣賺錢的機會還會有的。”

錦棠瞧著這斯文儒雅,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心中仍是無比的疑惑,這康維楨,當初跟葛牙妹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呢。

他送了一隻花鬘給葛牙妹,究竟又是個什麼意思。

他站在酒肆的後門上,揚頭看著前麵哪座高高的小樓,仰麵望著二樓望了許久,忽而問道:“您家葛氏,到如今仍還是脂粉塗了滿臉的樣子吧?”

錦棠笑道:“我娘是愛打扮一點,但這也無甚錯,畢竟開著酒肆,素著臉不好當壚的。”

康維楨抽著唇,笑的頗有幾分傷感:“勸她少塗些,脂粉雖美,裡麵卻有對身體不好的東西,勸她勿要為了美而傷了身體。”

錦棠應道:“好。”

她其實經常見葛牙妹往臉上塗脂抹粉,抹到一半就要捂上臉哭,一日忙碌下來,原本一張精致又漂亮的臉蛋兒,妝殘臉花的,確實難看。可這是葛牙妹的犟脾氣,誰人也勸不得她。

等灌完了這批酒,葛牙妹手頭頓時寬裕,非但大手筆給了大房三兩銀子過年用,還要帶著錦棠到市場上去逛一圈兒,買些中藥回來,自己製潤澤,治胭脂膏子。

為了省錢,這些東西她其實一直都是自己治的。

倆人一路逛完了縣城裡所有的胭脂鋪,香粉攤子,買了些珠花飾品的,路過騾馬市時,錦棠便拉著葛牙妹進了騾馬市。

這騾馬市,除了販騾子販馬以外,還有一項用途,就是每天一清早兒,都會有一趟大板車到秦州府,隻要想去州府的人,就可以搭早晨的大板車。

除此之外,每隔十天,還會有一趟去陝西行省西安府的大車,這趟車要翻關山,越秦嶺,要翻山的時候,都是卸了車背著,過了山才裝到一起,所以才會隔十天才發一趟。

這車夫恰也是羅家酒肆的老主雇,名叫餘二。

他笑眯眯道:“娘子們若要坐車,隻怕得等下一趟了,這一趟,咱們車上的人都已經滿了呢。”

錦棠笑道:“我並不坐車,也不出門。隻是有封信要勞煩餘大爺幫我帶到西安府,再花點錢,轉寄到從西安府往京城的大車上去,這信,是寄給京城一個故人的。”

餘二接了信過來,瞧著信封上並未署名,隻寫著上官林欽收幾個字,遂笑道:“這也無地址,隻有個名字,大爺我倒是能替你帶,可就怕省城的車夫到了京城,不知往何處送信啊。”

錦棠仍是笑著:“這人如今應當在神武衛為指揮使,京城裡也是響當當的人物,二大爺多拿幾角銀子,到時候讓省城的車夫跑趟神武衛就好。

至於若是上官林欽問起是誰寄的信,大爺隻讓人說個不知道就完了,但信一定要托人送到。”

餘二是個老實人,將信並銀子一並收下了,點頭道:“我從省城找個最知根知底的車夫,給你送出去。“

錦棠猶還不放心,再一遍給餘二叮囑道:“二大爺,這信一定得送到,你也一定不能告訴下一個車夫是誰送的。這於我來說,至關重要。”

猶豫片刻,她鄭重其事道:“這信牽扯著一條人命,您要送了,能救人命的。”

畢竟皆是老熟人,餘二也知道,錦棠肯花三兩銀子寄信,一定事關重大。連忙拍著%e8%83%b8脯道:“就包在你二大爺我身上,送不到,讓老天罰我從此永遠吃不到羅家的酒。”

錦棠和葛牙妹,姣花兒似的倆母女,叫這人一句逗笑,轉身出來了。

從騾馬市出來時,葛牙妹瞧著錦棠麵色很不好,遂問道:“這姓上官的又誰,難道說你真的夢到了將來,在京城也有認識的人?”其實葛牙妹一直半信不信的。

錦棠挽過葛牙妹略粗燥的手,接過了她手裡的挎籃兒自己提著。

她如今已經比葛牙妹高了,側首就把頭偎到了她香噴噴的肩膀上。

“是有這麼個人,就像娘一樣,於我來格外的重要,所以,想他這輩子能過的好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今天兩章兩處釋疑:

表哥,你確定陳淮安隻是想比比誰尿的高,尿的遠,而不是,比比誰比誰更……

以及,錦棠是想所有人都現世安穩的,但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依,她和林欽這輩子的糾纏,注定會更早一點啦。

以及以及,明天就要去陳家啦,撕逼大戲開鑼。

第27章 少年之死

回到酒肆, 錦棠依舊換上繡紗蝶的棉襖兒,下麵一件同色的素棉褲, 懷裡揣著個小包袱皮兒, 就站在自家後門上等陳淮安。

在葛牙妹看來, 錦棠這是終於肯回婆家去了。卻不知,她摩拳擦掌的,和陳淮安兩個回去,是想替自己證明正身,查明上輩子所發生過的一切呢。

遙遙見有個人走了過來,錦棠隻當是陳淮安來了,半探著身子出去看,便見白白淨淨的臉, 瘦高高的個頭兒。唇角噙著極溫和的笑,是個淨頭淨麵的小書生。

瞧見這孩子,錦棠驀的臉一紅, 就準要躲回自家去了。

這是陳嘉雨, 陳家老三。

這孩子也才從竹山書院出來,因不是在自己家,老娘不在, 格外的活躍, 笑嘻嘻道:“嫂子這一回躲懶躲的可夠久的?”

錦棠輕輕唔了一聲, 問道:“這又不順路,你怎的從這邊兒過來了?”

嘉雨個子比錦棠高不了多少,斯文白淨的那種瘦, 笑起來唇角有兩個梨渦兒。因是同年生的,他倆之間的話頭兒,其實比跟陳淮安在一起時更多。

“這不你連著兩個多月不回家,我也來問問是為甚。”

錦棠展了展小包袱皮兒,道:“我這不正要回,在等你哥呢。”

嘉雨埋頭踢著地上的樹葉子,吞吞吐吐了半晌,白齒咬著姑娘般紅唇的唇,悄聲說:“嫂子,我有個事兒,不能跟彆人說的,就想跟你商量。等今夜回家了,我到後屋子找你,成不成?”

陳杭家是個淺戶院子,但後麵有個極大的後院,供晾曬衣服,也供何媽養些雞鴨鵝的。錦棠和劉翠娥隻要在陳家,夜來都會在哪後院一間小房子裡剪桔梗,曬竹葉,做些簡單補潤的中藥,也算是個營生。

顯然,陳嘉雨是知道她今天要回陳家,特地來找她的。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想讓她今夜支開大嫂劉翠娥,因為他要去,或者是想跟她說些私話兒。

見錦棠不說話,陳嘉雨仍是不停咬著唇:“嫂子,真挺重要的事兒,求你了,我也再找不到彆的說處,隻能跟你說說。”

錦棠咬了咬牙,道:“嘉雨,往後有了話,跟你二哥說去,你二哥雖說人不靠譜,待你可是真疼愛。”

陳嘉雨於是歪了腦袋,一雙小鹿似的大眼睛,就那麼默默兒的望著錦棠。

“真不行。”錦棠斷然道:“有事兒跟你哥說去,那後屋子也是我跟翠娥的,你可不準再進去,你是個男子,又不是傻子,嫂子們的房間能進麼,你說說。”

“嫂子……”嘉雨又拖的長長兒的,叫了一聲。

錦棠索性轉身就往來路上走去,準備甩開陳嘉雨,去找陳淮安。

陳嘉雨歪著腦袋笑著,直到錦棠走遠了,脖子再扭個彎兒,兩隻小鹿似的大明眼兒眨巴了許久,怏怏兒的走了。

錦棠是真不敢跟陳嘉雨說話。‖思‖兔‖網‖

要說她上輩子唯一覺得死的無辜又可憐的,就是這孩子了。而且她和嘉雨之間,真是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叔嫂關係。這孩子心地善良,天性單純,又聰明好學,性子還柔順,愛幫著兩個嫂子乾活兒。

錦棠和劉翠娥皆是格外的喜歡他。

可這孩子會死在來年三月的一場春雨之後。

當夜在竹山書院上完晚休回來,這孩子據說扔下書包,脫了鞋子就跳進了渭河,等再鳧起來時,已經溺死了。

齊梅和陳杭倆口子死了最得意的兒子,差點兒就為此事而瘋了。

陳淮安在陳家,最親的就是弟弟陳嘉雨了。

嘉雨比他小著五歲,陳淮安打小兒背到大的,學堂裡有人敢惹嘉雨,陳淮安能提著拳頭就跟人拚命。

他自視自己不是讀書的材料,所以對嘉雨也格外的重視,期望有一日嘉雨能到京城去考會試,高中奪魁,等到哪一日,估計他比自己考試中了狀元還高興。

因是凶喪,入不得祖墳,是在渭河對麵尋了處空地,另起的墳頭。

整理他的遺物,以及他上著鎖的櫃子這等事兒,是陳淮安乾的。

他整理嘉雨的書冊時,居然從中翻出許多嘉雨平日裡記錄生活的手記來。

當時錦棠和劉翠娥兩個邊哭,邊來給吊唁的人燒羊肉湯了。誰知陳淮安大手拎著,一把就把錦棠給抓進了臥室。

他像個瘋子一樣撲拉拉的翻著嘉雨軟羊皮包封的手記,撲拉拉翻到一處時,也不說話,拿手指頭剁著上麵的字兒,要錦棠自己看。

錦棠不明究裡,定目看了半晌,於洋洋灑灑的字海中,隻看清了一段:那分明是吾的嫂子,卻與吾有了不倫,禸體之親,這叫吾怎生是好?

當時錦棠腦子裡嗡的一聲,斷然道:“我沒有,我拿他當念堂一樣疼愛,連他的手都沒碰過,淮安,這東西打哪來的?”

陳淮安當時兩鬢青筋亂跳的,也不說話,轉身將整本手記往燈上一湊,便準備要將它燒掉。

錦棠當然不肯,連搶帶奪的奪了過來,拿腳踩熄了火,瞪著兩隻血紅的眼睛跪在地上翻開,匆匆掃了幾頁,隨即又啪的一把將它合上。

也不過一個才對性,對女子朦發了向往的少年而已。

因為齊梅管束的嚴,他本性也羞澀,連本%e6%b7%ab詩豔詞避火圖都不曾看過。對於女子的想象,全來自於手記中的哪個‘她’。

她笑起來什麼樣子,手捧著臉頰兒又是什麼樣子,腰肢什麼樣兒,手腕什麼樣兒,諸如嬌資纖質,檀吐鶯啼,滿紙諸如此類的荒唐言。

等翻到寫著‘她’睡在他的隔壁,整夜哼哼顫顫,女喬喘婉啼此類的話語時,羅錦棠也嚇壞了,將手記往燈上一湊,燒完還怕燒不儘,用腳踩成了灰燼,便垂著雙肩,滿臉是淚的望著陳淮安:“我要說我和他清清白白,你能信嗎?”

陳淮安肩寬背闊,本就看起來格外的高大,兩目幾欲呲裂的望著羅錦棠。

他粗掌揚了起來,大概是想打她的,可是巴掌落到臉上,也不過替她揩乾了淚。

她是個倔犟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