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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56 字 6個月前

。”

事實上上輩子,羅錦棠是直到和離之後,在客棧裡與葛青章對坐吃酒時,葛青章才告訴她的,說葛牙妹儲了幾壇子的酒在柿子樹下,他及第之後,一直深藏著,就是想有一日與她對坐同飲。

錦棠緩聲道:“娘啊,非是我知你的心思,而是,我知道很多很多將來會發生的事兒,您不要怕,也不要急著多問,仔仔細細兒聽我予你說,好不好?”

……

錦棠不敢說自己重生了,隻說自己做了個夢,夢中經曆了許多事情,皆與這輩子相重合。她不敢把前世太多的事情說出來,隻挑了幾件大事,細細訴與葛牙妹聽。

包括葛牙妹的死,她的上京,以及最後的和離。至於和兩個公公,小叔子們之間那些叫人栽贓的,莫名其妙的桃花爛事一概隱去,隻字未提。

一聽說她後來還是與陳淮安合離了,葛牙妹先就來了一句:“肯定是你的錯,淮安的人我瞧著很穩妥,也很好。”

錦棠唯有苦笑。

便上輩子和離之後,誰不說和離是她的錯。

男人三妻四妾怎麼啦,養個外室怎麼啦?正是因為正室好妒,他不敢納妾,才在外麵養外室,生外子的,對不對?

妒婦還有理了?

過了初睜開眼時的憤恨,和陳淮安談好和離之後的錦棠如今已經從容多了。

半撒嬌半央求的語氣,她道:“娘啊,咱們的酒肆,您就放了心兒讓我折騰,徜若賺不來銀子,我就乖乖兒的回陳家去,這總行了吧。”

葛牙妹對於女兒的夢半信半疑,畢竟活了三十多年,她還從來不曾聽說有人能夢到將來發生的事情。

但一聽說自己的酒肆最後還是落到了齊家手中,葛牙妹的心頭便有些動念了。

她道:“棠,你可曾聽說過一句話?”

“破家知府,滅門縣令。雖說縣令不過是個小官兒,可哪也不容小覷,要真說酒肆最後歸到齊家去,會不會這裡頭就有陳杭的手腳?”

錦棠腦中越來越清明,大概的脈絡理出來了:確實,就是在陳杭當上代理知縣以後,酒肆才歸到齊家去的。

破家的知府,滅門的縣令,小小一個九品官兒,也許酒肆,還真是叫陳杭給拿走的。

這樣想著,重生以來頭一回,錦棠在說服葛牙妹,要幫她賣酒之後,居然沒了當初勢在必得,要和陳淮安和離的心。

正如陳淮安所說,要不弄清楚上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如此糊糊塗塗的活著,她會不會最終依然守不住也的酒肆?

所以,和陳淮安暫時還不能和離,陳家,她也必須得回去一趟。

一大清早的,正是書院學子們晨讀的時間。不比往日大家晨讀總要選在書院背後的竹山之上,聞著山上的悠悠梵經,曬著暖陽高聲頌讀,今天大家全聚在書院正門上,捧著本書,心不在焉的望著門外,自然是在等終於有了銀子交束侑,二進宮的紈絝浪子陳淮安。

他始進得門來,諸人聞得肩頭酒氣淡淡,已是一片倒噓之聲。

這登徒子,戒酒果然是句假話。

山正康維楨站在一輪紅日,青鬆傲雪的照壁前,極儘蔑視的掃了陳淮安一眼:“艱難時讓女人出頭,風光時拋棄糟糠,天下男子的臭德性。

本山正不是看你陳淮安的麵子,而是羅家那可憐婦人的雙膝,才讓你重新入的書院,陳淮安,望你好自為知。”

陳淮安夾著本手,拱手,隻說了句:“共勉。”

繞過康維楨,在前殿三叩九拜過孔夫子像,進了講堂,一群看熱鬨的同學亦步亦趨跟在陳淮安身後,看稀奇一樣的跟著他。

再進兩步,陳嘉利和陳嘉雨兩兄弟站在來路上,亦是神色複雜的望著他。

嘉雨是個清眉俊眼的好孩子,見陳淮安經過,低聲道:“二哥從此可要上進,才不辜負嫂子對你的欺望。”

陳淮安唇角抽了抽。

本著寶劍鋒從磨礫出,梅花香自苦寒來的冷硬風格,竹山書院的講堂裡冬日從來不生炭火的,正值寒冬臘月,裡麵冷的跟冰窖似的。

也隻有葛青章那個從小凍到大的冰碴子骨頭才不怕冷,穩穩兒坐在矮幾後麵溫書。

陳淮安忍著一口老血,就坐到了葛青章隔壁,抱拳,再笑:“青章,錦棠說你書讀的好,哥哥空有偏才,讀書著實不行,從今往後,咱們結個學盟,一起讀書一起進步,可好?”

沒有葛青章十年寒窗,一步步考上金殿的能力,便將他打死,分屍,燒了,埋了,矬骨揚灰,兩輩子,他依舊會盤桓在羅錦棠的心裡,至死不渝。

十年後叫人聞風喪膽的清水禦史,若非溺死於護城河中,其實才是最終屹立朝堂,可以實現自己的人生理想,也可以功成名就,名垂青史的哪個人。

葛青章前日才見陳淮安背著人差點弄哭了羅錦棠,也知他是個性子不定的登徒子,讀書大概也不過一時興起,在外麵玩膩了,又想回書院鬼混幾日而已。

但他天生不是個喜與人翻臉的性子,是以也不說什麼,就隻是穩穩的坐著。

俱是青春年少,也還風華正茂,陳淮安一隻熱氣十足的大手掰上葛青章纖細修長,冰冷透骨的秀手,狠狠扭了一扭,這偽心的友情,就算是結交上了。

第23章 愈久彌香

在說服了老娘之後, 錦棠才敢去和康維楨談大批量賣酒的生意。

當然,因為葛牙妹特彆反感康維楨這個人, 錦棠並沒有說自己是準備把酒賣給誰, 她另提了兩壇子專門用五十年的老酒勾過的, 自己此生以來嘗過味兒最香醇的酒,清清早兒起來,也往竹山書院去了。

穿過旭日東升,照著竹林青青的照壁,頭一座正殿裡塑著孔夫子像,兩側廂房皆是做了講堂。穿過遊廊一路往後,康維楨的公房,在從右側進小門的一處小院子裡。

錦棠曾來過一回, 所以熟門熟路。

路過一間講堂時,她恰就瞧見陳淮安像個流氓無賴一樣,擠在葛青章的身邊, 正不知在說些什麼, 而葛青章俊秀白皙一張臉上脹著些潮紅,棉衣上層層補丁,顯然已極度的不耐煩了, 猶還強忍著, 正在點頭。

他越躲, 陳淮安就欺的越近,都快把葛青章從蒲團上給擠下去了。

“瞧瞧,哪不是羅家小娘子麼。”有一個學生忽而一聲叫, 高聲道:“小娘子,是不是來給淮安送飯的?瞧瞧,這還提著酒了,淮安,你豔福不淺啦。”

陳淮安還以為是同學們鬨他,沒羞沒臊正在欺負葛青章,驀然轉過頭來,見真的是錦棠,嚇的連忙高舉雙手。

畢竟羅家酒肆在渭河縣頗有名氣,而羅錦棠又生的美,未嫁時這書院裡的學生們誰不多瞧幾眼的。

當然,大家也都知道她和葛青章青梅竹馬,不過是葛家嫌她出身不好,不要她罷了。

於是,另又有人笑道:“怕不是小娘子怕淮安要欺負我們的乖乖兒小青章,特地來收拾他的吧”

錦棠今日穿著件香妃色外繡著百蝶穿花的錦麵棉襖兒,下麵同色的素麵綢棉褲,耳璫明珠,香腮含笑,聽學生們這般取笑自己,不羞也不惱,隻是驀然回首,側地裡給這些學生們笑了一笑,繼續往前走,卻是拐過彎子,往康維楨的公房裡去了。

她本是活到三十歲才死的,不比小姑娘們嬌羞,看這些學生們,全不過孩子爾。∞思∞兔∞網∞

但在學生們眼裡,這酒肆裡的大姑娘,又嬌又俏又辣,再看那腰身,簡直是勾人魂魄,有幾個直接就開始咂吧嘴了:“淮安,要說你爹娘待你可是真的好,能給你娶羅錦棠回來。”

“可不是嘛,羅家小娘子,也就咱們淮安這樣兒的男人才能娶。”說這話的,是揶揄葛青章的。

葛青章突然就脹紅了臉,抱起書一直躲到牆角裡,離夫子最遠的一個位置,坐下了。

正是自習的時候,夫子還未至,講堂裡就隻有學生們。

陳淮安忽然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他不比彆的書生們長年讀書,雞%e8%83%b8勾背的,因耍的一手好拳,身材高大,臂膀也練的格外的粗,英氣堂堂又男子氣十足的麵相,笑起來倒是朗然君子的模樣。

忽而一把揪上方才取笑錦棠的,一位叫王樹卿的學生,陳淮安那拳頭就在王樹卿的鼻頭上晃著:“要不要試試你二大爺的拳頭?”

他的拳頭,能打得過秦州第一拳把式騾駒,誰不怕?

王樹卿連忙抱拳,賠著笑道:“淮安,不過開兩句玩笑而已,怎的你還就生氣了,這拳頭都拎起來了。往後小弟不說也就是了嘛,何必如此較真?”

陳淮安一把鬆開王樹卿,就在學生們中間踱著步子,兩隻拳頭捏的咯咯作響:“哥哥我雖說從今往後,就要在書院裡讀書了,可拳頭功夫從不曾落過,誰要再敢取笑我家錦棠一句,往後就給我做隻人肉沙包,好不好?”

說著,說著,走至葛青章麵前時,他忽而出拳,直接打在身後的青磚牆上,好家夥,一拳出去,震的牆轟隆一聲響,梁上的吊灰都往下落著。

葛青章自始至終不曾抬過眼,也不曾躲過,依舊翻著自己麵前的書,置身事外,無比的鎮定。

康維楨當年是做過欽差的,打小兒家境又好,生活過的極為優渥。

便隻是書院小小一間公房,他也曾掏空地基,重做過一遍地龍。一進屋子,滿牆的字畫,插滿了架子的書,屋子裡也是濃濃一股墨香。

見是錦棠,他笑道:“小娘子這是真要跟我談生意了,今兒這酒,又是你新釀的?”

錦棠大大方方兒的,當著康維楨的麵揭開了自己貼的封紙,遞給康維楨,瞧他翻轉過來,瞧著後麵那段話兒,再揭開了酒壇蓋子,便親自取過酒壺來,分好酒,倒了一盞給康維楨,也另倒了一盞,給自己。

“錦堂香酒,就好比這人間歲月,經寒暑四季,蘊酸甜苦辣,愈久而彌香。”康維楨跟著讀了出來,道:“娘子這段話書的很有意境,倒是正中康某的心懷。”

錦棠也是一笑:“我這壇酒定價三兩銀子,能吃得起的,自然非是巨富便是高才,比如康先生這樣的,能品得了酒,也懂酒。”

不著痕跡的戴高帽,於不動聲色間的捧人,康維楨果然受的很舒服,勾唇也是一笑。

見康維楨端起酒盞要吃,錦棠知他的脾氣,也端起自己哪一盞來,含到嘴裡過了一遍,卻是不吃,仍吐回了酒盞中,這樣,她就不算不給康維楨麵子了。

這一壇子酒,香氣飽滿,酒質層次更加豐滿,比上一回給康維楨送的,更高一個層次。

果然康維楨當時就拍案了:“正好,我馬上有一趟走口外的馱隊,就這個口味的酒,你能灌出三百壇來,我全部都要。不過,利潤在多少?”

錦棠以為自己也就能賣個十壇八壇的,沒想到康維楨一次居然要三百壇,也是早在來之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