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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2 字 6個月前

過,雖說是個下三濫,但齊高高極聽陳淮安的話,叫陳淮安抽頭拍了一巴掌,摸著腦袋便過去了。

不一會兒,外麵的大街上,他一個七八尺高的漢子,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就把神醫是如何治好自己不孕不育,甚至於不舉的事情,洋洋灑灑的,當著那白胡子神醫的麵說了一通。

有人獻身說法,可見這神醫是真的神啊,畢竟婦人們的不孕不育好治,男子們的不孕不育,人們還沒聽說哪有男子不孕不育的,這就更神了,隨即神醫攤子前圍了一撥人。

然後,約莫一刻鐘後,孫家大宅的門子咯吱一聲。

孫老太太親自出來,把神醫給請進家門去了。

*

竹山書院裡。

“妹娃,怎的是你?”葛青章隨即便站了起來。

比起陳淮安的精健,葛青章隻能以清瘦來形容。不過,雖說家貧,吃的也差,但他並非弱不禁風的哪種瘦,青磚古瓦的,便衣衫補了幾層子的補丁,也掩不住他那種書生氣的風度氣韻。

妹娃,是葛家莊人喊她的名字。因為她娘的名字裡含著個妹字,而她是葛牙妹的娃兒,自發的,大家都喊她作妹娃。

錦棠見葛青章一件褂袖子縫的歪歪扭扭,隨即就一把奪了過來:“我替你縫吧。”

葛青章如今還不是能叫首輔們聞風喪膽的左都禦史,隻是個隨時掙紮在貧困邊源,連學費都交不起的窮秀才而已。叫錦棠撞見補衣服,臉上隨即泛起一股潮紅。

他道:“也不過粗補一補就好,還能多穿幾日。”再,他又問道:“你怎的來書院了?既成了親,不跟陳家二爺說一聲就出來跑,他會不會生氣。”

他一件衣服穿的太久,都絮成了線,幾乎要串不到一塊兒了。

錦棠拿起剪刀,把破了的毛邊再刮絮一點兒,挑巴挑巴,重新撿了塊顏色相近的青布,總著花針縫了起來,笑道:“我是來找你們山正談點子生意的,跟陳淮安又無甚乾係。”

忽而一轉念,她又道:“對了,這兩日來酒肆吃頓飯,我給你做酒糟魚吃。”

錦棠的魚和蹄膀做的一流,原本葛青章也常吃的,不過,自打半年前陳家和羅家的親事定下來,他就沒再踏足過羅家酒肆的門坎了。

倒不是因為葛牙妹或者羅錦棠不好,其實原因出在他這兒。

葛青章的父親葛大順是個性子和藹,開明大度的老好人,但他娘張氏是個性子極為潑辣刁鑽的鄉婦。原本,葛青章和羅錦棠兩個青梅竹馬,葛牙妹看準葛青章的學業,也知道他是個好孩子,所以一直拿他當女婿看。

羅錦棠打小兒經常往葛家莊跑的,自幼就和葛青章兩個一起頑兒,他生的貌俊,性子溫和,農家孩子麼,不但會讀書,編籠子捉蛐蛐兒挖野菜掏野蜂兒,隻要錦棠能想得到的,他都會乾。

所以,羅錦棠在嫁陳淮安之前,芳心暗許的其實是葛青章。

不過,葛牙妹都等到錦棠十六了等不到葛青章的娘張氏來說親,怕再等下去要等大了閨女不好嫁,於是就帶著錦棠回娘家,倆人親自上門,論議二女親事。

葛家窮的家徒四壁,葛青章下麵還有一串兒的弟弟妹妹了,這樣的人家,有女子主動上門求嫁,一般人該是樂都樂不過來的。

豈知那張氏一盆泔水就把葛牙妹和羅錦棠兩個給潑了出來。

一口啐在葛牙妹臉上,張氏大罵道:“你家錦棠生的妖%e5%aa%9a,還是個白虎,想嫁我家青章,你想的美。我家青章將來是要當大官的,也得娶大官家的女兒,你家這嬌姑娘,拿著禍禍彆人去吧。”

錦棠生的跟普通婦人有些不一樣,但也並非白虎,不過是哪張氏惡毒心腸,不肯要錦棠嫁她家葛青章,故意喝出來唬人的罷了。

倆家還沾親帶故的,張氏這樣一通大鬨,還說出那般傷人的話來,親事自然就做不得準了。

葛牙妹頂著一臉的泔水溲菜葉子,回到渭河縣之後便開始替錦棠打問親事,過了一個月,就把錦棠許給了陳淮安,這才是陳淮安能娶到錦棠的原因。

倆人之間曾有過這樣一著,葛青章和葛大順從此也就不好再上羅家門了。

錦棠料想葛青章心裡還有愧意,不好意思再去自己家,連忙又道:“過去的事皆都過去了,我如今過的很好,你讀書讀的這般出息,咱們自幼兒的兄妹,撇過往事仍是兄妹,是不是?”

葛青章接過錦棠縫好的褂子,一針一針又勻又密,又鎖的緊,一件爛衣服,經她的手縫過,就連補丁都帶著些雅致了。

他艱難的點了點頭。

“後日一定來一回。”錦棠終於覺得酒勁兒過了,站了起來:“我是真有事要求你,記得來是帶上你畫工筆畫兒的那一套。”

真要大批量的賣酒,不止酒的口感,盛酒的壇子,封酒的紙,甚至於酒壇麵上的貼紙,都有它自己的學問。錦棠叫葛青章,其實就是看中了他的一筆丹青,想讓他幫自家的酒壇子上畫貼紙,做外包裝的。

她重來這一回,是抱定主意,要把自家的酒賣遍整個宇內了。

*

孫家大宅的門咯吱一聲,那神醫出來了。

緊走幾步拐過彎子,便是竹山書院的後門上,學生們慣常翻牆出來吃酒,撒溺,摸牌九的地方。

那白胡子老神醫撕了白須白發套子,居然是個中年男子。矮胖身材,飆乎乎的,那臉,就生的跟個土匪一樣。

摘下頭套,就道:“成了。二大爺,孫家老太太說了,隻要能治好孫福海的不孕不育,多少銀子都給。”

所以,孫家老太太自己其實也知道,孫福海沒孩子,毛病非是出在兒媳婦身上,而是在孫福海身上。枉她整日欺負可憐的兒媳婦,拿兒媳婦當頭驢使。

這樣黑心黑肺的一家人,不訛他訛誰?

陳淮安比他高著至少半頭,一把拍到他頭上,道:“訛人嘛,就得多訛點兒。騾駒,要她一萬兩。”

這冒充神醫的中年人名叫騾駒,隻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個好東西。

但彆看他形樣生的實在不堪入目,像是送子觀音打瞌睡時隨隨便便捏的一樣,還沒有一頭真騾駒好看,但他可是整個秦州方圓五百裡內最好的拳把式,平日出門也是吆五喝六,秦州一大半潑痞無賴的頭兒,也是陳淮安拜把子過命的好兄弟。

倆人曾在秦州萬花樓的花酒席上,比拳比到砸了半個場子,騾駒其實拳法更好,但最後陳淮安耍賴贏了半招,勝了騾駒,騾駒就拜他叫大哥了。

與齊高高和騾駒兩個分彆,陳淮安撣了撣身上那件新袍子,便準備往竹山書院去。

就好比和騾駒比拳,陳淮安是個不服輸的人,若非上輩子為了錦棠能進寧遠侯府,能做侯夫人,從此有個男人疼愛,安穩一世,他死也要拉幾個賠葬的。

但既然重新回來了,還有十年的時間做準備,比之跟著生父陳澈一開始就根基不穩,倒不如紮紮實實進書院讀書的好。

不過有一點麻煩,就是他上一回黜學之前,把山正康維楨給惹毛了,宣稱自己打死都不會再進竹山書院讀書,而康維楨也曾說過,隻要自己活著,陳淮安就彆想踏進這座竹山書院半步。

這一回要再進書院,就得先過康維楨這一關。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情敵相見,分外……眼紅,2333

第17章 傲骨錚錚

這廂,葛青章等錦棠把棉衣縫好,轉而就周周正正,將它穿到了身上。

雖說打著補丁,可他溫潤如玉的氣質,唇角噙著的淺笑,以及那從容,溫柔的眼神,勝過任何華服彩飾,便麻袋,也能披出一股子的仙氣來。

那一回錦棠和葛牙妹叫張氏給趕出去,葛青章什麼也沒說,但整整七天,他沒有喝過一口水,也沒有吃過一粒米,餓到奄奄一息時,張氏也不勸他吃飯,隻拎過他最小的妹妹來,將菜刀壓在他妹妹的頭上,輕輕摁著比劃了兩下,道:“青章,隻要你死,我就剁了她們,再殺了自己,咱們一起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又有誰能擰得過生了自己,又養了自己的人。

於是,葛青章又爬了起來,重新回到書院讀書了。

當然,也是從此,他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但陳淮安是渭河縣的大名人,便不想聽不想知道,他和錦棠倆個成親以後不和的事情,葛青章總是能夠聽到。

見錦棠要走,他咬了咬牙,終是說道:“妹娃,聽人說你小產過,小米紅糖最養人的,記得每日熬點兒吃,把身子養起來,你太瘦了。”

有個混賬浪蕩子的丈夫,就得忍受自己的私事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錦棠抿唇一笑,頰側兩隻小米兒大的漩渦兒,仍是小時候的活潑語調:“我會注意的,淮安人好著呢,也很照顧我,你又何必操這些心。”

要從如今就掐斷他的念想,就不能說自己過的不如意,隻能說自己過的好,好的不得了。

她話音才落,書院的門房疾匆匆跑過,差點就把錦棠給撞倒。

門房邊跑還邊回頭,笑著給葛青章說道:“好新鮮的熱鬨,從咱們書院退學,說是永遠都不會再踏足書院的陳淮安在門上,說是要見咱們山正。”

陳淮安居然來了。

錦棠第一反應,以為他是找自己的,還對著葛青章笑了一笑:“瞧他急的,這就來接我了。”

隨即,門房再扔了一句:“他居然還說自己洗心革麵重新做人,要回書院讀書,你們說可笑不可笑。”

*

當初陳淮安在竹山書院讀書的時候,跟同學們的交情很一般,但跟夫子們的交情格外的鐵。

他能言善辯,隻要進了講堂,叫他抓住話題,就能辯夫子辯到夫子們連嘴都張不開。

到最後,夫子們隻要見陳淮安在講堂裡,要講課的時候都得看他的眼睛,看他眼神不對,立馬就得停下來問一句:“淮安,本夫子這句講的可對?”

陳淮安銀子多,花錢浪,漸漸兒跟夫子們打成一片,白日一同辯論,晚上一起吃酒,最後俱成了勾肩搭背的酒肉兄弟。

不過,也是因為他的帶累,去年八月秦州府鄉試,整個竹山書院竟無一人入榜,集體名落孫山。

康維楨一怒之下,就借著吃酒惹事之名,把陳淮安給從書院給除名,並宣稱永不許他再入學。

如今科舉,生員分著兩等。一等叫廩生,是朝廷補貼夥食費的,次一等的叫癢生,就是陳淮安這種,因為成績不夠優異,朝廷不補貼夥食費的。

一個癢生而已,而他的學籍還在竹山書院,隻要康維楨不準他進書院讀書,陳淮安這輩子就甭想考科舉。

所以,康維楨一聽陳淮安跪在書院門前,說自己洗心革麵要重新讀書,先就冷哼著笑了兩笑:“我竹山書院開了近七十年,三代經營,考出去的學生遍及宇內,他陳淮安一個害群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