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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33 字 6個月前

勸回家了。

他如今風濕病嚴重的厲害,養的馬也死了,再養一隻,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走一回口外,所以他隻等東家娘子能把這一回的銀子給了,好讓兒子能繼續學業。

一聽齊梅那老媽子何媽說東家娘子又回娘家去借錢了,葛大順先就搧了自己一巴掌:“我兒子眼看交束攸,再不交娃的學就沒法上了,東家若再不給工錢,我葛大順就死在這兒。”

何媽才不怕了:“你要想一頭撞死,誰還能攔著你不成?我家老爺在縣衙可是朝奉郎,與縣太爺一般執掌生殺大權的,你要想訛我們陳家,省省唄。”

雖說朝奉郎不過一個散官,可葛大順不過是個鄉民,聽說個官字都要腿軟的,當然就不敢再鬨了。

他跺了兩下鞋麵,蹲的太久,站起來還有些眼暈,一步三歎的,正準備要走,便見陳家二少爺陳淮安從門裡走了出來。

陳家三個少爺,老大和老三都精於學業,卷不離手,唯獨這二少爺,身材高大,一臉英氣又相貌堂堂,於相貌中,雖比不上他兒子青章,但也是渭河縣數一數二的好相貌,卻是個遊手好閒的主兒。

但他也是這一家子唯一好說話的一個,為人世道江湖,不分高低貴賤都能說幾句話。

而且他出手大方,很多時候從齊梅那兒結不出工錢,他們這些駝工便堵陳淮安,從他這兒搞點零碎銀子做急用。

他一見陳淮安出來,就又折了回來,伸著手道:“二少爺,好歹跟你娘說說,我家青章要交束攸,勞她把工錢結了,否則我家青章的學就沒法子上了。”

陳淮安笑了笑:“昨兒渭河橋頭碰上,葛大伯昨兒才從口外回來,也不回家看看青章,這就來討工錢了?”

葛大順道:“青章那麼好的學業,討不到工錢沒有束侑,我沒臉回去見他。”

陳淮安掏了掏囊兜,昨天齊梅給了他五錢銀子,方才出門時將他和錦棠兩個的屋子翻了個遍,又偷了錦棠統共四兩多的體已銀子,一並遞給葛大順:“這是昨兒我要開給孫小郎中的診費,我在渭河橋上追到他,結果他死活不肯要,又還給我了。大爺您拿著,給青章做急用。”

原本他死皮賴臉問齊梅討銀子,就是想給葛大順的,但齊梅不給,他隻能湊自己和錦棠的體已私房了。

五兩銀子,葛青章就能多讀一個月的書,葛大順自然大喜。接過銀子問道:“昨兒二少爺追到孫小郎中了?”

陳淮安道:“與你擦肩不遠就追到了,一通的扭打,他也不肯收診金,大爺當時還回頭看過,難道記不得了?”

昨天葛大順確實見過陳淮安,一個人急匆匆跑在渭河橋上,因是老相識,打了聲招呼,陳淮安特意跟他說,孫乾乾替老丈人診過脈不肯收銀子,轉身要去陳家莊,所以他要去追著付銀子。

至於追到沒有,事不關已,葛大順當然不曾在意過。但看陳淮安如此肯定的看著自己,他的潛意識裡就肯定陳淮安是追到了,並且果真扭打過,不肯要診金。

他下意識點了點頭:“記得記得,推了半天,他愣是不肯要嘛,所以這銀子你才能給我。”

陳淮安笑的時候,眉尾飛揚,眸光潤潤,頜骨處線條仿如大家精筆而成的一捺,起的有勢,收的乾淨利落,本是個眉剛目毅的誠麵相貌,卻又因為那清秀的下頜,平添幾分英氣。

說來也是巧。

陳淮安昨天背著孫乾乾的藥箱子出門時,急欲找個人證,在渭河橋頭碰上的,恰就是這葛大順。

所謂的要給孫乾乾銀子而孫乾乾不收,兩個扭打過的事情,也是陳淮安在小樹林裡自導自演的,當時就他一人,不過是故意弄出點聲音而已。

但葛大順不知道啊,他看見陳淮安過橋了,還聽到陳淮安在樹林裡跟人說話,想當然的,便以為孫乾乾當時就在樹林裡。

就這樣,五兩銀子換一個人證,陳淮安就有了親眼目睹過孫乾乾離開了酒肆,並去往陳家村的,實際目擊者了。

他一笑,拍著葛大順的肩膀道:“正好我要去羅家酒肆,大爺是錦棠老娘舅家的人,一起去吃碗酒,如何?”

葛大順因為兒女親事的問題,半年前跟葛牙妹鬨的不甚愉快,不過錦棠沒嫁給他家青章,轉而嫁給陳淮安,算得上是高嫁了。

從口外才回來,他也想去看一眼堂妹葛牙妹,就跟著陳淮安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葛青章:作者大大,你讓我爹比我先出場是幾個意思,23333

好吧,葛青章,長的比陳淮安帥,學習還比他好,還是青梅竹馬,猜猜和錦棠為啥沒成。

第11章 無酒不歡

這酒肆的歸屬權,算得上是本爛賬了。

羅家老爺子去的早,羅根旺和羅根發兄弟也許是手法的原因,一直釀不出好酒來,所以在葛牙妹嫁進來的時候,家裡的酒槽一年隻開一回,那酒也是零零散散的賣,生意經營的半死不活。

等分家的時候,羅根發占著羅老太太,也怕這酒肆是個累贅,便要了旁邊占地一畝的大宅院,隻把一點小門麵和個半死不活的酒肆分給了羅根旺,除此之外,家裡的碗都沒給羅根旺給一隻,基本就讓他倆口子淨身出戶了。

但葛牙妹心靈手巧,由她親手操手釀酒,與井水相得益彰,才有了今日這源源不斷的生意。

而羅根發夫妻平白占著個大院子,院子又生不出錢來,這些年就過的很艱難。

越看酒肆的生意好,他們倆口子就越是發酸,平日裡大伯娘黃茵沒少嘮叨過,說自己當初吃了虧什麼的。

葛牙妹畢竟是村子裡出來的,根基淺,不敢跟他們吵,漸漸的就慣出了大房一個整日伸手要銀子的毛病。

而羅根旺還是個大孝子,短了什麼,都短不了孝敬老娘的一份兒,所以,印子錢裡至少幾百兩,都是花在大房了。

今兒不逢趕集,所以縣城大多數的店鋪都歇業,街上亦格外安靜。錦棠坐在櫃台裡,吃著杯炒米茶,忽而眼一覷,便見羅念堂端著碟子東西,偷偷摸摸的從櫃堂下方往前走著。

錦棠一把將他撈住,見碟子裡是隻鹵好的豬蹄膀,問道:“你不明明白白坐在這兒吃,偷偷摸摸端隻蹄膀要作甚?”

念堂吞吞吐吐道:“爹讓我端給奶的,怕你和娘罵,所以……”所以就作賊一樣,把個蹄膀偷偷的端到大房去給羅老太太吃。

葛牙妹兩隻纖巧靈活的細手,會釀酒,會做菜,尤其是一道桂花蹄膀,燉的香酥軟糯,油而不膩,格外好吃。

最近日子過的緊,家裡很久不曾做過大菜了。今兒葛牙妹也不知是怎的,居然燉了三隻大蹄膀。

羅根旺雖躺在床上,還不忘孝敬自家老娘,聞到樓下絲絲肉香往上溢著,自己也舍不得吃,先讓兒子偷偷端一個給隔壁老娘去解饞。

錦棠轉身出了櫃台,進廚房揭開熱嘟嘟冒著油香氣的鍋子,接連挑了兩隻大蹄膀出來,三隻蹄膀作一盤,轉身便要走。

“隔壁那老太太吃了我的便有力氣罵我,你們還敢給她偷吃東西?”出來的是葛牙妹,嘴跟錦棠一樣,刀子似的。

她蒸了半天的酒,叫酒氣熏的厲害,兩頰海棠一般的紅,皮膚又細,兩腿軟著,說話都是顫酥酥的,說著便來搶那兩隻蹄膀。

錦棠轉身把蹄膀端到隔壁大房的門上,高聲道:“秀娟,我娘給奶奶燉了蹄膀,來端。”

糖汁濃鬱,皮色深褐,肥肉燉成稀薄的凝漿,瘦肉深紅軟嫩的蹄膀,熱氣騰騰,顫危危的在盤子裡搖著。

整個渭河縣,就沒有不饞葛牙妹這桂花蹄膀的人。 思 兔 網

大房的二妹羅秀娟立刻從院子裡跑了出來,笑著來接蹄膀:“大姐,進來坐會兒?”

“不了,家裡還忙呢。”

轉身回到家,才一進門便聽葛牙妹在罵羅念堂:“你奶是咋說我的你忘了?身賤骨輕,一輩子吃苦的命,越給她吃她就越罵我,還不全是你們父子倆給慣的,我費心費力養著你們父子,你們就伺候那活祖宗吧。”她越說越氣,燒火棍子就抽到了念堂的屁股上。

其實葛牙妹並不相信陳淮安能把一條人命掩過去,她也想好了,徜若官府來追查,她就一口擔下殺人的罪名,絕不帶害陳淮安。

那幾隻蹄膀,便是她給自己做的斷頭飯,準備臨上刑場之前準備飽餐一頓的。

誰知道不過轉眼就叫兒子端著送給了隔壁整日罵她的老太太,她又焉能不氣?

念堂拳著兩隻小手,垂著肩膀,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就那麼站著。他忽而抬起頭來,兩眸便是委屈的淚花兒。

錦棠道:“娘,橫豎都是你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的人,他自己便挨著餓,也要把東西給我奶吃了才安心。你每天費心費力的做,做了還是大房的人吃,結果吃了人家還恨你,又是何苦呢?”

要說葛牙妹能把人得罪光,她這張利嘴可沒少替她添油加醋。於是到頭來,乾活兒的是她,吃苦的是她,受累的是她,遭人嫌的也是她。

上輩子錦棠最體貼葛牙妹,於是整日和大房,和老太太針鋒相對的吵,到最後連念堂和羅根旺都恨她恨的什麼一樣。

這輩子她是看開了,橫豎最後念堂和羅根旺都要偷偷給大房東西,給了葛牙妹也不落好兒,倒不如過了明路,叫念堂也知道,大房和葛牙妹,究竟誰是好人,誰是惡人。

葛牙妹猶不解恨:“原本棠還幫娘說兩句,如今連棠也向著外了,娘這般辛苦,真真是白苦了。”

錦棠笑著撫上葛牙妹的肩膀,道:“不過一個蹄膀而已,等女兒一會兒下廚,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桂花藕。”

葛牙妹和錦棠一般,有個吃了酒就骨酥的毛病,叫女兒揉了兩把,再捶了兩把腰,格外的舒服。

這時候若是羅根旺身體好著,倆人夜裡能來上一回,凡世女子們沒體會過的歡意,她能體會個透骨透髓,可惜羅根旺癱了,那怕站起來,這輩子床上那點事兒是沒指望了。

葛牙妹雖才不過三十五歲,卻早準備好了一輩子守活寡。越是想守活寡,就越覺得女兒一生該入滋入味兒的做個女人,她在錦棠脖子間嗅了嗅,低聲道:“罷了,娘蒸完了酒還得去翻沙,你若無事就趕緊回陳家去,否則淮安也該著急呢。他是富家少爺,小心你整日不回家,齊梅給他弄個妾室回去。”

羅錦棠轉身又坐回了櫃台之中。

按她的推算,孫福海該來了。孫乾乾死到現在,正好過去了一天,孫福海原本是圖謀酒肆的,又失了兒子,今天上門肯定要鬨個翻天,她準備了半天,就是等著孫福海上門,接他的招兒呢。

*

這不,轉眼孫福海就來了。

兒子失蹤一日一夜,遍尋不見,也找不到屍首,直到今兒一清早,才在渭河縣的下遊撈到他的藥箱子,孫福海提著藥箱,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