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間給我掉鏈子。”
他說話時沒什麼好臉色,手裡拿著一杯茶,耳朵裡還塞著那副耳機。
蔣毅:“杜哥在聽什麼,撒尿也不摘掉。”
“輕音樂,放鬆心情,你聽嗎?”
“不用了,欣賞不了。”
老杜笑,活動脖子扭扭腰,看了一圈:“小金剛呢?”
“還睡著,叫不醒。”
“一個個的不當回事。”
恰逢耗子杵著拐從廁所出來,老杜招呼:“沒事吧?”
“挺好,一切正常。”
說著往車上走,老杜跟過去扶他上車,等卡車走後兩分鐘他們也走。
這之後也很順暢,車上的人個個都睡了會兒,蔣毅也裝睡,間歇著睜眼看看路杆上的藍色指示牌,心裡倒數著公裡數。他雖早已不是頭一回行動,卻仍然難掩激動之勢,越往後越不能裝了,索性睜開眼。
旁邊的老杜還閉著眼,看上去不像睡著。又過了一會兒,離卡點約莫半小時的距離,他也驀地睜眼,暗罵一句臟話,指揮司機沿最近的岔口下高速。
蔣毅心上咯噔一跳,那一刻敏銳超越憤慨,轉頭密切留意他,老杜卻除了摘耳機的動作並無彆的異常。
“給貨車打電話,讓他們先下。”
小金剛還睡著,眼看老杜怒氣上來,蔣毅即刻推醒他:“打電話下高速。”
他這才慌慌張張掏出手機。
或是遭遇臨時變故太多,此時的蔣毅非但不像上次那樣迫切,反而多了幾分淡定。
五分鐘後汽車右行順著馬路駛入臨近小寨,那附近多樹林,夜色中黑黝黝的密麻一片。
蔣毅看了看老杜的臉色:“杜哥怎麼回事,又有人跟蹤嗎?”
“不是。”他並不多說,罵,“媽的這幫混蛋,把我盯著當飯吃!”
後座的虎皮窩在座上翻來翻去,實在忍不了:“杜哥,我想下車。”
他滿頭大汗捂著肚子,神態十分虛弱。
老杜轉頭,唇線不妙的下撇,眼神鷹般銳利:“這時候下車?”
聲音低沉平穩,卻暗藏蓬勃怒氣。
蔣毅:“要不讓貨先走,我們靠邊停一會兒,追得緊了風險更大。”
老杜想了想,叫司機靠邊停下。
蔣毅這麼建議是因為知道崔禮明在附近有埋伏,老杜采取建議其實並非采取建議,他也有自己的考量。總之車是靠邊停下了,就停在樹林旁邊,虎皮立即捂著肚子衝出去,湮沒進漆黑的夜。
蔣毅掏出幾支煙給大家散,問老杜:“虎皮這樣多久了?”
“前幾天聽他說吃完東西會腹瀉,也是偶爾,媽的今天撞上了。”
幾人都沒說話,安靜的坐了約莫半小時。耗子打給小金剛,說是貨車已重新上了高速,問他還走不走,他把消息轉述給老杜。
老杜想了想:“讓他們繞上一圈就回去,回去也走高速,車多不易被查。”
小金剛如實說。
將說完話,林間隱約有聲響,司機反應快,將啟動車子卻聞噗的一聲,如石子投湖般短促,接著嘣咚一響,巨大動靜震動車身往前顛。
他皺著眉回頭:“爆胎了。”
老杜指揮:“下車。”
於是幾人陸續下車,分幾路鑽進樹林。其實不下車還好,這一下車徹底牽動警方埋伏,密集的腳步從各個方向追來,間隙散落手電的光,伴隨聲聲警告呐喊。
蔣毅不知崔禮明對計劃方案做了什麼調整,沒道理放貨走掉卻跑來這裡堵人。他雖不知卻也不疑,腳下故意磕磕絆絆跑不動,怎料老杜雖年長,卻不是省油的燈,行動特利索,還拽著蔣毅一起跑。
蔣毅跑著跑著靈機一動,被腳下樹枝一絆,順勢跌倒。原以為自己落單這事兒就結了,怎料老杜並不放棄他,竟想扶他起來。同一時間警方緊逼二人,兩名隊員大聲喝止無用,又不知蔣毅的身份,見他稍顯落後便朝其腿部開槍,電光火石間老杜將其往旁邊一推,那一槍便打中老杜的腿。
子彈進肉並沒有太大的聲響,疼痛卻立即襲來,老杜堅持沒兩步就跛著一腿磕絆,很是艱難。蔣毅那一刻說不上來什麼感受,隊員還想開第二槍時,他近乎本能的撲上去搏鬥,一線隊員自是驍勇善戰,二人滾打一團不分你我時,蔣毅用巧勁奪了對方的槍,接著滾一骨碌站起來,轉眼之間將槍對準了戰友。先前控製老杜的人見狀又立即舉槍對準蔣毅,且伴隨嚴重警告。
事態霎時失控,不知誰的手電落地,明光照亮腳下的土地,落在身的光芒薄弱,卻足以看清對方的臉。崔禮明趕來時恰巧看到這場麵,看舉槍對準戰友的是蔣毅時意外極了。蔣毅不作他想,又深知此時不能拖延,幾秒之間便朝對麵的人放了一槍,砰的一聲,震動樹葉嘩嘩響。
四處光芒微弱,那戰友看不實在,自己沒覺得有什麼,旁邊的隊友卻嚇壞了,有上前扶的有追蹤蔣毅的,但被崔禮明阻止了。
看二人一瘸一拐瞬間消失,隊員不解:“為什麼放他們走?”
“沒有為什麼,服從命令。”
“他打傷了我們的人。”
老崔淡定,眉都不皺一下:“去看看傷哪了。”
幾人打著手電對著戰友檢查一遍,卻無異常。那戰友身後有棵樹,二者挨得極近,電筒的亮光照在樹乾上,赫然顯現一塊炸裂的樹皮,內裡塞著顆露出尾巴的銀色彈頭。
“報告隊長,嫌疑人那一槍打樹上了。”
他頓了頓:“抓了幾個?”
“四個。”
“帶回去。”
於是往外撤。
那樹林另一邊連接另一個寨子,老杜腿部受傷不耐跑,還沒進寨便一個踉蹌絆倒在地。蔣毅扶他起來,他沒跑幾步再次跌倒,便不起了。
氣喘籲籲交待:“你先走,老子今天倒黴,死了就死了。你出去後想辦法把貨發出去,為這一單兄弟們吃了不少苦,賺來的錢給大家分了,算是有個交待。”
蔣毅沒出聲,還伸手扶他,他擺擺手,抹了一腦門的汗。少了手電追蹤,周圍黑燈瞎火,惟他的喘熄緊張短促。
蔣毅原地站了一會兒,也一屁股坐下。
“你快走。”
他噓一聲,壓低了嗓門:“沒動靜了。”
他便凝神細聽,確實沒什麼動靜:“媽的,老子就該拿手榴彈炸了他們。”
第58章
那之後又有了動力, 跛著腳跟隨蔣毅走出樹林。
九河鄉多納西族,林外有塊水田,田邊簇集圓木搭建的二層小樓房。住戶半夜全睡了, 靜悄悄一片。
蔣毅扶著老杜敲響就近的一戶, 開門的是位青年人,上披一條羊毛氈, 下穿一條麻布褲,腳上一雙黑布鞋。初見二人時頗不耐煩,又見老杜腿受傷,便引二人進屋。
內裡是口天井,其間三麵環房, 那青年人引老杜去正屋門前的躺椅躺下,開燈檢查半天不知如何下手。其小腿肚汩汩下流的鮮血打濕了鞋襪,細瞧傷口呈凹陷狀。蔣毅知那是發散角度射出的鉛彈丸造成的, 密集子彈已將肌肉燒傷,隨著時間推移會進入體內更深,且不易清理,是典型的□□傷口。
“怎麼辦?”
“不知道。”
從隊友手中救他出來已是極限,麵對槍傷蔣毅不敢多管, 怕暴露身份。
但這一槍是老杜替他挨的,又不能不管。
“附近有醫院嗎, 麻煩你帶個路。”
“不去醫院。”老杜說, “用鑷子挑出彈頭,死不了。”
青年人不敢應:“你出這麼多血, 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擔不起責任,我們這裡沒有醫院隻有衛生所,我送你們去。”
“小兄弟,我隻是借你的地方用用,動手的事情交給我這位兄弟來,就算出了什麼事也和你們沒關係。”
那青年人看看他二人,歎了口氣,跑去二樓找工具。再回來時非但帶來簡單藥品還帶來一位蓄須老人,消瘦的身體明亮的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這是我爺爺,懂點醫術,不過是中醫,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你們。”
老爺子細細看了看傷口,二話不說開始上手。沒有麻藥,老杜被痛感逼得冒冷汗,卻也僅是皺著一雙眉,哼也不哼一聲。後來進入尾聲時老人也勸他們去衛生所。
“我沒有全部取出來,怕時間太久失血過多。你們還是走吧,衛生所條件比我這裡好。”
老杜一雙眼睛已半睜半閉,分不出太多力氣說話。
蔣毅看了看他:“……算了吧,能取多少算多少。”
老人歎了口氣,草草搗碎兩片草葉敷住他的傷口,轉身又回樓上去。
霎時,寂靜的小院隻剩他二人。
蔣毅抻開雙腿坐在門檻上,手伸進褲袋摸了摸,沒摸著,許是剛才奔跑的途中掉落了,又渾身上下摸索一遍,終於從上衣口袋摸出支煙。他點燃後抽了幾口,遞給半躺的老杜,老杜接煙時手指不受製的顫唞。
“剛才能跑不跑,留下來乾什麼。”
老杜狠狠吸著煙,火芒一閃閃的亮,再狠狠吐出去,頗有大鬆一口氣的架勢,看上去似乎減輕不少疼痛。
“我老杜不是隻顧自己的人。”
他又把煙遞回去,蔣毅不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抽,他便接著抽。
“……不如彆乾了,太危險,你做個正經生意,我照樣跟你。”
他笑:“除了這個我一竅不通,不乾這個乾什麼?”狠皺著眉再抽一口,“媽的,剛才死了就死了,老天不讓我死,說什麼也要乾到底。你如果想走就走,我不攔你。”
“……我能走去哪兒,我也除了這個彆的一竅不通,不乾這個乾什麼。”
“那你剛才說那話?”
“畢竟差點兒死掉,害怕。”
老杜再笑:“剛才你和那些人搶槍,可看不出你害怕。”
“那會兒著急,不知道自己乾了些什麼,不是有句話叫兔子急了跳牆麼,大概就是那樣。”
老杜笑意不減:“狗日的,兔子怎麼跳牆,是狗急了跳牆。”
他摸一把後腦勺:“媽的,我說怎麼說起來不順口。”
老杜麵帶笑意抹了把汗,抽完那支煙後靠著躺椅睡著了。
蔣毅看著院中間的天井,眉宇間縈繞難解的情緒。
兩小時後青年下來察看,見昏睡的老杜臉色不對,伸手一探,發燒了。霎時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再次叫嚷著要送二人去衛生所。
蔣毅自始至終坐在門檻上沒動過:“有消炎藥嗎?”
“你們走吧,我是好心救你們,怎麼還賴上了?”
“剛才你爺爺幫忙取出彈頭已經算救過他了,再借你家消炎藥用用,出任何事我負責。”
青年滿腹牢騷,卻也前去拿藥。
吃過藥後沒一會兒,天亮了。這家人招呼蔣毅吃早飯,他沒什麼胃口,拒絕了。
片刻後老人家拿給他一塊玉米餅:“他退燒了,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