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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無星辰 白小侃 4374 字 5個月前

早晨那事兒是這樣的。

天快亮時,秦淮為了配合蔣毅也閉上眼睡覺,卻不足兩小時,驀地起床準備出門。他淺眠被驚醒,問她時她的確說的是去店裡交待事宜,去的卻是張家壩老杜的宅院。

卻不知那幢宅子隻剩門口一條狗,和一個看院顧狗的人,她和那人粗略交談才知老杜一大早就約了朋友去硯湖公園附近喝茶去了,她於是又追去硯湖。

清晨的硯湖安寧靜謐,明亮的湖水倒映青山石橋,橋口跪爬的兩座石象被陽光鍍著金芒。壩上種了許多樹,大多還開著花,沾了露水愈顯嬌豔。

老杜領著友人沿湖轉一圈,說說笑笑去了最近的茶樓。

寬椅上放有軟墊,原木桌上擺著茶具。他請人往對麵坐下,親自提壺斟茶。

“一會兒還有個朋友要來,大人物,和他見見麵對我們都有好處。”

那人接茶:“你現在越來越有名,誰不知道你幾次死裡逃生,那麼多人半路上都栽了,就你最穩當。”

“辦法是想出來的,多動腦筋就不會出事。”

兩人閒聊正酣,卻見有人領了一女孩兒過來。

“杜哥,她說她是毅哥的人,有重要的事找你。”

老杜抬頭:“小秦,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蔣毅出了什麼事?”

她獻笑,請他借一步說話。

他和朋友打了招呼,便隨她去了陽台。

“杜哥,我今天是來替毅哥請假的。”

她說話帶著笑意,頗有幾分混跡市井的老練。

請假這個說法挺新鮮,老杜一聽便笑了,下撇的唇線微揚,慣性皺起的濃眉也稍顯舒展。

“發生什麼事,他自己怎麼不來。”

“這事我還真不好意思和彆人說。杜哥帶著大家做事,都知道分寸,該賺的賺,不該碰的絕對不碰,他卻不知從哪染上了惡習,要不是我發現及時,搞不好現在已經變成骷髏。不戒不行哪,人不人鬼不鬼的以後還怎麼幫杜哥做事。”

老杜一頓,略顯吃驚:“我看他一直挺正常,以為沒什麼事……”歎口氣,“沾上了哪有逃得了的。”

秦淮意外,原以為老杜知情,看他吃驚的樣子倒不像裝的。

“你們幾個當大哥的都平安無事,就他倒黴掉進這個坑,還請杜哥看在他忠心做事的份上給他點時間,讓他斷乾淨了再回來。”

“當然。”

他揚了揚眉毛,麵頰的淺坑在陽光下暴露,襯托不苟的神情更加嚴肅。

“能戒掉最好。他是我的好幫手,重要的事少了他還真不行。”

剛說到這兒,手機響了,他看了看屏幕:“我還有要緊的事,就不和你多說了,蔣毅的事你多操心,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我。”

說完就走了,去的是茶樓後門。

秦淮看了看他的背影,想此人如果乾的正經事,倒真是令人尊敬的好大哥。

她不作停留,也抬腿離開,走的是正門。

就在她踏出門檻的那一刻,老杜剛巧領著一人從後門上樓。那人頭發花白身材發福,衣擺高高紮進褲腰,麵上還架了支黑框墨鏡,他走動間極謹慎,從閃現身影到鑽進茶樓不過幾秒的功夫。

老杜這邊進展得如火如荼,再說北三環舊樓裡的蔣毅三人。

第48章

距上次三人在白天齊聚已過去一段日子, 那會兒陶西平被抓,正趕上老杜四處藏匿,蔣毅帶著啞巴每天無所事事等他出現, 算是清閒了一陣。

如今再聚, 意義不同。

那天秦淮和老杜見麵之後,三人駐紮屋裡哪也不去。她和啞巴還輪流出去買個東西透個風, 蔣毅成了嚴加看管的對象,每天隻能於家中幾個房間來回溜達。

他雖能沉住氣卻並非禁得起封閉,一兩天不出門已經悶壞,無聊到把折好的方塊被扯開再折,折好又扯開, 直到柔軟的被褥模型般立挺。後因職業敏[gǎn],不能讓它規矩方正的呈現,於是拎起一角再度毀滅……

第三天清晨, 啞巴買油條回來時懷中捂著個東西,進家後獻寶似的找到蔣毅。他正在廚房熬粥,把著勺子一點點往鍋裡翻攪。

啞巴往灶台上放了油條,興奮不已拍他的肩,他回頭, 看他從夾克裡捧出隻毛茸茸的小東西,伸手一摸, 熱的。於是展露笑容, 搶過那一團跑去臥室給秦淮獻寶。

秦淮還在床上躺著倒不是因為貪懶。自從那天把蔣毅撞個正著,她開始變得敏[gǎn], 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實在困了幾秒鐘就能入睡,幾分鐘後又猛的清醒。白天有啞巴盯著,她勉強能撿個空碎片化的睡一睡,卻再不像以前踏實安穩。

蔣毅推門動作極輕,她仍然立即睜眼,抬脖子看他輕手輕腳走進來。

掀被子起床:“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好著呢。”

他說,挨床坐下,攤出掌心的一小團。

秦淮驚:“這是什麼?”

“黑領噪鶥,三級保護動物。”

其頭白頸灰,肥實的腹藍灰的腳,栗色的眼睛沾了水汽般靈動。

她伸手摸了摸,軟軟的很暖。

“哪兒來的?”

“啞巴不知從哪撿來的。”

再看門口的啞巴,抬手指了指窗外的院子。

蔣毅頓感掌心溼潤,遂歪了它的身子察看,卻見其腹底被劃傷,正往外浸著血,小半截廢舊的勾花網還藏在羽毛裡。

他出去找藥,拔出那截小鐵絲,再給它止血上藥綁紗布。許是因為疼,小鳥兒重心不穩往一邊倒,卻不吱聲,睜著一雙溜圓的眼睛不住的忽閃。

他從廚房找來一隻紙箱,把鳥兒放了進去。

“吃飯吧,吃完飯給它搭個窩。”

“你會搭窩?”

“小意思。”

飯後卻先守著灶台熬東西,秦淮看他隻摻了勉強遮蓋鍋底的水,再往鍋裡撒麵粉,十分不解。

“這是在乾什麼?”

“做漿糊,搭窩用的。”

她原以為他說的搭窩不過剪裁紙箱之類的花架子而已,卻沒想到他是真會搭,從犄角旮旯裡搜刮廢紙,什麼廣告傳單小告示,通通拿上,又領著二人兜著鳥兒去院裡撿樹枝。

秦淮:“隨便做做就行了,等它傷好了就飛走了。”

他正細致的塗著漿糊:“這種鳥不愛飛,就喜歡在灌叢中跳來跳去。”

“遇到危險也不飛嗎?”

“它機敏,點頭翹尾鬨上半天,邊鬨邊逃走。你以為它死了,過一會兒又跳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

“以前隊裡巡邏見多了,沒什麼玩的就研究這。”

又問:“好養嗎?”

“好養。”抬頭衝她笑,“和你一樣,多喂幾次就行了。”

她瞪他一眼:“它吃什麼?”

“碎饅頭草葉子、甲蟲蜻蜓,都吃。”

她於是上樓找饅頭,啞巴去樹下找蟲子。

做好的人工鳥窩就放在窗台上,緊鄰架在護欄間的六葉小風車。蔣毅還根據它的習性往窩裡墊了吃飽水的草葉根須。

“取個名字吧。”

秦淮:“鳥就是鳥,能取個什麼名。”

蔣毅揚眉,見啞巴探出指頭摸它的頭,似乎多使一分力就會壓垮它一樣。

他和秦淮使個眼色。§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秦淮:“這鳥兒和你挺像,安安靜靜的不吱聲,以後就叫它小安吧。”

啞巴咧嘴一笑,十分開心。

他是真喜歡小安,一會兒探望一次,晚飯前喂一次晚飯後又喂一次。

秦淮扶著腦袋看電視,提醒他:“再吃就撐死了。”

他幡然醒悟,撤了口糧又給它倒水。

蔣毅坐在沙發上剝瓜子兒,用小盤兒接著瓜子仁,接滿一盤遞給秦淮,秦淮很嫻熟的端起來吃。這本是為打發時間給他買的零嘴兒,他自己不吃全剝給她了。

三人閒聊一陣,無事可做便早早睡覺。這兩天蔣毅睡眠不錯,雖入睡時長卻也能睡個完整的覺,連續兩日無異常便叫秦淮放鬆,卻不知她這一夜稍一放鬆就出現情況。

夜裡不知幾點,蔣毅轉醒時頗顯焦躁,連翻兩個身之後驚醒秦淮。

她一骨碌坐起來打開床頭燈,見他麵朝裡弓著背蜷著腿。

伸手拍拍:“不舒服了?”

沒反應。

她把人掰過來,看他閉著雙眼緊皺著眉,伸手一摸,全是汗水。於是掀被下床,匆匆去衛生間拿了毛巾打了盆水,期間驚醒啞巴,他也跟進房間。

秦淮擰了毛巾替他擦汗,那汗珠子似擦不淨,剛抹到脖子臉上又出一層,她於是又返回去,來回的擦。幾分鐘後他開始顫唞,漏洞的篩子般來回涮,振幅越來越大,那大一個子縮成一團,越蜷越緊。

秦淮心急,撲上去抱他,卻觸碰密麻的顆粒凸起,定睛一看,他胳膊腿上生出一層駭人的雞皮疙瘩,霎時自己也汗毛立起,卻不猶豫,仍然抱著他。

摸他的臉順他的發:“忍一忍,再忍忍就過去了。”

他還在出汗,短褲背心都濕透,似剛從冰窖裡撈出來。

她摟著他一邊剝他的衣服,一邊叫啞巴:“去拿條乾毛巾。”

啞巴於是去找毛巾。

懷裡的人卻驀地睜開眼和她對視,足足半秒不眨眼,分明看著她卻目光無焦,似她不存在。她連叫了他幾聲,他毫無反應,眼睛裡漸漸爬上紅血絲,乾涸的唇泛起白皮,合不攏的牙齒上下磕碰,錚錚的響。

“放開我。”

汗水順著發尖爬過麵頰,他隻是冷冷的看著她。

秦淮不放,接過啞巴找來的毛巾替他擦汗。他不平靜的神態愈顯陰辣,帶著一雙發紅的眼,乍一看像即將變身的怪物,五官似要撐開表皮展露猙獰的獠牙。

秦淮抱著他,細致的擦汗,已順著頸脖擦至後背。他卻已至臨界點,打開胳膊往外抻,本就力氣大又是部隊出身,秦淮敵不過他,用儘全力僅是九牛一毛,抗爭不過一秒便被他掙開,兩條腿剛挨了地,卻被她重新撲回去,他腳下一滑往後倒,踹得拖鞋飛老高,砰一下飛至窗戶,又猛彈到地上。

殘破的意誌力本就脆弱,被這麼一激他便失去理智,抓了床頭的杯子猛砸,秦淮跪趴在他腰上,伏著腦袋一躲,水杯撞牆碎得四分五裂。

“繩子,去拿繩子!”

啞巴被這場麵驚得呆愣,這才急急忙忙拿了麻繩過來。

秦淮製住他的上身,啞巴先綁他的腿。

他似抗拒被綁,又似極度痛苦,兩條腿安寧不得,顫唞著繃直了肌肉,無限放大的力量使已上結的麻繩鬆了勁。

秦淮轉頭壓住他的腿:“綁緊了!”

啞巴哆嗦著手纏了一圈又一圈。

忽感腕上有熱氣,她轉頭看回去,見他正張了嘴往手上湊,偏又理智抗爭,拚了命後仰著脖子往回撤,打顫的牙齒已磕碰著自己的舌。

她知他害怕傷著她,心上一軟又一熱,險些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