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能在這兒治療,要是醫務人員報了警,一切都白費了。”
“……什麼時候染上的?”
“……那次去章鳳接貨,他們給我打的不是鎮定。”
二人已行至大樓外。
夕陽西下,隻在遠山上露出顆頭,溫柔的紅灑遍大地,一切物什暫時原本的色彩,像極了燈下剪影。
她在輕風下抬頭,終於正視他的眼睛:“為什麼騙我?”
二人對視半晌,他漆黑瞳孔閃現不忍的柔軟,垂了臉率先敗陣下來。
“畢竟不是好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不想讓你擔心。”
“還有誰知道?”
“老杜。那次從章鳳回來被送去醫院,是他應付的醫生才避免一係列可能性的麻煩。”
秦淮皺了皺眉:“他給你提供的?”
“不是。他雖然乾這個,但自己不吃,也不讓兄弟們吃。”
“兄弟們?你真把他當兄弟?你彆忘了自己是誰!”
聲音不小,驚動旁人轉頭打量。
她不懼,似乎維持音量才能舒緩心頭的氣:“他要是真把你當兄弟就不會讓你沾這個,小金剛虎皮跟他多少年了?他們怎麼都沒事,就你有事?”
“上次情況特殊,本來不是我去,小金剛虎皮趕巧都不在,他被人盯著走不了,這才讓我去。”
“你還幫他說話?”她克製怒氣,轉問,“啞巴知道嗎?”
搖頭。
“老崔呢?”
頓了頓,再搖頭。
她從鼻腔發出恍然大悟的笑:“我不知道,啞巴不知道,竟連老崔也不知道,最親近你的你全都瞞著,卻和老杜掏心掏肺。老杜是誰?你還記得他是誰嗎?”
看看四周,到底咽下暴露身份對他不利的話,道一句,“這都乾的什麼事。”
“他了解阿飛,是他自己猜出來,我怎麼會和他掏心掏肺,更沒有忘記他是誰,正因為從未忘記才走到現在。”
他朝她走近,摸她的頭,被她躲開。
“這是第四次,也是最後一次,我跟你保證一定戒掉。”
“你要真這麼想就跟我走。”
“去哪兒?”
“戒毒所。”
“不行,案子沒結束。”
“你們隊就你一個人?全國那麼多警察,少了你辦不了這件案子?”
刻意壓低的嗓門蘊藏著怒氣,她已雙目發紅。
他伸出雙手捧她的臉,寬厚的掌心終於回歸熱意。
“這案子少了我還真不行。我要是突然消失,老杜會懷疑一切,連你也會遭殃。”
“我怎麼會遭殃,你是警察,是緝毒英雄,他們派給你任務,保護了那麼多誤入歧途的人、挽救了那麼多家庭,有誰知道自己被挽救、有誰管過你的生死?現在連多派幾個人保護自己家屬也辦不到嗎?專坑自己人,這是什麼狗屁組織。”
他滑動手指輕輕摩挲她的唇:“就算派人保護你,也沒有萬無一失的事。”
“那我更要帶你走了。你要是出事我怎麼辦?”那雙圓睜的眼睛終於兜不住溼潤的紅,兩滴清淚滑至麵頰,她重複,“我怎麼辦?”
他喉結一滾,用指腹揩掉她的淚。
“我向你保證,以後任何情況一定先護自己安全,決不讓自己再出事。”
世上女人最不好哄,因為她們最容易受騙。穿綠衣戴軍帽的人雖不輕易違背承諾,一旦失信,帶給對方的衝擊是增倍的,痛苦更甚。
那天之後二人回家,很有默契的決口不提前三次過錯。
蔣毅仍舊去廚房做晚飯,切半顆菠蘿挖空,果肉洋蔥胡蘿卜加米飯混炒,再做一個紅燒豆腐炸蘑菇。期間秦淮拿了笤帚打掃家,專挑小的犄角旮旯,床頭櫃底下、衣櫥頂上、沙發底座、馬桶水箱……最後排查到廚房碗櫃。
她不避諱,頗有翻個底朝天的架勢。
蔣毅來回讓著她:“你不信任我?”
“我爸活著時給我講過一些案例,有的人為了藏毒,天花板都能撬出個洞。我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它。”說罷抬起身子,“你知道隱瞞我的後果吧?”
他丟了鍋鏟,險些賠禮道歉。
“知道知道,如果搜查能讓你安心你就儘管查,我沒有任何意見。”
她指指外麵:“我去看看天花板。”
他笑了笑,轉身繼續做飯。
後來吃飯時啞巴照例進家,秦淮卻沒什麼好臉色。
啞巴想了很久,想不出什麼地方得罪她,隻好殷勤的跑來跑去,擦桌子拿碗筷,見她分出三個碗盛湯,又伸胳膊搶勺子代勞。但是代勞失敗,秦淮執意不放手,已盛好一碗,砰的擱在桌上,湯水濺得老高,灑在桌麵。
啞巴愣了愣,這才知她真的在生氣。
蔣毅:“和他又沒關係,衝他發什麼火。”
“怎麼沒關係,他每天跟著你,乾什麼都和你一起,卻什麼都不知道,哪有這種兄弟。”
“是我有心隱瞞,他不知道很正常。”招呼啞巴,“吃飯。”
秦淮這麼說,他哪吃得下飯,兩條胳膊枕在飯桌,來回盯著二人。
蔣毅不理,自顧吃起來,卻被他捉了胳膊不讓吃。
秦淮憋不住氣:“你要真關心你毅哥,吃完飯去買繩子,越粗越好,再多買些菜和水果,哪也不能去就在這兒守著,時時刻刻盯著他,他要是戒毒不成功,你得負一半責任。”
蔣毅:“你彆嚇他。”
啞巴已然被嚇到,不可置信盯著他。他還吃著菜,半晌才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
他啪的撂了筷子,轉身往外跑。
“回來!”
他站住不動,卻也不回。
“你去找誰,能和誰算賬?就算找著了也幫不上忙,回來吃飯,彆打亂計劃。”
他仍站著不動。
秦淮開口:“叫你關鍵時刻幫忙你幫不上,現在叫你吃飯你又往外跑,非要對著乾是吧?”
他才又不情願的走回去。
吃完飯倒是聽話,風一般跑出去采購,回來時提著滿滿兩大袋東西,也不回對門了,就在她家客廳睡著。
秦淮給他拿了毯子和枕頭,猶豫片刻:“你回去睡也行的,有事我叫你。”
他翻了個身,一副聽不見的樣子。
她於是不再勸,掖了掖被角,也回屋睡覺。
屋裡蔣毅半躺在床上玩手機,她蹬掉鞋鑽進去。
“不困嗎?”
“還好。”一隻手掀了被子裹住她,“睡吧。”
“我怎麼睡得著,想睡也不敢睡了,以前要是能少睡一點,也不會到今天才發現。”摸摸他臂上的疤痕,“要是能早一點發現,你也不用受這些苦。”
第47章
又問:“發作的時候很難受嗎?”
“……很難受。”
“這會兒呢?”
“還好。”
“多久發作一次?”
“我也不知道, 沒有規律。”
她抬眼看著天花板,似乎能聽見牆外鐘表爬行的聲音,霎時屋內像揣了顆隱形□□,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 也不知藏在哪裡。
“我在網上查了,戒斷期睡不著要吃藥的, 明天給你買。”
“彆買了,都是鎮定之類的替代品,吃多了也上癮。”
“那你睡不著怎麼辦?”
“玩玩手機看看你,很快就過去了。”
她翻個身看他的臉:“我陪你聊天吧?”
他笑:“這不正聊著麼。”
她頓了頓:“他們給你打的□□嗎?”
“不是,不沾毒的人任何類型的毒品連打兩管都得死, 彆說□□了,就算死不了也戒不掉。他們還想賺錢,不敢弄出人命, 那兩管是稀釋過的□□類,純度不高。”
“什麼是□□類?”
“□□。”
她往他%e8%83%b8膛依偎,感受他溫熱的體溫起伏的心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我聽說那些吸很久的戒不掉,你才四次,肯定沒問題。”
拍拍他的%e8%83%b8膛, 不知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他一下下順著她的頭發:“彆這麼擔心,我作戰能力很強, 當然沒問題。”
她還趴在%e8%83%b8上不動。
他捏她的耳垂, 閒聊:“你知道瑞麗的銀井寨嗎?”
“不知道。”
“那裡有中緬邊境71號界碑,1960年周總理豎起的界樁。原來有戶人家的房子剛好在邊界線上, 客廳在東臥室靠西,吃飯時這家人還在國內,等睡覺時就出國了。”
她笑:“他們家萬一出個什麼事不就成了國際事務?”
“早拆了,邊境線兩側二十米內不能有建築物。”
又說:“瑞麗還有個屯洪寨,寨裡有個人叫向捕,他家有座院子,院裡豎著中緬邊界84號界碑,客廳臥室在緬甸,衛生間廚房在中國。”
“早拆了是吧?”
“這個不拆。”
“為什麼?”
“那一塊兒的邊界線在江裡,水深無法立碑,根據國際規定,兩國須各自往後挪一定距離再立碑,剛好挪到了他家院裡。”
“他家豈不是成了旅遊景點?”
他還替她順著發:“院門都撤了,一年四季任人參觀。”
她笑出聲,總算放鬆下來。
那一夜二人天上地下的聊了許多,後來蔣毅終於來了困意時天都快亮了。
這一覺睡得很好,醒來時秦淮已經出門開店,隻剩啞巴在家。他就著頭一天買的菜去廚房做午飯,啞巴替他打下手,走一步跟一步,去衛生間也跟著。
蔣毅笑:“是不是怕她又罵你?”
他搖頭。
他進去,並不關門,尿完衝掉再洗手出來。
“放心了?”
他點頭。
他笑著回到廚房,做了三菜一湯。
臨近中午,秦淮踩著點兒回來吃飯,飯後蔣毅換衣服換鞋準備出去,啞巴一個箭步衝過去攔。
“我答應你們的事肯定會做到,但是得和老杜見個麵,你跟著一起,去一趟就回來。”
秦淮:“我去找過老杜了,專門跟他說的這事,他表示理解,沒有任何意見。”
“你去找老杜?什麼時候?”
“今天上午。”
他頓了頓,蹬掉鞋折回客廳。
“你上午不是去店裡點貨順便和老王他們交待交待嗎,怎麼找他去了,不是和你說過他很危險,不要輕易靠近他。”
“你都這樣了我怕什麼。”
他坐去沙發拍她的頭:“膽子不小,一個人去找他。”
“又不是老虎獅子,能吃了我不成。你總是把事情放在前麵,不為自己考慮,我要是不出麵還不知道會怎樣,你必須待在家裡。”
“也不是不行。”他乾脆脫了鞋抻開腿,“隻是這樣一來時間又得延長。”
“延長就延長,有我陪著你,著什麼急。”
啞巴也拍%e8%83%b8脯。
蔣毅:“你知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
他搖頭,卻跟著他一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