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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無星辰 白小侃 4310 字 5個月前

反觀蔣毅那副不容侵犯的模樣,她甚至擔心主動撲上去會把他嚇著,略作試想,倒不至於嚇著,但他多半會淡定的把她推開,推開之後多半還會替她披上衣服……

她把那條臘肉拿去廚房,接著燒水煮了碗麵,吃完麵後也不急著收拾,擱了筷子打開電視,看了會兒電視後她又想起來喂魚,於是去窗邊的櫃子裡拿魚食,卻在關櫃門時不小心碰倒牆角的盆栽。

那是盆仿真小葉榕,盤錯的根翠綠的葉,因著疏於打理,葉麵落了少許灰。經剛才的碰撞,它悶頭栽在地上,連著根底的仿真土,被打翻的托底骨碌碌滾走,掉出個小有分量的物件。

她頓了頓,拿起那塊物件,摘掉覆其身的布料,讓其金光閃閃露出原貌。

那是一塊由公安部頒發的獎章,一等功證書和綬帶已不在,隻剩這塊光禿禿的勳章,芒狀的底托上有麵紅色盾牌,盾牌裡刻印國旗狀的五星,五星下是金色的□□。

這件物什的原持有人是秦汖,秦淮的父親,八年前因公犧牲,埋葬在沒有立碑的林裡。他於這個世界無足輕重,曾經的戰功在人類為此奮戰的長河中不過一片漣漪,對她而言卻是一座泰山,可泰山般的人物死後連座墓碑都不能立,逢年過節她連個祭奠的地方都沒有,他就像每個出公差的日子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在那塊獎章上來回摩挲,半晌才又重新包好放回去。那之後也不看電視了,收拾碗筷去了廚房,再出來時便給老郭發了短信:明天一起吃麵,有煙抽。

隔天下午三點,老郭應約抵達翡翠路的小麵館。他穿著翻領風衣,皮鞋沾著灰土,胡茬爬上鬢角,麵色十分疲憊,行動間帶著煙味兒。

“最近很累?”

“你要給的是什麼煙?上回打草驚蛇斷了線索,被上頭狠批,限定兩月之內必須歸案。”他邊說邊掏出煙盒抖出一支,“最近很忙,再有料先放一放,有需要我會聯係你。”

秦淮不動聲色:“這煙和上回打草驚蛇的事有關。”

老郭抬眉,眼睛都亮了:“怎麼回事?”

“還記得芙蓉王嗎,這回他也參加,和上回的人一起乾。”

老郭手指敲打桌麵:“果然有料。”又道,“你上回還幫他說話,看走眼了吧,這幫沒人性的貨沒一個好東西。”

秦淮不作聲。

“他人在哪兒?”

“不知道,好一陣不見了,你們找吧,找著他就能歸案了。”

“你們不是走的挺近,他去哪兒沒和你說?”

她吃著麵,頭也不抬:“我如果有心瞞你就不會和你說這些。”

老郭麵上一訕:“我立馬回去安排。”

他打算走。秦淮又問:“你打算怎麼抓他?”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你的任務已經完成,這段時間也辛苦了,等結了案我就跟上頭彙報,多給你爭取點兒獎賞。”

他說完就走了。

秦淮獨自坐在長條木凳上慢條斯理吃完了麵,末了還喝了幾口湯,撐到胃裡膨脹才站起來。她走前還打了份包,準備給守店的啞巴捎回去。

可等她回去時,啞巴卻不在店裡,問了隔壁小張也說不知道。她原以為他出去辦什麼要緊事了,一會兒就會回來,怎料直到天黑都不見其蹤影。

事實上不止天黑,接連好幾天啞巴都一直不曾露麵,就連晚上也不回那幢房裡住,就像人間蒸發般消失了。

就在秦淮為此莫名其妙時,命運緊接著又為她安排了一件大事。

第16章

臘月二十五,天氣晴朗,低矮的白雲簇成大朵棉花,正以極緩的速度在空中飄移。

琅琊山下的水城座西向東,綠樹薄煙間點綴粼粼波光,一輛白色起亞正平緩經過石橋。車上共四人,前排坐著司機,餘下三人都在後排。

這三人擠一塊兒是有原因的,因為正中間的男人被綁了眼睛,另外兩人是專門看守他的。

半個鐘頭前陶西平把人分成兩撥,他和四六蛤蚧幾人走在前麵,餘下這四人走在後麵。蔣毅是被人半推搡著擠進車的,他將要往窗口的方向挪,卻見另一扇車門被打開,最後一人也擠進來,二人合力剛好把他卡在中間。

他驀地明白過來,並不說些什麼,由著他們去,不料他們居然還綁了他的眼睛。

“不至於吧?”

“毅哥對不住了,這是平哥安排的,都是他壓箱底的貨,養老用的,多點防備也能理解。”

於是兩輛車就這麼在山水間穿梭。

蔣毅雖被綁了眼睛,頭腦卻異常靈敏。比如他能根據後胎顛簸的程度判斷汽車行駛在什麼路段,前半小時是土路,這會兒坑窪不平行駛緩慢倒像走在彈石路上,接著汽車忽然右拐進入平順坦道。

他耳朵一跳,隻覺那潺潺水聲變得異常明顯,和著野鴨間歇撲棱翅膀,還有田埂傳來的水牛鳴叫。他心中大致有數,如果沒猜錯的話此刻應身處橋上,左側是近3米高的石階,因著水流滑過階梯才這般潺潺作響。

自那日老杜在溫泉吩咐之後,陶西平的確遵從他的命令讓蔣毅參與,但從不給他透露核心,以致他現在都不知道陶西平的具體計劃,連出行都十分被動。

他們從白天走到黑夜,因地勢偏遠沒有路燈,兩輛車先後在黑暗中前行,等後來終於解綁時蔣毅竟被車燈晃得睜不開眼。

像在一匹山前,撥開雜亂橫生的植物是座破敗木屋,幾人魚貫而入。蔣毅走在中間,即使早做好準備卻仍被震撼,隻見那屋內油皮紙包裹的真料似一匹匹規整的磚頭,層疊累在一塊兒似座小山。

蛤蚧指揮:“按計劃來,從上到下數著走,總共四組,彆拿錯了。”又補充,“手機都交出來。”

蔣毅交手機時順便看了看時間,剛好十點半。他被分在最後一組,負責把磚頭似的貨轉移到剛才坐的汽車上。

陶西平在一旁監工:“都安排好了?”

四六說:“都好了。托缽僧和大象前天已經到位,佛龕半個小時前剛到,就等著我們過去。”

“都是從蒲甘進的貨?”

“是。老主戶了,便宜。都用的烏木,但比常規料厚一些,佛龕還貼了金箔,也比平常的厚。”

“厚點好兒,前幾年也有人把貨裝進工藝品夾層裡,但那幫警察太雞賊,拎手上竟然能察覺重量超標,非要劈開檢查,這一查就遭殃了。裝貨時注意點兒,厚的一定要打頭陣,萬一碰上堵卡就讓他們劈去,要是兵分四路還能叫他全查出來,就算他厲害,我給他燒高香。”

一語將畢,眾人笑出聲。

蔣毅在黑黢黢的夜色中忙碌,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聊天。他眼風不經意瞟向旁邊,這才發現來此的共有四輛車,但不知另外兩輛從什麼地方過來。

因著貨物分批人手足夠,前後不過幾分鐘整間屋子便被搬空。蛤蚧點貨時眾人立在一旁等候,蔣毅掏出支煙,問身旁的人借了個火,之後便鬆垮著身體吞雲吐霧。

那人膀大腰圓不怕冷,大夜裡還穿著半袖,因腳下不平他總站不住,來回扭捏。

蔣毅拽住他,朝後麵努努下巴:“那是莧麻,沾上又疼又癢。”

那人霎時乖覺,動也不動站著,轉而手臂卻一陣奇癢,他低頭一看正有黑色蟲子往皮膚裡鑽,頓時驚得連連甩手。

蔣毅慢條斯理掐著煙頭去點蟲子,那駭人的玩意兒便像抽了筋般掉落出去。

“這什麼?”

“螞蟥。”他淡定,“吸人血的。”

壯漢驚恐的又抖了抖臂膀。

沒兩分鐘點貨完畢,四輛車先後駛離。

陶西平看了看表:“這會兒進城動靜太大,過了夜再說吧。”

於是大家熟練的在破屋裡找地歇息。蛤蚧拿了支手電,放屋南一角往中間一照,屋子瞬間亮堂卻不紮眼,便有三人圍在一起打撲克。

蔣毅倚牆而坐,聞著潮冷的味道,細聽山間窸窣聲響,霎時仿佛回到好幾年前,不過那時條件不如現在。他看地上擺著鹵味和啤酒,想起曾經窩山裡的日子隻能吃鹹菜,趕上計劃有變時間延長,想多喝口水都得等老天下雨。

他借三人打牌之際眼風掃過牆角,瞧見喝酒的蛤蚧跟前擺了一排先前收走的手機。陶西平縝密到連這都派人監視,他也並非不讓人用,有人電話響了照接,但接完得放回去。大夥心照不宣,接電話時沒人往外走,但有人出去撒尿,四六就跟門口杵著,也沒人敢往遠了撒。

先前被螞蟥咬的壯漢見他不說話便給他遞酒:“第一次乾?”又笑,“我第一次也這樣,緊張得很。”

“你經常乾?”

“哪能經常乾。”他拍拍他的肩,“放心吧,貨已經送走了,最多兩天他們就能裝好,趕年前就能辦完。”又說,“這單不少掙,我打算過年去國外旅遊,我婆娘沒出過遠門,正好帶上她和孩子一塊兒去見見世麵,也避避風頭。”

“你有孩子了?”↑思↑兔↑網↑

那人點頭:“你呢?”

“我還沒結婚。”

他打量他:“你多大了?”

“三十二。”

“有對象嗎?”

他喝了口酒:“沒有吧。”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麼叫沒有吧。”

“沒有。”

壯漢拍%e8%83%b8脯:“乾完這單,哥給你介紹!”

他和他碰杯:“謝謝哥。”

那天他們打了一夜牌,天大亮時才散場,回程時卻沒人再綁蔣毅的眼睛。

他還打趣:“就不怕我認路帶上人再來嗎?”

“再來也沒用,下次就換地方了,同一個地方誰敢用第二次。”

蔣毅看了看四周,沒說什麼。

他們這趟去的是一家飯店,那飯店靠近國殤墓園就挨著疊水河路邊,到時老杜正給小濤剝花生,

小濤一邊吃花生一邊捧著手機打遊戲。

陶西平將跨進門便黑了臉:“怎麼又煩你杜叔叔?”

小濤最怕陶西平黑臉,嚇得往桌下藏。

老杜拽他起來:“孩子嘛,都貪玩。我好長時間不見小家夥還挺想的,正好今天有空,把他帶來和你見見麵,你不是也好一陣沒見他了?”

陶西平看了看小濤手裡拽著的東西:“你又給他買東西了?”

“現在的小孩兒都玩這個,這東西又不值錢。你彆總對他黑臉,嚇的都不敢說話了。”老杜敲敲桌子,“坐下吃飯吧,炒的腰花和角瓜,吃完大夥好好歇歇。”

大家這才陸續坐下。

他又問:“都弄好了?”

“好了。”陶西平吃了幾口菜,“現在出貨是不是太趕了,上回的事才過去沒多久。”

“打鐵要趁熱。那幫人現在都忙著過年,重心不在我們這,什麼都好說。”

陶西平便不再多說什麼。

飯後快散場時,老杜趁上廁所的功夫問蔣毅:“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