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如同被哽在喉嚨裡的話語讓他一陣暈眩,滿眼都是母親笑眯眯的模樣。
“小江啊,我當時不是在海邊生的你啊,這麼愛吃魚的小孩我第一次見!”母親點了點他的鼻子,“還是魚泡對吧魚籽要不要,我記得紅燒起來也很好吃……”
“媽,我都成年多久了……”
“那也是孩子!媽媽很快就回來,你餓了就先吃點蛋糕。”
女鬼猖狂地笑著,她指著邪魔邪紳兩人:“你們是來找誰哦——我看看是叫吳英蔣的男人對吧”
“他的能力還湊合吧,就比你們差一點,若不是漏掉了……我可能還真的翻車呢。”女鬼苦惱地捂著唇,“所以說,為了懲罰他,我可把他做成了金鐲子,放在箱子裡了呢。”
邪魔如墜冰窟,他一手拉住邪紳的胳膊,顫唞地道:“哥……爸爸他,他。”
邪紳沒有說話,淡紅色的眼睛卻緩緩流出一行淚。
邪魔剛剛親手從箱子中拿出那串流蘇,極有可能就摸到了自己父親的存在。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戴著手套的雙手,把下唇咬出了鮮血。
邪魔邪紳並不是魚子醬這種野路子出身的人,他們曾跟步九一樣參與過對詭異的教育,不過並不是去蒂瓦克學院,而是家傳。
他們的父親被譽為最有希望突破A級的能力者,是當時蘇省“曙光”分部的負責人之一。
在A級“裡巷”名聲鵲起後,作為分部負責人的他毅然選擇主動進行任務滅除詭異,可……再也沒回來。
邪魔邪紳自知連父親都對付不了的詭異他們更難處理,但心中的怒火不是因為弱小就可以平息的。
父親是英雄,兒子怎麼可能是孬種!
非戰鬥係的能力讓兩人很難獨自進行滅除詭異的任務,因此他們瘋狂地尋找幫手,基本所有備案過的戰鬥係能力者都被他們所央求過。
隻是大部分人心有牽掛,不想去闖無解的詭異,小部分人則畏畏縮縮,覺得他們不可能完成,隻有魚子醬,這個同為受害者的戰鬥係,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知道所掛念的人死亡是一回事,但是被凶手以一種極為不屑的語氣提出來,卻瞬間激起了所有的怒火。
魚子醬失神地躺在地上喃喃自語,雨點落入他眼睛,與淚水一同落在泥土裡。
比起詭異,他更恨的是那時帶回生日蛋糕導致母親出去買菜的他自己。
要是當時帶母親去高檔餐廳吃飯呢或者隨便跟平時一樣拿家裡剩菜剩飯湊合一下,不就能避免母親的死亡了嗎
就如一般的悲劇發生一樣,人們總有無數種後悔,但不管是嫻和呂郎的悲劇,還是魚子醬的心結,都是無可逆轉的局麵。
溫穆清冷著臉,足以燒儘一切的怒火從心頭上升,讓他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格外恐怖。
女鬼的頭顱已經安回了脖子上,她滿意地看著想要食其肉啖其血的兄弟倆,和明顯失去意誌的魚子醬,發出了快意的笑聲。
步九在一旁看著,莫名想到了一句話。
——受害者變成加害者,僅僅隻需要一瞬間的怒火。
溫穆清沉默地衝上去,與女鬼打起來,心中數著倒計時。
女鬼畢竟是能量達到A級的詭異,比起SR卡已經固定上限的b級實力,還是高出不少。
溫穆清隻覺得身上的傷口一道比一道多,失血帶來的失重感很好地宣泄了他的怒火,讓他變得冷靜下來。
“三。”
女鬼再次伸長的尖銳指甲朝避無可避的他劃過來。
“二。”
步九發出了毫無意義的吼聲,魚子醬陡然從地上彈起,擋在了他與詭異麵前。
“一。”
第47章
陰沉的雨幕陡然出現一陣耀眼的白光,像是有人往地上丟了一顆閃光彈一般,猝不及防下,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瞬的停頓。
魚子醬完全變成金黃色的身軀擋在了溫穆清的麵前,他雙臂大張,如同護著雞仔的老母雞,以全然無畏的姿態接住了女鬼刺過來的尖銳指甲。
他背對著溫穆清,又閉著眼,倒是受到閃光的影響最少。
%e8%83%b8`前的魚鱗沒有擋住尖銳的指甲,已經讓他心臟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疼痛,可魚子醬重重地咳了幾聲,發現自己依舊還有意識。
他下意識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這才發現麵前多了一個人。
黑色的長發被隨意地束起,一襲白衣不沾雨水,竟還發著蒙蒙微光,他手中拿著一支白玉笛,上麵布滿了黑色的裂痕,看起來欲碎不碎。
他擋在魚子醬和女鬼中間,沒有拿著東西的手抓住了女鬼的袖子,緊緊把她鉗住。
一時間場上鴉雀無聲,隻有暴雨還在儘心儘責醞釀著氣氛。
步九咽了咽口水,大聲喊道:“聞折柳!”
被他喊著的那人沒有理他,他沒什麼感情的眸子盯著女鬼,臉上的紅色花紋如同活物般滑動著。
邪紳和邪魔也險些腿一軟跪在地上,兩兄弟互相支撐著,臉色一個比一個慘白,如同打印紙。
邪魔問道:“你認識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他是組織派進來找我們的嗎”
步九胡亂地搖頭,他也不知道聞折柳到底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他隻是說:“穩了穩了,不會出事了。”
他重複著,認定著。
明明上次被聞折柳嚇得天天做噩夢,此時見到那單薄背影的一瞬間,步九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想哭,想上去問他你怎麼才來。
這心魔可太牛逼了,步九對自己說,聞折柳真踏馬帥。
可相對於三人的放鬆,溫穆清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終場戲就要開始了,他閉了閉眼睛,將自己的意識分為兩半。
聞折柳視野中的耐久度瘋狂閃爍著,哪怕還沒使用能力,就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在往下跌,隨之相反的是推薦扮演的數值在上升,很快就會停在了95%。
進度條有了微微的變化,試探性地往前挪了兩步。
女鬼嫻完全沒有動作,任由聞折柳抓著她的手,像是凝固的雕塑。
兩個冰涼的非人,皮膚輕觸,竟然像是負負得正一般有了些溫度。
女鬼露出了一個美豔如初的笑容,柔聲道道:“呂郎,是你回來啦。”
“嫻已經解決了一切後顧之憂,我們可以一起離開了。”
她的另一隻手附上來,蓋在聞折柳的手背上,指尖翹起,生怕尖銳的指甲戳傷了眼前這人。
隨著女鬼的動作,溫穆清感受得到耐久度降低的速度減緩了很多,推薦程度卻依舊沒動,甚至倒扣了兩點。
他定睛看著女鬼的外貌,明眸皓齒,美豔動人,除了頭上的血洞有些嚇人,確實蠻符合[笛魂]的審美標準。
但在女鬼借著地形優勢殘害了那麼多普通人後,他們之間的溝壑就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因為[笛魂]不隻是[笛魂],他是溫穆清本人的意誌延伸。
腦海中傳來一陣陣脹痛,那是屬於原本卡牌的性格渲染,它正在試圖扭曲溫穆清的意識,讓他徹底代入到[笛魂]中去。
代入[笛魂]的性格,代入[笛魂]的過去,最終做[笛魂]本來就想做的事情。
但溫穆清知道,如果它成功,今天在場的眾人,怕是一個也逃不出去。
作為肆意妄為,從來就不是好人的[笛魂],他會為了自己的意願主動去傷害彆人,又或者說,這是他成為卡牌的一個契機。
——儘管表麵再如何光風霽月,內裡也全是黑泥。
可好在,他是他自己。@思@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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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折柳沒法說話,他用實際行動表達了他的態度。
他將左手從女鬼的一雙手中抽了出來,精神凝作白字,浮空在黑夜裡。
[我不是。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女鬼厲聲道:“不可能!你手裡明明握著呂郎最愛的白玉笛。”
她哽咽著,低低哀求道:“彆欺負嫻好不好,我知道自己很傻,分不清話的,呂郎……帶我走好不好。”
一直沉默地靠在房簷柱子旁的葉綬突然上前幾步,手搭在了聞折柳的肩膀上。
他冷聲道:“你的呂郎早就死在了那個前來找你的雨夜,他已經不可能帶你離開了。”
女鬼雙眼發紅,她尖銳的聲音直直刺入人的鼓膜,讓人頭腦脹痛:“不可能——!他那麼愛我,一定會來帶我離開的!”
聞折柳突然重重地咳嗽起來,他用左手抵著唇,眉頭深深蹙起,連帶著臉色都蒼白了不少。
站在紅門旁的步九提了一口氣,有些著急地跺了跺腳:“遭了,我忘記了聞折柳他還受著傷。”
“草,他們開始怎麼就不說得清楚一點!”步九開始埋怨會議上並不全麵的報告。
過了兩秒,他又反應過來似的,罵了一句:“那個狗屁MIA組織,就這麼讓傷員乾活的這還不如來曙光,小爺我好歹還能罩他!”
他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圍著葉綬問了半晌聞折柳會不會來的事情。
邪魔已經用咬自己手腕的方式讓自己保持清醒了,他此時整個人如同一塊站立的冰雕,一口下去連血液都沒怎麼滲出來。
他哆哆嗦嗦地道:“哥,你要不把蠱丟一個在我身上控製著我跳個鼓舞也成啊。”
好不容易都打到最後一關了,“裡巷”不除,他們死都不瞑目。
邪紳將自己的臉整個埋在黑色的袍子裡,低著頭,不讓人看到他的一絲神色。
他道:“溫度不對,我這個時候放蠱蟲出來,它們的行動會受到限製。”
步九感受了一下`身邊的溫度,雖然雨大,但現在頂多也就十來度啊
這蠱蟲有點嬌貴,他在心底下了個結論,沒有多話。
不過邪魔此刻已經很難感受到外界的溫度了,他不疑有他,失望地“哦”了一聲:“幫不上忙啊,看來輔助係的前途,也就那麼點大。”
邪紳應了一聲,他手指上的黑絲已經沿著身體往上攀爬,如同瓷器上遊走的線條一般,將他整個人勒成了一片一片。
他死死低著頭,不想讓邪魔看到他臉上蔓延的黑線;卻不料這也錯過了邪魔瘋狂咬著自己的手腕保持清醒的舉動。
步九終於看出來兩人的情況不對,但此時,這一切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聞折柳咳了很久,咳到鮮血緩緩從唇邊溢出,被雨水帶落,混進了泥土裡。
女鬼被他的舉動嚇得大氣不敢喘,一直低聲啜泣著道歉、哀求,絲毫沒有開始待人的氣焰囂張。她沒有看著聞折柳的麵孔,而是死死盯著他手中的玉笛,眼裡有著自己都沒察覺的垂涎。
很可惜,“呂郎”真的不是[笛魂]。
溫穆清感覺自己被割裂成好幾個個體:一個小惡魔拍手稱快地看著女鬼自我折磨的麵容;一個小天使則是糾結自己是不是應該給她一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