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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了話題,從她的南瓜小碟子裡拿走一個小核桃一捏就碎,挑乾淨了殼把完好的肉放在了她的手心裡。

“說來也怪,我一直防著賴大那一家子給我使絆子呢,誰知他們竟像是認命了似的,不但處處聽話,還讓平兒分了人事部的權。”

“賬上的虧空補了幾成出來?”

王熙鳳把碟子往炕幾上一放,坐到賈璉手邊就氣道:“才三成。我帶著平兒麝月興兒隆兒清查了銀庫房、庫房和倉房才知道咱們家養了好些大胃口的老鼠,一個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臉皮子又厚,沒羞沒臊的,給了他們機會還不知珍惜,至今還有七成不見蹤影呢,那一個個的倒真以為他們有幾輩子的老臉呢。”

“不著急,回頭我想個法兒讓他們見見棺材就是了。”

“寶玉那裡可有什麼新鮮事兒?”賈璉見她喜歡吃這種小核桃就又開始給她捏。

王熙鳳一邊吃著核桃肉一邊笑道:“秦氏有個弟弟秦鐘,是她養父秦業的老來子,生的粉麵朱唇,羞怯細弱跟女孩兒似的,可是歡喜了寶兄弟,和他同吃同睡同玩好的親兄弟一般,環兒被三姑娘教導的如今有了模樣,有一日和蘭兒一塊在涼亭裡讀書正被寶玉秦鐘瞧見,你是知道的寶兄弟就不愛那些正經文章,這個秦鐘也是一樣,兩人就引經據典的把環兒蘭兒奚落了一頓。

蘭兒是個省事的,拿上自己的東西就走了,環兒存了點子壞心就到二老爺那裡狠狠告了寶玉一狀,二老爺氣寶玉不爭氣,把寶玉叫到跟前罵了一頓,現正被拘在屋裡讀書呢,那個秦鐘也被送回東府去了。

秦氏那個便宜弟弟我見過,軟骨頭一個,恁的不給秦氏爭氣。”

“哦,還有,你不是做主關了家塾嗎,遲遲不見重開,什麼璜大奶奶、黑大奶奶的都來尋我打聽,你心裡究竟是什麼成算?跟我透個底,回頭我也好回人家。”

“先忙過這陣子吧。”賈璉接過平兒遞來的梅青釉蜜桃瓷碟把剝好的小核桃肉都放在了裡頭,笑道:“我記得懷芃姐兒那時候你吐的厲害,怎麼這一個就沒反應了?胃口還挺好。”

“這個省事,像是知道疼我似的。”王熙鳳輕輕摸著自己的小腹滿麵慈母的光輝。

平兒在一邊就道:“正經飯還是吃不下,倒是鬆子瓜子小核桃這些乾果吃起來沒夠。”

王熙鳳嗔了平兒一眼。

“正經湯飯還是要吃一點的,乾果吃多了上火悠著點好。”

王熙鳳噘了一下嘴,倒也沒犟。

“辦事廳八部門運行起來還順利嗎?”賈璉又笑著問。

王熙鳳放下小核桃懶懶的道:“我聽你的一切都依照規章製度來,果然省事不少。”

“那就行。”賈璉點點頭。

王熙鳳忽然想起什麼又道:“差點忘了,聖上隆恩浩蕩允許家有重宇彆院,能駐蹕關防之私宅的可奏請內廷接皇妃回家省親,二太太和老太太的意思是既然是兩位聖上體恤下情,允儘骨肉私情,又聽見說有個貴人的父親都在家裡動了工了,咱們家賢德妃還能連一個貴人家也比不上嗎,遂也打定主意接鸞駕,你沒回來時一家子都在興衝衝的議論在哪兒建造省親彆墅合適呢,今兒我得了消息說是議定了,就在咱們這座小院後麵那片荒疏的地帶。”

“有錢建園子沒錢還國庫,吃不了兜著走就在後頭了。”

王熙鳳愕然,“你說什麼?”

“大老爺二老爺就沒聽說忠孝王追繳王公大臣欠國庫銀子的事兒?咱家賬本上總該是有這筆銀子的。”

王熙鳳狐疑的看著賈璉,“都多少年的事兒了,這才想起來追討?據我所知好多達官顯貴都借過吧,誰先還錢誰就是犯了眾怒了,越是如此越沒人還,法不責眾,難道不該是不了了之嗎?”

“連你一個內宅婦人都是這樣想,想來外頭那些老爺們更是如此想的,但這次是動真格的了,少不得便會殺雞儆猴,但看那隻倒黴的雞是誰了,這次皇妃省親的事兒說不得便是一個舉刀砍頭的引子。”

“那該如何是好?”王熙鳳忙道。

“先歇一日,明兒我找大老爺二老爺珍大哥他們說道說道。”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間,兩夫妻又說些久彆重逢的親密話便也上床睡了。

翌日,用過早膳,賈璉便去了榮慶堂,把事兒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先說了一遍給老太太聽,老太太聽完沉%e5%90%9f了半響兒,即刻就遣玻璃、翡翠、珊瑚三個丫頭分彆去把賈赦、賈政、賈珍都叫了過來。

當他們聽完賈璉的分析都沉默了。

賈赦撮著牙花子道:“璉兒,銀庫房裡還有多少現銀?”

昨晚上王熙鳳把重新整理出來的賬本拿給賈璉看過,因此賈璉是知道的,於是就道:“不足五十萬兩。”

賈政連忙追問,“咱們欠國庫多少銀子?”

“整整八十萬兩。”

“這麼多,都花哪裡去了?”賈政瞠目咋舌。

賈赦冷笑,“你養那麼些清客不用銀子的嗎,凡是你看上的孤本古畫不要銀子的嗎?你又最是憐貧惜弱,同僚族親開口問你拿錢,你哪一次不是傻傻的雙手奉上,哼。”

賈政也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不屑的看著賈赦,“你不也愛買些古扇子古董嗎。”

“好了。”老太太指指自己蒼老的臉皮,“我都替你們臊得慌,我怎麼就生出你們這兩個針尖對麥芒的孽障。”

“母親息怒,仔細傷了身子。”賈政連忙起身拱手賠罪。

“慣會做這些表麵功夫,虛頭巴腦,屁用沒有。”賈赦大馬金刀坐在對麵官帽椅上冷笑拆台。

“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五者備也,然後能事其親。’,難道孔聖人也是表麵功夫嗎?”

賈赦倏忽笑道:“‘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你在巴巴的咒母親嗎?”

“我沒有……”

“都是我的好兒子!”坐在上頭的老太太一聲冷斥打下來,賈赦賈政都恭敬垂手站立不敢再動彈。

賈珍這時嗬嗬笑著轉移話題道:“璉兄弟,依你說,這銀子還也不是,不還也不是了?”

賈璉道:“銀子定然是要還的,但要尋個合適的契機。”

“如此,庫裡的銀子就不能動了,我也不瞞著,我們東府欠了國庫九十萬兩銀子,騰空家底倒還能填補上,原本我還想為建造省親彆墅出一分力的,現如今卻是不能了。”

老太太有些不甘願,道:“連一個小小的貴人都要省親,咱們家赫赫揚揚的竟還不如了?唉……”

“您先彆喪氣,還有變數也未可知。”

老太太擺擺手,歪在金錢蟒大紅引枕上長籲短歎。

一時整個榮慶堂都寂靜無聲。

“罷了,暫且如此吧,散了吧。”

“是。”

賈赦領頭,賈政賈珍賈璉紛紛拱手恭敬送老太太被鴛鴦攙扶著去了裡間歇息。

“璉兒,你出京後不久福王府就下了拜帖過來,說是知你有祛除邪祟的本事想請你去一趟福王府,前兒我在鼓樓大街上和人吃酒又遇見了福王府的世子,世子又問你何時回來,若是回來了就去福王府坐坐雲雲,要不你挑個日子去拜訪一下?”一邊往外走賈赦一邊說道。

“福王相請,璉兒不能不去,仔細得罪了他,我曾聽同僚提起過一嘴,福王最是個心%e8%83%b8狹窄,睚眥必報的。”賈政在旁邊插了一句。

賈赦點頭,“我也有所耳聞。他是老聖上僅存在世的皇弟了,一向得聖寵,能不得罪便不得罪為好。”

賈璉點頭,“今兒得閒,那我回去換身出門的衣裳就去瞧瞧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寶貝們明天見~

第66章 賈芃姐拽撒銅錢卦

如今有了辦事廳八部門, 一般的有例可尋的閒雜事兒都不用王熙鳳親自過問,內有平兒麝月, 外有王信張材等陪房作為左膀右臂, 她隻需每至月末複查賬本和蓋了章的辦事條子便可, 這會兒子正在炕上歪著見客呢,總有那麼些人想走捷徑攀人情。

“平兒, 府中上下哪處還缺管事媳婦嗎?”王熙鳳撐著頭倦倦的問。

“各處都安排滿了。”平兒笑望著坐在炕角的賴鴛鴦道:“賴嬤嬤沒有告訴你嗎,府上新成立了辦事廳, 早已不是原先那樣的規矩了,想做管事媳婦得憑本事來,再者說,你得了老太太\恩典已是正經的良人了, 府上還沒用過外人做奴婢呢。”

賴鴛鴦眼圈一紅就落下了淚來, 她從炕上滑下來就跪到了地上,“大奶奶,我甘願再賣身進府, 隻求大奶奶給我個容身的地方。”

“你這是做什麼,平兒快扶起來。”王熙鳳挑起一雙丹鳳眼頗覺驚訝。

平兒心裡也是極感慨的,忙上去把她攙扶了起來。

賴鴛鴦半倚著平兒抱住她的胳膊就哭道:“實不瞞你們,打從我被接回娘家, 娘家的嫂子就狠不能容我,見天的指桑罵槐, 有時甚至直接啐到我的臉上,我娘一開始還替我出頭, 等把我手裡的銀子哄去了之後就再也不管我的死活了,現如今正商量逼我再嫁,已看好了一個開雜貨鋪的瘸子。

出嫁從父,再嫁從己,我的心已經死了,再不想去伺候男人,更不想繼續呆在娘家受她們的磋磨,我一夜夜的睡不著,翻來覆去的懷想,竟是在老太太跟前做丫頭的時候最快活最自在。”

王熙鳳心想,那時你比正經小姐還威風,可不是快活又自在嗎。

“彆的不說,老太太就喜歡顏色好的丫頭,跟著老太太的丫頭沒有一個不好的。”王熙鳳道。

賴鴛鴦使勁點頭,“我心知老太太身邊已經有了更好的丫頭服侍,我也不指望再回去榮慶堂,隻求能在府上為奴為婢我也就滿足了。”

王熙鳳笑道:“論理,你和老太太之間的情分才最深,怎麼沒去求求她老人家?”

賴鴛鴦紅著臉垂下眼訕訕道:“老太太說規矩不能從她那裡破,就打發我來尋大奶奶。”

“你要真心想留下就重新賣身進府,從粗使媳婦做起,我這裡是沒有管事媳婦給你做的。”

“我才走了一年有餘,府上的規矩就這樣嚴苛了嗎?”賴鴛鴦低喃。

挨著賴鴛鴦的平兒聽見就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並笑道:“哪裡就嚴苛了,是以往太縱容了還差不多,那狠不像蒸蒸日上的人家才有的規矩。”

“粗使媳婦……”賴鴛鴦清楚的知道粗使媳婦平日裡做的是什麼活計,倒夜香、洗馬桶,又累又臟,還被人看不起,根本就不是人乾的。再者說,她曾經可是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頭,哪怕是眼前的王熙鳳見了她也要叫一聲姐姐的,現在卻讓她做粗使,要是被以前那些被她看不起的丫頭媳婦們撞見,她就沒臉活了。

她卻不知道,如今府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