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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重活的仆從月例提高了,是原來的三倍,雖然依舊臟臭,雖然依舊被主子身邊貼身的丫頭們看不上,但個個有乾勁,因為人事部貼出來的製度上白紙黑字的寫了,隻要乾得好依舊有晉升的機會。

“大爺回來了。大奶奶在屋裡見客呢。”

“大姑娘二姑娘在哪兒呢?”

“西廂裡一塊搭積木玩呢。”

王熙鳳聽見外頭賈璉的說話聲就情不自禁笑了出來,“你既然瞧不上粗使我就不留你了。”

賴鴛鴦咬著唇淚光盈盈的望著王熙鳳,“果真不能通融通融嗎,便是留在奶奶身邊使喚我也是甘願的。”

“平兒,送客。”

“……告辭。”賴鴛鴦站起來,低著頭落了一會兒淚,心裡掙紮了許久還是過不了心裡那個坎,一咬唇就走了出去。

望著賴鴛鴦匆匆而去的背影王熙鳳嘲笑了一聲。

這時賈璉一手抱芃姐兒,一手抱苒姐兒走了進來,道:“我瞧著那是賴鴛鴦不是?怎麼是哭著出去的。”

王熙鳳坐起來,斜眼瞅賈璉,道:“你心疼了不成?”

“這又哪兒到哪兒,我不過白問一聲。”賈璉蹲下`身把芃姐兒苒姐兒一塊往炕上放。

“你從前可是對她動過心思的,彆當我不知道。”王熙鳳輕聲嘀咕。

“爹爹,抱抱嘛~”芃姐兒摟著賈璉的脖子撒著嬌就是不鬆手。

賈璉笑道:“爹爹要出門,等爹爹回來再抱好不好?”

“不嘛,爹爹一走就好些天好些天都看不見了。”芃姐兒噘嘴,連著說了兩個“好些天”。

王熙鳳就笑道:“你領旨出差一走就是半個月,大姑娘天天想您,哭了好幾場呢。怎麼,才回來又要出門?”

“福王府下帖子請,不得不去。”

平兒聽完就進了裡間找出門的衣裳。

“賴鴛鴦我聽見說不是嫁出去了嗎,還是個很有前途的讀書人。”

王熙鳳就感慨道:“這人啊都是命,誰能想到那個清高驕傲的賴鴛鴦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賴鴛鴦,是賴嬤嬤的外甥女,同時也是堂侄女,賴嬤嬤姐妹都嫁給了賴家兄弟。

原來自她放良以後就嫁去了東郊離城二十裡外的紫檀堡,給一個梁姓舉人老爺做填房,這舉人老爺雖年過半百卻是個極上進的,一門心思要考進士,忽一日夜裡讀書就得了風寒,一病不起誰知就此去了,梁舉人的兒子們都已成親生子,現如今爭產鬨的不可開交,家無寧日,賴鴛鴦在那個家裡過不下去了,就變賣了自己的嫁妝等私財折合成銀子由賴家的男人們接了回來。

梁舉人在紫檀堡是鄉紳,頗有財富,原本賴家也是看中了梁舉人有前途有錢財,這才把賴鴛鴦嫁了過去,誰曾想賴鴛鴦嫁過去一年多不但沒能弄到梁舉人的銀子反而折進去不少嫁妝,她回到娘家沒幾日就漏了底,原來梁舉人不但是個吝嗇鬼還十分提防她,從此日子就不好過了,這才想著進府謀差事。

賴鴛鴦原本想著,憑她曾經是老太太大丫頭的身份,至少也能弄個管事媳婦當當,誰知府裡的規矩竟變了。

她的打算成了泡影,又不願“紆尊降貴”的從粗使媳婦做起,還失了錢財倚仗,不哭才怪。

彼時賈璉站在那裡張著手正由平兒服侍著穿衣。

“不過她還能再嫁一回,聽她說賴家已經給她看好了一個開雜貨鋪的瘸子,人才雖不好,依舊吃喝不愁,她要是個有成算的,和人家好生過日子,一輩子也能過好。”

賈璉隨意“嗯”了一聲,低頭笑望抱著他腿不撒手的芃姐兒,“乖寶貝,爹爹要出門了。”

“不要。”芃姐兒噘嘴。

“彆誤了你爹爹的事兒,青兒,把大姑娘抱給我。”

“是。”

眼瞅著青兒就要來抓她,芃姐兒急忙伸手蹬腿。

“你還想像猴子似的往我身上爬不成。”

青兒一把抱起芃姐兒,芃姐兒不知何時把賈璉的香囊抓到了手裡,如此一拉扯之下,香囊裡放著的銅錢就撒了出來。

“快打她的手。”王熙鳳歪在靠枕上笑。

“彆動。”見平兒要撿賈璉擺了擺手,他看了一眼卦象笑著抱過芃姐兒親了一口,“你是爹爹的小福星,等爹爹回來抱你逛街玩去。”

王熙鳳不明所以,“怎麼了?”

“沒怎麼。”把芃姐兒放到王熙鳳懷裡,他自己撿起銅錢一枚枚的重新放進香囊裡掛到腰上就笑著往外走。

王熙鳳忙道:“你忙什麼,先讓丫頭去外勤部通報一聲,你要帶誰出門,是騎馬還是乘車讓周瑞給你安排。”

賈璉沒回頭,隻舉起手來擺了擺,臨跨出門檻前回身,展扇微笑,道:“這次出門誰都不用帶,我自己足夠了。”

“這個人越發隨意了。”王熙鳳哭笑不得。

出了院門口賈璉就看見門旁裡靠牆坐著一個女人,纖纖素手摸著自己的腳踝,不是賴鴛鴦又是哪個,賈璉本想不理卻不經意看見她印堂上盤纏著一團濃鬱的黑霧,這是死氣。

而這團黑霧延伸出來一根細絲,飛快纏到了他的手腕上,這代表著她的死亡和他有關。

聯想起芃姐兒拽撒香囊湊巧灑出銅錢擺出的那大凶的卦象,賈璉忍不住便把二者放在了一起思索。

“大爺,奴婢崴了腳了,您能扶奴婢一把嗎?”賴鴛鴦忍羞望著賈璉,坐地的姿態楚楚可憐,露出了自己一截雪白的頸項。

賈璉:“……”終於遇上俏奴婢勾引主子的戲碼了,奈何我的內心毫無波瀾。

同時他情不自禁就想起了賈寶玉的那句名言: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

他還記得初見這姑娘時的情景,那時她多目下無塵啊,便是對他這個風流俊美的嫡公子都能不假辭色。

時光是把殺豬刀,刀刀催人老,可她還沒有老,依舊是年輕漂亮的,心已經被生活磨礪的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曾經看不上的,鄙夷的事情做起來也毫無障礙,無價的寶珠變成了死珠。

“今夜不要回家了,在府裡尋個好姐妹湊合一晚。”

撂下話賈璉就走了。

誰知賴鴛鴦卻誤會了,望著賈璉頎長勁瘦的腰肢臉泛紅霞,低聲道:“我都聽你的。”心裡還在想,若早知他是個有能耐的,我該早和他相好才是,悔不該那時對他冷眉冷臉,悔不該那時豬油蒙了心,以做小為恥做大為榮,出了榮國府嫁了那樣一個破落戶她才知自己曾經錯過了怎樣的榮華。好在,他依舊對我有意,現在還不算晚。

她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灰,扶了扶鬢角的鎏金梅花釵,轉悲為喜,走路都搖曳生姿起來。

——

站在福王府門口,賈璉滿麵含笑,搖著扇子頗為悠閒,像是逛街逛到了某個景點一樣。

來之前他去了一趟忠信王府,從忠信王那裡得到了一些關於福王的消息。

天聖帝登基前也是和兄弟們經過一番龍爭虎鬥的,隻有福王沒有爭帝位的心,他一開始就看好了天聖帝,在天聖帝爭奪皇位期間給了許多幫助,因此天聖帝登基以後就封了他為世襲罔替的親王,並且恩寵有加。

這位不攬權,卻貪財,愛享受,銀子總不夠花的,自然就朝國庫伸手,縱觀國庫那麼多借債,就福王府借的多,足足有四百萬兩銀子。

忠孝王奉旨追討,第一個開刀的就是他。

他找天聖帝哭過窮,天聖帝有心想維護,永安帝直接叫來了戶部尚書,戶部尚書跪倒就哭,天聖帝見狀就閉了嘴。

他也對忠孝王拿過長輩的款兒,奈何忠孝王鐵麵無私不吃他那一套。

最近又做出了倚老賣老在福王府門口大聲吆喝變賣禦賜之物的耍賴事兒,把天聖帝和永安帝都惹惱了。││思││兔││在││線││閱││讀││

想到這裡賈璉就回神了,因為一個頭戴紫金冠,身穿蟒袍的三十來歲男人笑嗬嗬的從門裡走了出來。

“是璉兄弟不是,快裡麵請,我和父王早盼著你來了。”言語舉止都十分熱情。

竟原來是福王世子親自來請了。

賈璉坦然受了他的敬禮,也不回禮,同樣笑嗬嗬的和他一塊走了進去,倒像是賈璉的身份高貴,他的身份低微似的。

背著賈璉,福王世子冷冷勾唇,雙眼射出陰毒的光芒。

“世子。”

福王世子連忙收起冷笑,擺出一副熱情溫和模樣回應,“在。”

“聽我父親說,你們府上有邪祟才請我來的?”

“是、是的。”福王世子忙道:“璉兄弟這邊請,我已讓人去置備酒菜,咱們邊吃邊聊。”

“好。”

福王府後院,一個模樣清麗,身段纖弱的女孩兒正坐在窗前繡花,她是蘭心郡主,福王妃唯一的女兒,福王妃病故後,因福王府是側妃掌家,側妃和她生的孩子得寵的緣故,致使堂堂嫡出的郡主常被其他庶出的郡主欺負,養成了她怯弱安靜的性子,輕易不出自己的蘭心院。

此時門被從外麵推開了,傳來輕輕的吱嘎聲,蘭心沒有多想,還以為是自己的侍婢,就道:“墨兒,你來給我劈線,鴨黃色和柳青色都用完了。”

“郡主,我來給你劈線如何?”

猛地聽見粗嘎的男人聲蘭心嚇的臉色都白了,抬頭看去卻沒有看見人,直到感覺自己的腰被人從後麵抱住了,她急忙低頭就看見一雙黢黑的小手正在她腰上亂摸。

“放肆。”蘭心以為是某個膽大包天的小太監來尋她開心,連忙板著臉冷斥,方才因聽見男人聲嚇白的臉色也好了許多。

誰知就在這時身後的“小太監”猛的就把她的白綾裙子扯了下來。

伴隨“嘶啦”一聲的是貼在她肌膚上的灼熱。

蘭心花容失色,臉上血色退儘隻餘灰白。

月牙凳翻倒,玉釵摔碎,處子血撒在了綾裙上,如隆冬紅梅最後一次的綻放,豔極而枯。

這邊廂,賈璉跟前已守著一桌美味佳肴了。

他本以為榮國府在飲食上已經足夠奢侈浪費了,不曾想福王府給他擺出的這一桌比榮國府更奢侈了十倍百倍。

瞧瞧都有什麼,熊掌豆腐,樒汁魚翅,紅燒鮑魚,這隻是三樣他從外觀上認出來的,還有許許多多他認不出來的珍肴玉饌呢,有的用金盤子盛著,有的用羊脂白玉碟子,還有翡翠湯碗,哪怕是這張碩大的飯桌,也是紫檀木鑲金嵌寶的。

囚囊操的,這一桌子美味加上餐具價值萬金不止吧。

隻把這些東西隨便賣賣也能還上國庫的欠債了。

這時廳外傳來一聲鷹嘯,接著賈璉就聽見說了一聲“蘭心郡主上吊了”。

賈璉正不解何意,福王世子就拍案而起,陰笑道:“賈璉酒後侮辱了王府郡主,郡主不堪受辱上吊了,福王怒極即刻令人滅殺了賈璉,璉兄弟,你看這個故事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