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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突發善心,想將他們“放生”,那又何必多此一舉呢?他們個個都有傷在身,又被捆了雙手,早就對他們沒有威脅了。

如此彆扭又矛盾的舉動,必然有鬼。

況且,桓玄彼時進城的時機也太微妙了。不早也不晚,剛好等叛賊將王家搬空。

而將北府兵拖住的那支叛軍更是不合常理。人家起義造反都是選在官軍力量薄弱的地方,他們倒好,直接在北府兵眼前蹦躂,還擺出一副要直搗建康的架勢。逼得北府兵不得不先對付他們,沒能及時抵達吳縣。如今看來,這八成也是桓玄的調虎離山之計。

正是趁著這個機會,他才得以順理成章地離了北境,冠冕堂皇地以護衛京城為借口,在建康附近駐軍。

蛛絲馬跡並不太難找。隻是,桓是知從未敢,也從來不想,將自己的哥哥和孫恩這樣的江湖小賊聯係在一起。

就像,她雖然一直知道桓玄有不臣的野心,可是她卻習慣了自欺欺人,相信他會和伯父桓溫一樣,礙於名聲,製於禮教,最終壓下心中的貪念。

畢竟,無論外人怎麼說,在她內心最深處的認知裡,她的哥哥就是一個大英雄。

一個大英雄,怎麼能和孫恩這種人狼狽為奸呢?

可事實擺在眼前。

正是她心中大英雄,主導了一場又一場的叛亂,在煽動百姓對司馬家不滿的同時,牽製和消耗朝廷的軍事力量;也正是他,隻因為沒能得到謝姐姐,就下令屠了王凝之滿門,連尚未會說話的小娃娃都沒放過。

桓是知一陣心悸。

這麼些年,她以為自己很了解自己的“玄哥哥”。現在她才明白,原來自己對“桓玄將軍”一無所知。

“桓小姐不必這麼驚訝。桓將軍早就料到桓小姐會從這兒路過,特令屬下在此恭候。”孫恩居然對她和善地笑了一下,“屬下之前對小姐有所冒犯,還請小姐不要責怪才是。”

“你胡說!”桓是知心中明了,口中卻仍不願意承認,“你這樣的叛賊,怎麼可能是我哥哥的屬下?識相的,就給本小姐讓開,否則,我要你好看!”

“桓將軍都逼著桓小姐嫁人了,桓小姐還口口聲聲維護著兄長。”與孫恩並排騎著馬的那個人忽然笑道,“這樣深厚的兄妹之情,真是令人動容啊。”

桓是知用餘光瞥了他一眼,故意沒拿正眼瞧他,轉向桓豹問道:“豹叔,這小子是誰?”

“在下庾泓。”那人搶答道,“早聽桓將軍說,他有一個才貌雙全,天仙兒似的妹妹,如今一見,果真是仙女下凡。就這麼一眼,在下的魂兒已經被你勾走了。”

原來他就是庾三公子?

桓是知這才稍微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眼。這家夥看著不過二十出頭,長得倒也算人模狗樣。可一看見他那一臉色眯眯加虛情假意的笑,她就發自內心地討厭。

“少囉嗦,本小姐沒時間聽你油嘴滑舌。”桓是知黑著臉,“我就問你,這條路,你讓是不讓?”

“桓小姐何必明知故問呢。”庾泓笑道,“作為你未來的夫君,我怎麼可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你,去對彆的男人投懷送抱呢?”

桓是知微微蹙眉,瞪他:“你胡說什麼!”

庾泓卻是一愣:“桓小姐,你連生氣都是這樣好看。”

桓是知一陣惡心,移開目光不再看那張臉。

之前馬文才出言調?戲她的時候,她雖然也會惱,可更多的是麵對心上人的害羞。可現下被這樣一個素昧平生,突然冒出來要做她未婚夫的男人輕薄,實在是讓她難以忍受。

庾泓似乎對桓是知的冷淡早有準備。他輕笑一聲,道:“是知小姐,你的情況,桓將軍都告訴我了。你和杭州那個馬文才相好的事情,我也知道。你放心吧,我對你的過去並不介意。”

這樣的自以為是,幾乎要惹得桓是知發笑。

她冷冷道:“庾公子還真是一個大度的人呢。既然你說我哥哥告訴了你我的情況,那他有沒有跟你說,我這個人,特彆不喜歡受人脅迫,尤其是受你這樣的小人脅迫。”

庾泓一點兒都不生氣,似乎還對桓是知的傲氣頗為讚賞。他笑道:“桓小姐的脾氣,在下也有所耳聞。我知道,你的懷中常年藏著一把小刀,平時用來防身,逼急了估計也能抹你自己的脖子。”

桓是知麵上波瀾不驚,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心中卻暗罵桓玄,該死,他真的什麼都和這家夥說了!

“我也知道,你和那個什麼馬文才,是書院同窗,日久生情。”庾泓繼續道,“若是你心中還記掛著馬家那小子,我庾泓就算強娶了你進門,隻怕到時候你不是自我了斷,就是會找機會和我同歸於儘。”

“算你識相。”桓是知臉色稍緩,抬了抬下巴道,“既然如此,庾公子,煩請讓道。”

“道自然是可以讓的。”庾泓道,“但是,他們兩個可以走,是知小姐,你得跟我走。”

桓是知有些懵:“你說什麼?”

這家夥的話怎麼如此前後矛盾啊?

庾泓笑道:“我知道,這回你是要去找你現在的心上人商量對策。可以啊,我就讓你的小丫鬟去給你送信,看你的馬公子,會不會拋下他府上的人來救你。”

桓是知厭惡極了他這一副%e8%83%b8有成竹莫名自信的樣子,可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麵的意思。”庾泓道,“那位馬公子的府上,正在張羅他的親事。但是新娘子,可不是你。”

第七十四章 打賭

桓是知微微一怔, 隨即輕蔑一笑, 神色了然道:“庾公子, 你用這麼低級的誹謗, 妄圖搬弄是非,未免不夠君子吧?”

庾泓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願意相信, 這也是本公子不能讓你現在親自去杭州的原因。萬一你見到那個負心漢,激動之下傷了自己, 那我可要心疼死了。”

桓是知一臉冷漠:“庾公子, 你這樣空口白牙地汙蔑人,很有趣嗎?”

“是知小姐如此信任他啊?看來那個姓馬的,還真有些手段。”庾泓臉上閃過一絲小小的失望,但很快就又振作起了精神,“他未來的新娘子, 正是琅琊王家的小姐, 聽說也是個才貌雙全的主兒……”

“名叫王亦如, 我知道。”桓是知淡淡道,“馬文才的表妹。”

庾泓一怔:“你知道?”

桓是知又是輕蔑地一笑, 無所謂地點頭道:“知道啊。這位王家表妹一廂情願, 哭著喊著要嫁到馬家。但是,馬文才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庾泓眯起眼:“是知小姐就這麼肯定?”

“非常肯定。”桓是知斬釘截鐵, “就像我絕對絕對不可能嫁給你的,這樣肯定。”

“你……”庾泓心中嫉妒,語氣有些發酸,“今時不同往日。馬文才如今可以說是在為謝家辦事, 和你們桓家注定是死對頭。馬家怎麼可能會允許他娶是知小姐你呢?”

桓是知嘴硬:“大家不都是在為朝廷,為聖上,為黎民百姓辦事嗎?分什麼謝家桓家。”

庾泓大笑:“是知小姐,事到如今,你還能自欺欺人,真是讓在下佩服。”

“少廢話。”桓是知沒有耐心再跟他繼續耗,“你現在要麼就給本小姐讓開,要麼,我就如你所願,讓你見識一下我們桓家女子寧死不屈的氣節。”

“在下的心願隻是抱得美人歸,可舍不得讓是知小姐香消玉殞。”庾泓歎了一口氣,道,“好,既然是知小姐對你們倆之間的感情這麼自信,不如,在下就跟你打個賭如何?”◆思◆兔◆在◆線◆閱◆讀◆

桓是知道:“你要耍什麼花招?”

庾泓指著平藍道:“這位丫鬟這時候都跟在你身邊,想必應該是是知小姐最信任的人吧?”

桓是知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想護住平藍:“你想做什麼?”

“彆緊張,我不會為難她的。”庾泓微微一笑,“而且,如果有需要,我還可以派人護送她,讓她去見那位馬公子,替是知小姐傳話。”

這家夥腦子進水了?

桓是知斜眼看著他,沒有言語。

“彆誤會,我可不完全不想撮合你們,腦子也沒有壞掉。”庾泓看穿了她的心思,“我隻是想讓你看清楚,這天底下的男人,愛江山,也愛美人。可是,當這兩樣必須二選一時,但凡有點本事,有點野心的男人,都會選擇權勢。”

庾家本也是在朝堂擁有實權的頂級士族,可在大晉南渡初期的政治鬥爭中沒站好隊,漸漸地便被排擠在了朝廷之外。但他們家族的經濟實力依然雄厚,加之長期在野蟄伏,不太引人注目,竟在這紛亂的世道中漸漸地發展出了一定的武裝力量。

馬文才和桓是知的婚事,桓玄本也是極力讚成的。他對這個“準妹夫”的能力和前途都很看好,是以才主動推薦馬文才做了寧遠將軍。誰料想,這個不識抬舉的“準妹夫”進了北府兵編製之後,非但沒有如他希望的那般同他“裡應外合”,反而真心誠意地為謝家賣起命來。

無奈之下,感覺“被背叛”的桓玄隻能退而求其次,尋求與庾家的合作。

況且,憑良心說,庾泓同樣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比起那個忘恩負義的馬文才,更是自家桓小妹的良配。

而庾家長期被排斥在主流之外,對於桓玄的主動示好,自然是求之不得。自然,桓玄的野心是一種危險,可對於庾家而言,這一份危險,蘊含著極其誘人的機遇。

長期被邊緣化,要回歸正統朝堂,是越來越難了。倒不如,把寶壓在桓玄身上,賭上一把,把他們所處的“邊緣”,化為政治的“中心”,讓那些不長眼的士族,最後死乞白賴地來討好他們。

庾家需要桓玄做他們的主心骨,而桓玄也正需要“換”一個願意支持他的妹夫。兩方一拍即合。

庾泓那一番“江山美人”的見解,正是庾家人對權勢百年來的渴求,是他最真摯的心聲。

更何況,如今江山可期,美人在前。他庾泓不光會很快奪回祖輩曾經擁有過的權勢,也將很快擁有眼前這個大美人。

他的目光熾熱。

桓是知仍是不言語,眼神中卻又多了一分鄙視。

“是知小姐你不用這樣看著我。我知道你們勉強可以說仍在熱戀期,你盲目自信,我可以理解。”庾泓道,“但是很抱歉,現實就是如此殘酷,男人就是這般自私絕情。”

“我看盲目自信的,隻怕是庾公子吧。”桓是知冷笑,“你自己自私貪婪,就將普天下所有的男人汙名化,未免太自以為是了吧。”

“誰對誰錯,到時候就知道了。”庾泓道,“如果馬文才為了你這個心上人,拒了王家的親事,就算我輸。如若他和王家小姐入了洞房,就算你輸,如何?”

桓是知滿臉不信任:“這個賭我贏麵太大,莫不是,你有什麼陰謀吧?”

“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