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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吧。”

那小男孩頭一次見到這麼多錢,竟站在那裡發愣。

桓是知瞥見小男孩隻穿了一雙破爛的草鞋,腳趾通紅皸裂,便也掏出一錠銀子,蹲下`身子交給他:“這個也給你。去買一套棉衣棉鞋,彆再這麼挨凍了。”

小男孩一手托著一錠銀子,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連連磕頭:“謝謝菩薩!謝謝菩薩!”

桓是知驚得急忙把他扶起來:“孩子,我們不是菩薩。男兒膝下有黃金,上跪天地神明,下拜父母師長,你不能這麼隨便就給人下跪,明白嗎?”

那小男孩懵懂地搖了搖頭,又衝祝英台和桓是知鞠了一躬,便趕緊跑掉了。

“好一個男兒膝下有黃金,哈哈哈。”有人忽然大笑起來,“這是我今天聽過的,最有趣的笑話。”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二十五六的青年人正蹲在一堆草鞋旁邊,撫掌大笑。那青年人身材高大,乍看也算是相貌堂堂。隻是衣衫樸素,打了好幾處補丁,嘴角還叼了一根小樹枝,頗有些痞裡痞氣。

“好笑?”桓是知皺眉,“這位兄台,請問在下的這句話好笑在哪裡?”

那青年人站起身,打量了一番桓是知一行人,語帶不屑:“都是尼山下來的學生?難怪,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現在的學生啊,一肚子沒用的墨水,其實什麼都不懂。”

“你這話什麼意思?”馬文才走到桓是知身邊,“我看你是存心挑事。”

“馬文才。”桓是知示意他先彆插嘴,又對那青年人揚了揚下巴,道,“既然你說我們什麼都不懂,那我倒要聽聽,‘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句話好笑在哪裡。”

“這位小公子啊,你可聽過‘何不食肉糜’?”青年人“噗”地一聲吐掉口中的小樹枝,“這句話好笑嗎?”

這句“名言”是大晉皇室南渡之前,“著名”的癡呆皇帝司馬衷所言。桓是知自然聽過。

“你的‘男兒膝下有黃金’,就和這句‘何不食肉糜’一樣愚蠢可笑。”青年人繼續道,“那個傻皇帝問吃草根樹皮的老百姓為什麼不喝肉粥,你這位貴公子叫連鞋都穿不起的小乞丐不要隨便下跪。嘖嘖嘖。小公子啊,我告訴你,你要是再給那個小孩一錠銀子,就算你叫他去殺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的!”

“這位兄台未免說得太絕對了吧。”梁山伯插話道,“古往今來,貧賤不移,威武不屈的可大有人在。就看當世,不也有不為五鬥米折腰的五柳先生嗎?”

青年人瞥了一眼梁山伯,見他身上的服色相較平庸,笑道:“那是還沒窮到份兒上。我看這位公子不像是出身豪門,應該自認為挺有風骨吧?可是至少你還有資格進書院,也湊得出束脩,在我們大晉也算是中上等的人了。如果你餓上個十天半個月,摸得清自己嶙峋的根根肋骨的時候,哼,那個時候你還想得起自己的風骨嗎?”

“你自己做不到,就覺得彆人都做不到嗎?”祝英台忍不住出來維護梁山伯。

“我要做到這些乾什麼?”青年人還是笑,可眼底卻流淌著深沉的惆悵,“老百姓啊,就隻求吃飽飯而已。不求讀書,不求尊嚴,隻求吃口飽飯。可是,這個世道啊,連這點要求都不能滿足啊。”

桓是知環顧四周,心有戚戚,歎道:“這杭州,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窮苦饑民呢?”

“突然?”青年人大概是憋悶了許久,說起來沒完了,“看來小公子平日都隻在歌舞升平的杭州城裡待著吧?這災民年年都有,從北方過來的流民更是一年多過一年。原以為桓玄去了北境,老百姓的日子會好過些,可如今看來,他也不過是和之前姓王的一樣,草包一個。什麼琅琊王家,譙郡桓家,這些士族權貴誰掌權都一副德行。輔政打仗不怎麼樣,爭權奪利,給自己臉上貼金倒是擅長得很。”

“你說什麼!”聽見這青年人出言侮辱桓玄,桓是知立刻就急了。可還未等桓是知發作,隻聽得耳邊掌風呼嘯,一旁的馬文才已搶先出了手。

荀巨伯本欲上前拉住桓是知,如今見馬文才先動了手,不禁有些納悶:“誒,這馬文才怎麼比是知還激動?”

王藍田語帶譏諷:“忙著給桓家獻殷勤唄。”

“不光是為了是知。”祝英台道,“你們都忘啦,馬太守的夫人,就是琅琊王氏的千金啊。”

“都先彆說風涼話了。”桓是知盯著正在過招的二人,有些著急。沒想到這青年人還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與馬文才走了數十招,竟絲毫不落下風。桓是知的心不禁揪了起來。

眾人本以為憑馬文才的武功,教訓一下這個小混混模樣的家夥不是什麼問題,是以才在一旁雲淡風輕地閒聊。如今見二人居然難分上下,這才嚴肅起來。可眾人的武功皆是平平,兩個高手又正打得難解難分,就算想幫忙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桓是知眉頭緊鎖,突然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小刀。荀巨伯急忙拉住她:“喂,你要做什麼?”

梁山伯也勸道:“是知,用刀劍傷人,不好吧?”

“我說了我要傷人嗎?”桓是知甩開荀巨伯的手,從地上拿起一雙草鞋,對那青年人叫道,“喂,大個子,你剛才罵桓玄將軍,現在我就割破你幾雙草鞋!”說著手起刀落,那草鞋立時斷成兩截。

她又抓起幾雙拋到空中,抬手揮舞小刀。隻聽“唰唰”幾聲,那一雙雙精心編好的草鞋刹那間又化為了一團團枯草,從空中散落。

那青年人見桓是知在破壞自己小攤上的草鞋,不由側頭怒視。這一分心,便被馬文才抓住了機會,躍起飛踢,擊中那青年的%e8%83%b8口。

那青年倒退兩步,捂住%e8%83%b8口,麵部微微抽搐。

馬文才落地站穩,一甩前襟,還要上前。桓是知忙攔住他:“好了好了。”

馬文才仍是不忿,但看了一眼桓是知,還是乖乖地退到了一邊。

桓是知把小刀收好,代馬文才衝青年人抱了抱拳,秀眉一挑道:“大個子,承讓啦。”

那青年人看著滿地殘破的草鞋,麵沉如水,一言不發地收拾起攤子來。

桓是知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正打算要給他一點補償,卻聽見梁山伯語帶怒氣道:“是知,你太過分了。”

桓是知伸向錢袋的手停住了:“我怎麼了?”

“這些草鞋是這位兄台不知辛苦了多少日子才編出來的,是人家的謀生手段,你怎麼可以這樣就隨隨便便就毀了呢?”

這不是迫不得已嘛!桓是知心中叫屈,原本想賠償的心硬是被壓了下去:“梁山伯,你到底是誰的朋友啊?”

“好了,彆又吵起來了。”祝英台從包袱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那青年人,“這位兄台,這錢你收下,算做對你的補償。”

那青年人已經收好了攤,臉上又掛上了那不屑的笑。他倒是痛快地接過銀子,卻轉手就交給了隔壁小攤的一個老婆婆。

那老婆婆連連擺手:“哎呦,寄奴啊,這太多了,可使不得啊。”

青年人微笑:“你就收下吧趙阿婆。這大冬天的,沒點錢怎麼熬過去啊。”

那老婆婆顫巍巍地接過錢,一雙枯瘦的手忍不住抹眼淚。

梁山伯拱手道:“兄台適才說貧賤喪風骨。可兄台自己卻不光擁有一身好本領,還如此慷慨熱心,兄台自身便有十足的風骨啊。”

“行了,我就受不了你們士族子弟說話的這股子勁兒,明明心裡都快氣炸了,還一口一個兄台。你還不如跟這小子一樣,心裡不痛快就跟我打一架呢。”那青年人卷好剩下的草鞋,瞥了一眼馬文才和桓是知,“小夥子功夫不錯。今天算我認栽。不過,這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彆看我現在在這兒賣草鞋,我祖上可也是劉太公。諸位公子的家族還能興盛多久,誰知道呢。”

說著甩開大步,向城郊方向走去。

第二十七章 小賊

“嘿,馬老大,他竟敢詛咒我們!”王藍田大叫,“要不要我教訓教訓他?”

“行了王藍田,人家都走遠了。”荀巨伯拍拍王藍田的肩,“剛才馬文才在與他惡鬥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出手啊?”

“那還用我們出手嗎。那家夥一看就不是馬老大的對手啊。”王藍田道,“更何況,不是還有我們足智多謀的是知嘛!”

“行了。”桓是知擺擺手,“耽擱這麼久,我都餓了。快進城找點吃的吧。”說著邁開步子走在了前頭。⊕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馬文才立刻跟上去:“是知,你想吃什麼?”

城內熙熙攘攘,漸漸沒有了適才的蕭條之色。眾人的心情卻都沒有了剛出發時的輕鬆愉快。

“山伯,你還在生氣嗎?”見梁山伯有些怏怏不樂,祝英台湊過去道:“其實,我也覺得是知剛才太過分了一點。編草鞋應該很不容易吧……”

桓是知回頭:“還說我過分?怎麼,難道我聽他對我哥哥出言不遜,還要對他好聲好氣?還是說,受傷的不應該是他,而是馬文才,才顯得我們不過分?”

“是知,我沒有這麼想。”梁山伯道,“你不同意他的說法,我們同他理論便是了。結果呢,文才兄先出手傷人,你又毀了人家辛苦編好的草鞋,這難道還不過分嗎?”

“梁山伯,你不用講這些大道理。”馬文才道,“我就問你,如果剛才那個人罵的不是桓玄將軍,而是祝家莊的祝英齊,你還會像現在這樣,在這裡冠冕堂皇地說這些話嗎?”

祝英齊是祝英台最小的哥哥,也是和祝英台關係最親近的哥哥。開學不久他便來書院探望過祝英台,與眾人皆有數麵之緣。

梁山伯道:“我自會同他理論,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馬文才笑,“我看你是怕打不過他吧。”

“好了!都彆在大街上吵了!是嫌不夠引人注目嗎?”荀巨伯擋在兩對人中間,“快去吃飯吧。我都快餓死了。”

四人掃了一眼指指點點的路人,這才噤聲,快步向前走去。

六人在一家飯館入座。

店小二見來人,急忙上來招呼:“各位客官,要點什麼呀?”

桓是知衝馬文才努了努嘴:“問他。”

馬文才有些疑惑。桓是知補充道:“你不是本地人嗎?總該知道什麼好吃吧?”

馬文才輕笑,對小二道:“就給我們來一桌店裡最貴的招牌菜好了。六個人的量,你看著辦吧。”

店小二應聲退下。

荀巨伯道:“馬文才,你這個點菜的方式,不是明擺著要這小二坑我們嗎?”

“放心,坑不著你。”馬文才喝了一口茶,“我們王大公子有的是錢。是不是啊,藍田兄?”

“啊?”王藍田突然被點名,先是一愣,隨即連連點頭,“是是是是,能請馬老大吃飯,是我的榮幸。隨便點,隨便點。”

桓是知忍不住偷笑。

誰都知道,這王家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