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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師姐會一直在我身邊了?”

“在你好之前我不會離開。”

周司檸卻擔憂道:“你留在這裡會不會有危險,畢竟……”

“沒事,這一次也是駱修然同意我來的,更何況他們也殺不了我。”

“也是,你現在是安乾道君的道侶,誰敢傷你。”

“你先歇著,彆多想了。”

許昭月一直陪在周司檸床邊,等她睡著了才從她房中出來,好巧不巧,一出來就遇到了駱修然。

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駱修然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不過天清山上寒冷,修士有修為傍身還好,他元嬰儘碎法力儘失,如今就是個普通人,受不住這寒冷的山風,身上穿著厚厚的大氅,大概還未完全恢複,那麵上顯出幾分蒼白。

駱修然看到她並不意外,他問道:“司檸睡下了?”

他態度很平和,絲毫不見對她的怨恨,這倒讓許昭月詫異,按理來說他的元嬰是因她而碎,他該將她恨之入骨,怎麼也不可能這麼客氣。

“睡下了。”

“那我便明日再來看她。”

許昭月正要離開,又聽得她道:“阿予,我如今這樣也算是受到了懲罰,你可否不要再怨了?”

許昭月腳步頓住,這才明白他為何對她態度平和了,原來在駱修然看來,他碎了元嬰是對她贖罪。

許昭月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安乾道君回到秘境的時候是一個人,阿醜四周看了一眼沒看到許昭月,他忙問道:“道君,小夫人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安乾道君連眼神都沒給他一下,直接一腳將它踹飛出去,阿醜淒厲的慘叫直飛向遠處,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重重的砸地聲。

他進了石屋,正要去打坐,路過爐鼎的時候卻見裡麵生了火,他腳步頓了一下,想起那一日他和她的對話。

那一日他正在打坐,她在爐鼎旁退陽火,她動用他爐鼎的事情他也知道,不過也沒管,隻要不影響到他,他懶得過問。

他想起那日她對他說的話,“道君身上不是有噬魂毒嗎,我知道自己力量淺薄,但我想試試能不能練出可以解毒的丹藥。”

那時他隻當聽了一句笑話,根本沒放在心上,不料她後來竟真的日日守在爐邊為他煉丹。

此時他望著那爐中燃著的火,麵色一時幽深難測。

就這般盯著那爐子看了良久他又轉身出了門,他得將她抓回來。

她是他的道侶,就該留在他身邊。

**

天空漸漸黑下來,月上中天,夜晚無雲,漫天星子綴滿夜空,璀璨奪目。許昭月站在斷崖峰,麵前是一麵約莫有五丈高的峭壁。峭壁上畫滿了劍痕,看似雜亂無章,但仔細辨認可以看出那上麵寫著無數行相同的字。

“我願一生追隨師祖。”

“我願一生追隨師祖。”

“我願一生追隨師祖。”

正畫,斜畫,倒畫,全都是這一句。這裡是當年薑夢予練功的地方,她在這裡練功,陽城子會負手立於峭壁邊的一株鬆樹上,麵無表情監督著她,一遍遍告訴她,你還不夠強。

那時候吹在她身上的風很冷,他的語氣也很冷。

這些字看著可真是紮眼,許昭月祭出鳳鳴傘,抽出細劍,飛身而上,從上而下,從左到右,所有能認出的字痕全部被她畫亂,一時間乒乒乓乓的聲音衝擊著寂靜的夜色,顯得突兀又刺耳,好在這裡地處偏僻,很少有人會來。

畫完最後一劍,許昭月落入峭壁之上,峭壁上長著一片竹林,竹林茂密,夜風翻滾,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在竹林深處立了一間竹屋,那裡是陽城子居住的地方。

此時,卻見有一人在竹林中席地而坐,他麵前擺了一張棋盤,他正執著棋子,借著星月的光芒獨自一人下著。

看到陽城子出現在這裡許昭月不禁詫異,陽城子不是暫時代理掌門嗎,按理來說應該住在掌門堂中,怎麼會在這裡?

許昭月可還沒忘記那日他潛進她房中想殺掉她,不過許昭月早已有心理準備,她想過此番來清虛派或許會跟他打照麵,不過也沒關係,她有安乾道君的冰魄,陽城子殺不掉她。

許昭月正打算假裝沒看到他悄無聲息離開,就聽到竹林中的陽城子那杳渺的聲音傳來:“安乾道君已經放棄你了。”

他說的是陳述句。

許昭月一臉疑惑向他看去,隻感覺一陣勁風襲來,而後一陣清脆的碎裂聲,許昭月悚然一驚,下意識向額頭上摸去,手指才觸碰到冰魄,那冰魄便化作一縷粉塵隨風飄走了。

這冰魄居然碎了,再聯想到陽城子的話,安乾道君已經放棄你了,她是真沒想到這冰魄會因為兩人分手而失去作用。她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如果安乾道君已經放棄她了,陽城子要殺她簡直易如反掌。無數個念頭紛至遝來,許昭月很清楚,她逃是沒有用的,她隻有冷靜下來才能保命。

許昭月目光掃到那棋盤上,如今也隻能兵行險招勉強一試,許昭月走到陽城子對麵盤腿坐下,此時陽城子執的是白子,許昭月便拿過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讓自己冷靜下來與他對弈。

陽城子連看都沒看她一眼,輕輕落子。許昭月瞟了他一眼,他麵色平和,不像是要出手的樣子,她暫且放下心,又落下一子。

許昭月會下棋,但下得不好,在下了幾個子之後她就受不住了,陽城子看似溫吞,他的棋招也溫柔如綿綿細雨,可他走的每一步都暗藏殺機,許昭月在棋盤邊坐下的那一刻便已身陷棋局中,陽城子早已用結界困住了她,棋局動蕩,每一步都關乎性命,按照這種下法,不出幾個子,她定內力受損,魂魄碎裂而亡。

許昭月忍著難受,緩緩說道:“聖人說過,天道無親,常與善人,師祖一心修道何必要對我趕儘殺絕?”

他麵色如常,就仿若沒有聽到她的話,然而身上那種逼迫感絲毫沒有鬆懈,他不發一言,又或者說,他懶得再與他多費口舌,他又落下一子,許昭月被吃了一片。

像是被一麵無形的牆狠狠擠壓了一下,許昭月感覺%e8%83%b8腔一陣悶痛,喉間有腥甜漫出,她將那股腥甜強吞回去,突然笑了一聲,笑得很自嘲,“說白了,其實師祖壓根就不想得道升天。”她撚起黑子,動作艱難落下,忍著被他壓迫的劇痛故作淡定繼續說道:“人人都說陽城子道法高深,甚至還有人追捧你為天道的化身,你來去無形,看似無求無欲,不少人從你身上看到了先賢大聖的影子,你德高望重,如果真的有一天有人能飛升成仙,想也不想,那個人必然是你。”

許昭月笑得更嘲諷了,“可他們根本不知道,其實陽城子根本不想成仙!你留戀著世俗,貪戀著世俗的美好,哪怕你故作淡泊名利,穿著樸素的衣服,住著破敗的竹屋,你表現出一副出世高人的清高模樣,卻有著一顆入世的世俗之心。”

“你比誰都清醒冷靜,你知道成仙的道路孤苦寂寞,你也很清楚成仙之後並沒有修道之人想得那麼好,一入大道,等待著的並不是圓滿,而是更加漫長的艱辛與孤獨。你其實根本就受不了,可是修道之人卻又有著對飛升大道的執著,所以,其實,你每天都在掙紮痛苦,你並沒有你看上去的那般清淨無為,你時時刻刻都在追求自我還是在放逐本我中煎熬。”

他終於慢慢抬頭向她看來,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平靜,就像是寬廣包容的海麵,那般深遠,廣袤無垠,卻神秘莫測,有著強者的厚重感,那一種無法探究的神秘卻帶著一種危險,直視人的時候讓人下意識安分守己,不敢逾矩。←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可也不知是不是許昭月的錯覺,她卻在他那雙廣袤無垠看上去平靜無波的一雙眼睛裡發現了幾許漣漪。

而且她明顯察覺到那壓迫在她身上的氣息淡了一些。

許昭月有薑夢予的殘魂,薑夢予殘魂中有一段記憶,她曾經在陽城子的竹屋中看到過一把傘,並不是什麼法器,隻是一把普通的傘,傘麵上有濃濃的油汙味道。見到這把傘的薑夢予並沒有多想,然而許昭月卻很疑惑,清心寡欲,一心修道的陽城老祖怎麼會留著這件滿是油汙的俗物,再結合她對陽城子的觀察,她才會有這番結論。不過這也隻是她的猜測,隻想為自己尋一線生機,卻沒想還真被她猜對了,真是不可思議,原來那個德高望重的陽城子,甚至被人覺得他是天道的化身的陽城老祖,根本不想飛升大道。

然而他的目光隻是淡淡的一瞟,隨即繼續執起棋子落下,他恢複了他高深莫測的模樣,仿若世俗一切都撼動不了他的心。

可許昭月知道了,陽城子已經收起了對她的殺心。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就在這之前她本以為今日必死無疑。

也不知她是不是第一個看穿他的人,如果是的話,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全看陽城子怎麼想。

不過,從他收起對她的殺心來看,這對她來說是一件好事。

棋局很快下完,毫無疑問,許昭月輸了,輸得很慘,按照常理來說,她入了局,絕對堅持不了棋局結束就會困死在陽城子的棋局之中,然而一局下完,她依然安然無恙。

“我輸了。”

他靜默著,雙手隨意放在棋盤之上,目光盯著棋局,許久許久,久到許昭月都在懷疑他是不是入定了,隻聽得他輕聲問:“何解?”

何解?

他竟問她何解?博學多識的陽城子竟會問她何解?像他這樣的強者竟然會向她尋求解脫之法。

許昭月笑了笑說道:“隨心所欲,隨遇而安。”

他向她看過來,許昭月覺得,這應該是陽城子唯一一次仔細打量她,也是她唯一一次在陽城子眼中看出了他的情緒。

他好像在疑惑,又似覺得不可思議,可隨即又歸於一片寂靜。

這無疑讓許昭月震驚,她本以為除了雲喬皙以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能讓他情緒波動。

看來她猜的沒錯,他沒有他看上去那麼清淡無為,淡泊名利,他或許每天都在掙紮和痛苦。

許昭月接著道:“不想飛升那便不飛升,也不用去在意彆人的看法,我知道你心理有負擔,你怕如果你在這個關口放棄會成為世人的笑柄,尤其是如果有人後來居上在你之前飛升,彆人會嘲笑,你看,那個萬年不滅的陽城子,最終卻還不如一個後來人。你孤獨自苦,大約也是為了這樣的虛榮,可是你得承認,你就是貪戀著俗世,你想讓自己甘於清苦,卻還是喜歡溫暖,你遠離塵世,卻又喜歡俗世的氣息。其實這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喜歡俗世就做一個俗世之人,何必在意彆人的看法,春生夏長秋收冬藏,四季美景確實讓人迷戀。屋簷下的雨,船上的清風,晨間的煙火氣,如此美好的東西,神仙可以長生不老,卻再也看不到四季。”

陽城子許久沒有說話,許昭月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