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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起來——包括青霂的嫁妝。

藍氏見了心焦,“咳……諸位都頭,我家老爺到底犯了什麼事?他人在何處?”

幾人對視一眼,並不說話。

葉老爺子佝僂著身體,說道:“怕就怕,咱們家中並無人犯事。”

葉致銘怎麼也為官數十載,從未聽說官員被貶黜,抄沒家中有這麼個抄沒法,這些人就像盜匪一般,強闖開家宅,急著翻找金銀,也沒有什麼手令。

他們聽罷都有點異樣,其中一人嘿嘿笑了笑,“老頭有點意思,那也不妨告訴你們,很快,就要改換日月了!”

他們奉命將朝中諸臣的家眷都控製住,雖然上頭並未下令抄了家產,但這已是默認的了,兩國交戰,攻下敵國一城時,一切財物軍士們也要自留下幾成。

何況他們冒著殺頭的風險跟著起事,豈能不從中撈點好處。即便事後,這家官員仍在原位,也不可能叫他們把東西吐出來。

小輩們聽懂其中意思,都驚恐不已。這些人可是禁軍,連禁軍都反了。

不知是誰,喃喃著低聲說了一句,“五更天了……”

眾人渾身一顫,是啊,五更天了,難道近日來的大水,真的是什麼征兆……

……

禁軍上下把葉府搜刮一空,箱籠裝得滿滿,為首的統領翹腳坐在一隻木箱上,打量著葉府的人,目光在女眷身上流連。

青霂隻覺得一陣惡心,避開他黏膩的目光。

那統領看來看去,隻遺憾地留在了丫鬟身上,尚未塵埃落定,官家夫人和小姐,他還是有些忌憚的。

青霂看出不對,可是眼下,竟無一人能夠出頭,老人家病歪歪的,母親和三嬸都病了,二嬸抱著兒女不敢作聲……就連二哥,都眼神閃躲,避開她的視線。

青霂心中火起,站起來恨恨道:“今日你想碰我葉府任何一人,就先殺了我!”

統領臉色沉了下去。

青霂冷冷道:“但是來日平亂後,你也彆想好死。”

嘴角抽[dòng]幾下,那統領眼神變得陰森起來。

二哥終於沒忍住,站了起來,“府內財物你們都搜拿走,我也無話可說,但若是想動一人,難道我們上下數百人,不能同你們以死相博麼?士可殺,不可辱!”

那些仆婢聽了青霂的話,原就十分感動,再聽二哥所言,也都撐地起來,“對,大不了就拚了,死也拉個墊背的。”

讓他們看著朝夕相處的同伴被侮辱,實在做不到,稍有血性的人,也忍不下去。在兵戈包圍下,這些人鼓噪起來,蠢蠢欲動。

統領怎敢血洗葉府,眼看他們這副架勢,一麵讓手下把好兵刃一麵道:“找死啊你們。”

他口中雖然罵著,腳下卻是後退了兩步,葉府眾人看出退意,也稍微平靜下來。

葉老夫人抬手摸了摸青霂的手,半晌才緩緩道:“好孩子。”

“哼,把東西都搬走,人都鎖進屋子裡。”統領嫌惡地看他們一眼,冷聲下令,決心把那些搬不走的也都搗毀了。

軍士們應了一聲,彎腰開始搬箱籠。

噠。噠。噠。

正是時,忽有腳步聲傳來,不緊不慢,從堂屋後頭漸近。

統領耳尖聽見,一抬手命眾人都停下,那腳步聲便更為明顯了。

大家麵麵相覷,葉府的人都在此處,他們的人也儘在院內,這聲音是誰發出來的?

統領皺眉喝問:“誰?”

隨著他的問詢,一隻玉白纖長的手,撥開了側門的門簾,旋即,一道身影現出來,是個戴著帷帽的黑衣人,身形挺拔略微纖瘦,一手背在身後。

此人的步履太過沉穩,與整個葉府的氛圍格格不入。

在無數道目光下,此人走到一張交椅前坐下,蹺著腿。

“什麼人?”統領心中有一絲莫名的慌亂,手扶著腰間的佩刀。

此人手搭著帽簷,手腕一翻便將垂布摘了下來,屋內燈光暗淡,交椅又在角落,帷帽撤去後,那張如玉的麵龐在陰影內露出一個微笑。

隻是一個淡淡的微笑,禁軍中有七八成人,卻齊齊向後退了一大步——包括統領。

他們心中俱是駭然,這分明是已消失在京的溫禍害,她怎麼會在此地!她和葉府有什麼乾係?

葉府上下也都陷入驚愕,揚波姑娘這幾日不是在大姑娘處住著,為何會出現在此處,還是從後頭轉出來,她是什麼時候回府的?

更讓大家有些不安的是,今日的揚波姑娘與往常不太一樣,她坐在交椅上的姿勢,麵上的笑意,都讓人幾乎不敢相認。

青霂那一句“揚波”也堵在了喉嚨間,一時喚不出來,隻愣愣盯著溫瀾看。

溫瀾兩手交握,抵在下巴,“怎麼,還要我請你們出去嗎?”

統領的臉色非常難看,心中想了許多。按理說,他們已然起事,根本無需顧忌溫瀾,何況溫瀾還是卸任之人。

可是,可是這是溫瀾……常年積威令他不敢妄動,就連手底下數百軍士,竟也被獨身一人的溫瀾嚇住,軍心不穩,叫他有苦說不出。他極為懷疑,此時若是他下令攻擊溫瀾,這些人也不敢向前。實在是,被溫瀾整怕了。

再者說,葉府被他們的人圍住,溫瀾是怎麼進來的,她敢如此囂張,背後有什麼依仗?溫瀾這麼狡猾,會不會是空城計?

正是各種念頭交雜之際,溫瀾往前傾了傾身,統領下意識往後又退了三步,險些摔倒。

可溫瀾不過是動了動身子罷了,她抬抬下巴看著統領。

統領眼神閃動,不行,一定有蹊蹺。他慢慢說道:“……今日賣你一個麵子,出府!”

葉府上下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片刻,禁軍們便將箱籠都抬了起來,準備搬走。

統領忙道:“慢著,都放下!我賣她麵子,東西都不必拿了!”

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統領,隨即懷著不甘,老老實實將財物都放下。

“走!”

然而還未踏出去五步,溫瀾又淡淡道:“等等。”

統領頓住腳步,回頭看溫瀾。

溫瀾手指輕點著扶手,歪頭道:“禁軍這麼不懂規矩的麼,闖了我的地頭,單單這樣就行?”

她平靜地道:“身上的錢,全都給我掏出來。”

葉府上下眼睜睜看著,方才還囂張無比的禁軍,在放下葉家的財物後,又含著恥辱,把身上所有財物,都放在了地上。

第50章 增援

一個怎樣的人, 才能以單槍匹馬,令禁軍忌憚,甚至被洗劫一空?

在此之前, 葉府所有人都難以想象。

更難以想象, 這個一笑嚇得禁軍腳軟的人,是溫揚波,是葉府的姑娘。

禁軍出去後,唯有徐菁回過神來,膽敢上前,“揚波……”

也許是早便有所懷疑,現在看到這一幕, 她竟比其他人平靜許多。

“阿娘。”溫瀾把食指豎起來,在唇間比了比。

徐菁隻是一愣, 外頭便出現了兵刃交接之聲。

禁軍小心翼翼,方一出去, 身後就有弓箭手、長刀手攻擊,統領忍不住破口大罵,溫瀾這個騙子, 王八蛋,禍害,故意虛虛實實地玩兒他們。

他又怕溫瀾是空城計,又怕溫瀾安排了人, 還想不拿財物也好, 兩手空出來。結果沒等他出去看看情況, 以伺伏擊,皇城卒已從後頭冒出來!‖思‖兔‖在‖線‖閱‖讀‖

皇城卒隻二百人不到,將這些平日隻知逃訓、逛瓦舍的禁軍射殺半數,剩下的收繳了兵刃押解起來。

他們統一地都穿著窄袖皂袍,腰間束著皮質腰帶,步履輕快矯健,上得堂內,對溫瀾一抱拳,“指揮使,反賊已拿下。另已察到剩餘人馬所在。”

溫瀾將帷帽一拋,立即有人接住,她說道:“留一隊人駐守葉府,其餘人等隨我走。”她看了一眼那些禁軍,又道,“對了,把他們的衣服都給我換了。”

“是。”皇城卒有條不紊地分出人來,又給那些被俘的禁軍換衣裳,竟是都換成了與他們一般的裝束,隻想想,這些禁軍就渾身發冷。

太陰毒了,他們奉命去製住重臣家眷,分頭行事,這些皇城卒把他們的衣服換了,到時兩邊交鋒,他們豈不是成了肉盾。

——這下也不消葉府的人再問了,皇城卒誰不認得,都聽到他們管溫瀾叫“指揮使”了。

除卻徐菁,即便葉老爺子,也有點呆滯。

如若是皇城司指揮使,那麼能夠將禁軍嚇退就有道理了。

隻是,一想到這位指揮使曾在葉府住了數月,還是以女子身份日日與大家相處,他們心中就翻江倒海,尤其是再思及溫瀾種種行事。

“諸位暫時不要回院子了,就在這裡歇息吧。”溫瀾掃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去拿些被褥來,老人家彆凍著了。”

溫瀾也無暇與他們說太多,隻對徐菁道:“阿娘,我走了,你也好生歇息,無需擔憂。”

徐菁手絞著帕子,眼中淚盈盈,她很想叫溫瀾留下來,但是,但是她終於明白了,她的揚波不是閨閣柔弱女子,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哽咽著道:“去吧,小心些。”

“……揚波。”青霂遲疑地叫住溫瀾,又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說,她既害羞,又不知如何麵對換了一個身份的揚波。

溫瀾本已轉身,默想一會兒,說道:“禦史中丞府早便譴人去了。”

青霂低著頭,麵頰微紅,“嗯。”

溫瀾領著人離開葉府,這樣多人的靴子踏在地上,聲音輕軟,又齊得如同隻有一人。

溫瀾方離開,一聲椅子與地麵摩攃的聲音響起。眾人看去,原來是白氏歪坐在地上,麵白如紙,身體還在微微顫唞。

她眼睛圓睜,裡頭滿滿的都是後怕。

.

大軍已行至城外數十裡,已到了樞密院同知所說,動手的最好時機。

恭王當年在軍中極有威望,提拔了許多將領,趙理又在暗處深耘,即便當初與皇城司兩相攻擊落掉些子,也仍把握了部分。否則,趙理也不會急於動手,他已察覺不對,倘若再等,剩下的卒子怕也不保。

將禁軍分散開來偷襲,既能托住,也好等城內事畢,再行招安。

先頭軍隊停步,隻說遇著了泥潭,叫捧日軍從旁先行。

捧日軍繞開他們往前,才分散開,他們便舉刀相向。

誰知捧日軍的人竟似早有準備,凡前排者持盾列陣,後頭軍士刺出長矛,再往後弓箭手準備,儼然是兩軍對陣的架勢。

反軍首領一驚,卻見捧日軍中一騎排眾而出,身著官服,麵容清秀漂亮,膚色白皙,帶著陰柔之氣,腰間的刀好似裝飾——不過看清楚他的身份後,誰也不會這麼認為。

“馬、馬園園?!”

反軍駭然,不由說出聲,“你怎會在此……”

“禁軍出行,皇城吏督軍,這不是很正常麼?”馬園園嘻嘻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