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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陛下回宮中住麼。”

“陛下不會肯的,這些日子不斷有人進獻民間奇人給陛下觀賞,陛下正是興濃之時。”王隱道,此事太過驚人,不敢與他人說,但凡有半點差池,就是滅頂之災。還有的話他不便說出來,那就這兩年陛下清明的時候已經漸少了。

馬園園道:“司內卒子被調走一些,不過即便城內禁軍有鬼,也還有宿衛、府內彆處的禁軍,興許不至於……”

京內各軍、朝中諸臣,一一在心頭閃過。

王隱思想良久,方作出決定,“去東宮。”

馬園園訝然道:“小瀾也說,此事切勿讓他人知曉。”

王隱搖頭道:“小瀾,你我,都不可將儲君當做孩童了,此事他人不可知,東宮卻是能知道的,也是若有萬一,唯一能保住咱們的人。”

馬園園低頭細想許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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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州。

軍士連夜紮好木龍,放在一旁等白日再入水,黃河夫與河卒都各束竹片、麥秸,紮在木龍的橫木上,為其加鱗。

待到朝陽升起時,便抬著座座木龍置於河中。

眼看木龍深入水中,水勢被龍身與其上的龍鱗刷開,肉眼可見的減緩,他們不知水下情形,其中原理,隻知道木龍真的鎮住了水勢,發出歡呼聲。

葉謙麵露欣慰之意,這木龍果然比一般堤埽要見效。

“好了,命人多做幾架,送到其他沿河村子,這邊還要繼續負土固堤。”葉謙吩咐下去。

原本十分愁苦,擔憂今年會決堤的人,這時都生出乾勁來,有木龍相護,哪裡還懼怕。

葉青霄回了帳中,也欣喜地告訴溫瀾此事。

“見效就好。”溫瀾低頭想了想,不大好對葉青霄直言。她思想這裡若是徹底穩住了,就去其他州縣看看。

可看葉青霄那高興的模樣,還是晚些再同他說吧。

……

午間,葉青霄拿了乾糧來和溫瀾一起吃。

溫瀾就著水大口吞咽,“這裡沒什麼大事,我就……回去了。”

葉青霄愣了愣,隨即回神,“也是應該的,你老不在家,府裡人會多想。”

他雖然難掩失望,但知道不可能叫溫瀾一直在這裡陪著。

溫瀾還要再說什麼,忽聽外頭有人狂呼:“決堤了——決堤了——!”

兩人皆是霍然站起身,不顧其他衝了出去,溫瀾順手將帷帽提上戴好。

眼見有人策馬而來疾呼,“陸和村與上茅村決堤了——塌了大口——”

葉謙衝出來,怒聲道:“陸和村與上茅村怎會決堤!”他抓住修河官的領子,罵道,“木龍不是送過去了,兩村每時所報也未有險情,怎會決堤!”

修河官眼神閃爍,“下,下官也不知道啊!”

葉謙斷案許久,看出他神色不對,隻是此時也無暇細判,隻喝道:“來人,將他給我押了!”

修河官還待說話,卻被一堵嘴綁了起來。

下邊有人急問:“現在可要趕去護堤?”

“你們先去兩村,若有漂民便救起來,”葉謙大聲道,“牽馬來,我要去借兵!”

若是多處決口,這裡千二百人就不夠用了,雖然這大決口來得實在莫名。

溫瀾在旁臉色陰沉,皇城司到底隻盤踞京中,對他處鞭長莫及,她盯得住這裡,卻盯不住所有村落——乃至所有州縣,雖不知彆處水患如何,可大抵是不妙的。

在聽到葉謙說要借兵之時,溫瀾就知道決堤絕非天災,而是人禍了,難怪夢中並未出現。在京中時她就隱隱覺得不對,臨走前還給王隱送了封信。

葉謙已上了馬,溫瀾一拉葉青霄,“我們也去!”

葉青霄本要去陸和村,他對溫瀾是十足信任,這時緊急,也不多問便牽來兩匹馬。

兩人跟在葉謙之後,策馬往駐守顯州的禁軍軍營去。

到了軍中,葉謙翻身下馬,求見此處將領,軍中來往的軍士都側目看著這幾個一身狼狽的人。顯州駐守的禁軍,應當有近萬之眾。

“本官大名府通判,巡視汛情到此處,現在陸和村、上茅村決堤,河卒人丁不足,還請將軍調兵施以援手。”葉謙有所求,態度十分之誠懇。

禁軍將領卻慢悠悠地道:“我軍中兒郎還要操練,通判可命鄉兵增援。”

此事的確與禁軍無乾,比起讓自己的人冒著危險去護堤,他更樂意讓葉謙去找鄉兵。

葉謙氣極,說道:“操練?現在百姓危在旦夕,倘若不及時將決口堵上,大堤毀於一旦,城中百姓危矣!到時,將軍真以為自己脫得了乾係麼?!”

那禁軍將領神色一動,嘴上還道:“禁軍隻屬樞密院調遣,無令怎可妄動……”

葉謙就是沒有時間正常請調援兵,才親自來請人的,他現在想痛打此人,讓他知道什麼叫權宜之計。但無論參告如何,都是往後的事了,眼下,他也隻能卑躬屈膝——

一身深藍色急行裝的溫瀾幾步上前,站在了兩人之間。

將領與葉謙都愣了愣。

葉謙隻以為這戴著帷帽的人是葉青霄的隨從,他心急之時,哪裡顧得了那麼多,連葉青霄都沒過問了。這時候見此人突然站出來,有些奇怪。

帷帽之下,溫瀾麵如寒霜。

——趙理這是被迫得等不及,要提前起事了。但除卻京中有禁軍駐守,大名府各州縣也都有禁軍,距離京師路途不遠。若說有什麼外力能影響京中格局,必然是府內駐軍。

他欲牽製住地方的禁軍,使其無法立即馳援京中,這才有此動作。故此,顯州河堤,必然都是他譴人毀壞,多半也不止顯州,還有其他州縣。

曾經在夢中,趙理策反了京中駐守禁軍,如今卻被溫瀾提前剔除了,即便還有未清除乾淨的棋子——顯然,是有的——卻也無太多人手。

趙理是篤定了,各州縣禁軍,要麼會被水患困住,要麼不敢置百姓性命於不顧,縱然趕到京師也是殘兵。

不錯,溫瀾現在可以攔住葉謙,令這些禁軍入京拱衛皇室,顯州駐軍人數還算是多,足有近萬人,通常州縣駐軍不會超過一萬,普遍還在八千以下。而拱衛皇室,也是皇城卒最大的職責。

但是,她非但不能那樣做,現時還要助葉謙儘快調遣禁軍。

溫瀾將帷帽摘了下來——

“揚波?!”葉謙看到溫瀾的麵容,驚詫之下,聲音幾乎變調。

溫瀾卻並未理會,她動作迅疾如電,奪下將領的佩劍,另一手拿出一枚銅牌,上刻了皇城司的番號與職位,“認識這個麼?”

隻能以黥字辨認身份的,是普通士卒,溫瀾早已不是尋常親事官。因她與王隱的關係,也得以留下銅牌。

將領口舌打結,“你,你是……”

溫瀾示意他看自己手中之劍,語氣雖輕卻宛如含著霜雪:“河患危急,爾若坐視不理,立死。”

第48章 救災

皇城司勢力雖然隻布於京師,但本朝官員誰人不知, 誰人不懼, 否則皇城司多次欲權涉各府,也不會遭到劇烈反抗。反抗, 是源於畏懼。

人人知曉,皇城司是天子耳目。當一個皇城司指揮使對你說,敢不聽命立斬之, 絕非空口威脅。即使不提枉顧百姓性命有何下場,一個禁軍將領, 殺了後, 皇城司有無數種法子令這種行為順理成章。

他們羅織的罪名,炮製的冤獄難道還少了麼?

眼看溫瀾手中的劍刃泛著寒光,禁軍將領竟是兩股戰戰, 麵色青白地道:“還請指揮使、葉通判息怒, 我這便調人,隨你們一同去救人護堤。”

溫瀾偏了偏頭, 此人便避著她出去,命人傳令下去, 即刻點齊人馬去救災。

而到此時, 葉謙還是呆愣的。

……揚波, 是皇城司指揮使?

他沒有看到那銅牌上的文字, 不知道揚波是上指揮使還是下指揮使——上下分彆對應親從官與親事官。〓思〓兔〓網〓

這一時, 許多畫麵在腦海中閃過。

從莫名得到回京的機會, 順遂的官途, 對他態度極好的馬園園……還有揚波平日的表現。他自己都常說,揚波不輸男兒。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繼女會是皇城司的人啊!

而且,揚波又為何在此處,什麼時候來的,和青霄一起出現,青霄知道此事麼?

葉謙心中有太多疑問甚至後怕。比起葉青霄,他唯一清醒的地方大概就是,由於先入為主,他現在仍認為揚波是女子。

溫瀾看到了葉謙的神情,低聲道:“父親,河患要緊,此間之事回京再說吧。”

葉謙猛然清醒過來,不錯,現在最緊要的是州城百姓的安危啊。這麼多日的相處,他連馬園園都改觀了,何況是揚波,總之揚波對他沒有惡意,回去再說也無妨。

葉青霄也鬆了口氣,他現在還沒法和三叔解釋,他同溫瀾的關係。

……

三人上了馬,領禁軍馳往河堤,分作幾路,在河堤的不同段護堤、固堤。

不知何時又下起了大雨,雨助水勢,形勢更為緊急。

“將軍!現在,來不及擔土了,吩咐所有人馬,伐大木攔水!”葉謙在雨中大聲喊道。

禁軍將領應了一聲,傳與軍士知曉。

陸河段的河堤訣了大口,河水洶湧奔波,兩旁也岌岌可危。

民居已被淹了一半,幸而是白日,多數民眾爬到了地勢高處,也有少數飄在水裡,好在葉謙下過令,若見漂民必救,河卒們將門板拆下來救人。

除卻老弱婦孺,凡有點力氣的民夫也都下水護堤了。

幾百名河卒、黃河夫正淌著水往河中沉木龍、土包等物,可人數不足,杯水車薪。

“通判老爺回來了,援兵來了!!”禁軍的到來令上下大為振奮。

方才慌亂之中,有些人甚至以為通判老爺已經自己逃命去了,他們這些人拚死最後可能也就是填河,現在看到這麼多軍士趕來,幾近狂喜。

禁軍兵卒選健壯者充,許多更是世代從軍,體格比之尋常河卒、黃河夫要強壯得多,他們三五成組,伐大木定水。

禁軍將領勸葉謙三人也到地勢高處去,葉謙卻不願去,“我就在這裡同大家一起護堤!”

他甚至動起手來,頂著一下一下衝著河堤的水浪拖圓木,雨水、河水將人打得濕透。

溫瀾拿了條竹繩,一頭係在葉謙腰上,又在自己和葉青霄也栓在一起,她佩服葉謙這個死心眼,但還真怕葉謙被衝走了。

見葉謙身先士卒,眾人高呼一聲,迎著風雨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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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

燭火搖曳,同知樞密院事楊文顫唞著手,展開空白的調令。

他看了看黑暗中的人影,兩腿發軟,蘸墨書寫,眼淚也流了下來,眼中帶著羞愧。

……

禁軍環衛下的彆苑。

皇城司,宿衛往來交錯,將此處守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