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還要和三叔去巡堤,你在這裡怎麼辦,總不能告訴三叔你來了吧。”
“我在賬中等你便是,我拿個信物給我,我若出門看汛情,遇著河卒堤吏了,便給他們看。”溫瀾道。
葉青霄應了,又問她怎麼同府裡說的,肚子餓不餓等瑣碎,目光都不願離開,半晌才反應過來,叫臉色發白的溫瀾趕緊睡一睡。
這帳中簡陋,好在溫瀾也過了苦日子,合衣躺下,不多時便睡沉了。葉青霄看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出去巡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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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京師之內。
葉府。
闔家都在葉老爺子房內,聽葉誕說話:“這兩日府內多處大雨,除顯州外,又有幾處報水患,京中又傳起了民謠。”
“民謠?什麼民謠?”
“就是那一首。”葉誕皺眉道,“你們還記得三弟如何進京的麼,開封府原來那位掌書記。”
這件事莫說在葉府,就是在整個京城,也算得上“膾炙人口”了。
原本大有希望升任推官的掌書記謝壬榮,被查出來他妻弟炮製了民謠。編排運河上漂浮的大木,說是“木攔江,龍巢翻,三秋水浩洋”,當時便被皇城司拿住,還連累他姐夫被罷官。
那民謠說的是龍君巢翻了要發怒,必要發大水。
原本在記憶中已經模糊的歌謠,經葉誕這麼一提,忽然在眾人腦中再次清晰,令人不禁打了個寒顫。
難道那句三秋水浩洋,要開始應驗了?
葉誕歎了口氣,“現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談論這民謠,連皇城司也防不住悠悠眾口,若是水患還不治住,怕是又要出現一大批流民了。不過我要同你們說的,是管好上下的嘴,不可議論此事,陛下惱得很。”
徐菁一麵和眾人一齊點頭,一麵滿懷憂慮。
災情竟有惡化之嫌,葉謙在顯州會不會有什麼事,已經忙得幾日沒有信送來了……
“對了,怎麼不見揚波?”葉誕說完了之後,才不經意般問了一句,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先前隻以為溫瀾晚到,現在還不見人。
“啊,揚波去青雯那裡小住了。”徐菁心不在焉地道,又忽而想起來,“是不是要派人去莫府也提點一下此事,他們才來京師。”
葉誕頷首,“應該的。”
徐菁譴人去莫府,將此事私下說與葉青雯聽,讓她約束莫家上下,否則叫皇城司的人揪住也就不好了。
“還有,夫人說天涼了,多帶些厚衣裳給姑娘。”來傳話的丫鬟說道。
葉青雯莫名其妙地道:“什麼?”
丫鬟:“姑娘不是同您小住麼?”
葉青雯訝異地道:“並無此事……”她剛說完,就見移玉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眼中流露出一絲慌張。
葉青雯心裡咯噔一下,想著莫不是揚波同家裡扯謊,來她這裡了。看移玉這樣子,必然是知情的。
移玉不及阻攔,隻好給葉青雯行禮,說道:“還請大姑娘不要將此事告訴夫人。”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葉青雯先吩咐了闔府上下,又親自把移玉帶回了葉府。
“什麼,揚波不在你那裡?”徐菁如遭雷擊,想到揚波臨去前還一派自然,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她抓著移玉厲聲道,“姑娘在哪裡?”
“奴婢不知道!”移玉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她隻知道姑娘走得匆忙,叫虹玉去給同僚送的信,然後她才輾轉得知姑娘人不在京了,以她的身份,並不清楚到底去的何方,又是所為何事。
這次沒防備好,讓徐菁發現姑娘不在了,也不知她回來後會不會生氣。
移玉心亂如麻,低著頭任徐菁責問也不吭聲。
徐菁問了半晌也問不出個結果,也問不出揚波到底何時會回來,幾乎落淚。想到平素揚波的樣子,心裡不知為何越來越害怕,“你,你隻告訴我,她有沒有事?”
移玉聽徐菁沒有要報官的意思,迅速道:“沒事的。”
她雖然不知道姑娘去哪兒了,卻有十足的信心,無論什麼樣的境況,也難不住姑娘的。
徐菁癱坐在椅子上,扶著額良久,才慢慢道:“你出去告訴大姑娘,就說揚波是同我拌嘴,躲到她好友家去了。”
移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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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瀾睡醒之時,已是夜裡了,帳裡放了一碗乾乾的饃,想必是葉青霄給她留下的,葉青霄本人卻不知去哪兒了。
溫瀾毫無饑意,隻喝了點水,打簾出帳。
那些州縣之中招來的黃河夫正在挖土,雖是秋日了,卻打著赤膊,擔子上纏著衣服墊肩,挖滿了一擔土,便挑去固堤。
這些都隻是農夫而已,每年征調來防、治黃河水患。
見到溫瀾穿著葉青霄的衣衫出來,這些黃河夫都不敢多看她。
再往河堤那邊,還有穿著一致的兵卒,隱隱約約能看到葉謙的身影,他被圍在中間,正要往堤上走。
溫瀾遮住臉,借著夜色遮擋往那頭走,近些了就可以看到葉謙的臉色很難看,他想要上堤,卻被其他人勸誡。河水洶湧澎湃,仿佛隨時都要吞噬一切。葉謙舉著手怒斥:“難道我在帳中,決堤就衝不走了?河水會淌平州城,蔓到整個大名府!”
眾吏沉默不語。
葉謙每隔一兩個時辰就要看一次,每次他們心頭都狂跳,生怕忽然決溢,畢竟先前已訣了兩個小口子,死傷數人。
葉謙又不是普通官吏,他是大名府的通判。這都夜裡了,他們實在不放心葉謙還上堤,勸他回去休息。
葉謙道:“你我不熬這一時,有多少百姓要流離失所?即使不能平了水患,至少可以及時知曉險情,回轉去城外再築堤,保住城中百姓的家園。”
說罷,葉謙一拂袖,頂風上堤了。
她沒有看錯人,葉府上下,葉謙有一點小畏縮,好名,但遇事反而不退,若不是他,夢中母親也難以保全。就連葉訓那人,小心眼得很,趙理謀反時,也是寧死不從的。
還有葉青霄那小傻子,正亦步亦趨跟在他三叔後頭,兩人巡查過後回來,頭發都吹得淩亂了。
溫瀾先一步折返,回了帳中。
待葉青霄回來時,就看到溫瀾已醒了,正席地而坐吃饃饃。
“你睡醒了?”葉青霄欣喜地道,“才睡了三個時辰,怎麼就醒了。”
“過來。”溫瀾對他招招手,“你去巡堤了麼,如何?”
“還好的。”葉青霄舒了口氣,“先前又下了雨,但是方才看了一遍,河堤差不離固住了,隻是水勢還未減,看來還要守過汛期。”
溫瀾皺眉,“可有專人督查固堤者?”
“有的。”葉青霄愣了一下,說道,“三叔下了命令,修河官一定要守著,堤在人在,怎麼了?”
朝廷每年撥給修河的銀錢那麼多,哪個修河官不是從中賺得盆滿缽滿,這個險,是他們必須擔的。
“沒什麼,我隻是想,應當多叫人監守。”
葉青霄想想道:“你是怕有人在這個關頭偷懶麼?我去說說吧。”
溫瀾默默點頭,將燈又挑亮一些。她是不信旁人的,即便修河官守著,她也難以入睡。她隻希望,不會出現最壞的結果。
葉青霄見了感動地道:“你還是繼續休息吧,才歇了三個時辰而已,彆陪我一道熬夜了。”
溫瀾:“……沒事。”
葉青霄心中一陣暖流湧過,不禁握住了溫瀾的手,即便阿爹日後不會理解又如何,他甘之如飴。
溫瀾:“……”
第47章 決溢
“青霄?”◆思◆兔◆在◆線◆閱◆讀◆
葉青霄正在感動之際, 忽聽到三叔的聲音,慌忙看向溫瀾。
溫瀾倒是反應快,一滾便藏身在被中, 葉青霄也趕緊鑽進去,屈膝掩飾好。剛剛做完, 葉謙便進了賬中。
葉謙這連日來也消瘦不少, 麵頰曬得發紅,他說道:“我思及現在情形雖然穩住了,但也不知之後如何, 這堤埽還是要繼續做。再者,要繼續廣積土石,以禦衝波。”
葉謙在地方上為官時也有治水的經驗,因此一來顯州, 就命人加緊用樹枝、石頭等紮捆成堤埽。若非如此, 後來訣小口時就危險了。那時現去負土是很費力耗時的, 將堤埽放下去,卻可以分析水勢,這才緩了一時之急。
葉青霄知道叔父是有意在教自己,連連點頭。
“你累了吧?”葉謙看葉青霄坐在被子裡,語氣放緩了一些,說道, “要是太累了, 就休息休息。”
“沒事, 我小憩一會兒罷了, 還頂得住。”葉青霄說道,“倒是三叔應該緊著休息會兒。”
“唉……”葉謙點了點頭,“我回去寫封信就睡了,前幾日都沒顧得上寫信,家裡不知急了沒。”
葉謙一走,葉青霄就把被子往下卷了一點,溫瀾的頭便露了出來,她正緊靠著葉青霄。
葉青霄看得臉一紅,“咳……”
他眼神遊離,忽然想到一事,就算熬夜,也要偶爾小憩,他這裡就這麼大,那豈不是……
溫瀾從被中爬出來,“拿紙筆來!”
葉青霄愣了,“啊?”
溫瀾推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把筆墨紙硯翻了出來,給溫瀾磨墨。
溫瀾端坐著,閉著眼睛回想,口中道:“我當年守庫之時,曾看過一本舊冊,前朝年間,安隆軍決堤,當時的治水官曾營造木龍護堤導水,便如巨埽,卓見成效。”
“哦?”葉青霄立刻明白意思,眼睛一亮,沒想到還有這樣方法,隻是傳得不遠,沒有廣為利用。
溫瀾過目不忘,回憶起來便提筆畫圖。
木龍需以圓木紮成九層的木排,再垂豎木,用竹繩紮好,置於岸邊挑水刷沙,比之堤埽,更為有效。木排形長,又命名為龍,也是為了鎮河。溫瀾雖然不信鬼神,但她知道此名傳出去,百姓倒是會安心一些。
溫瀾把河堤與木龍的位置、樣式都畫清楚,並不複雜,工匠看過隻要伐木來,很快便能紮好。她沉%e5%90%9f一會兒,又道:“水勢有些急,若是木龍下不去,恐怕還要去城中取鐵錨。”
“曉得了。”葉青霄將圖紙拿去給葉謙,因不便透露溫瀾在此,隻能含糊道忽然想起來的。
葉謙縱有懷疑,此時也不會深究,命人徹夜點火去做木龍。
上下俱聽聞通判老爺要做“木龍”鎮河,心中振奮,頗覺玄妙,隻盼著快些做好靈驗,鎮住這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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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師之中。
“大哥,這幾日謠言四起,屢禁不止,難道會真如小瀾所言……”馬園園臉色不大好看。
他們都自小在皇城司長大,本就隱隱奇怪,一見了書信,更覺溫瀾所說的“猜測”不無道理,隻是心驚罷了。
王隱看他一眼,“謹言。”
他們看到溫瀾的信時也都嚇了一跳,雖然是用暗語寫的,但字字句句叫人心驚。
馬園園歎了口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