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1 / 1)

邪門歪道的人有所忌憚。”

時辰也不早,葉青霄拒絕了縣尉傳達的知縣宴請,帶溫瀾回京。

……

“……謝謝。”葉青霄把馬車停在街角,對溫瀾道。雖然今日發生了一些意外,可該謝還是得謝。

溫瀾沒說什麼,跳下馬車。

“等等,”葉青霄心中一動,叫住她,“往後,還能去找你幫忙麼?”

雖說溫瀾很是戲耍了他一番,今日也發生了一些意外,可葉青霄思來想去,難道溫瀾就因為他低聲下氣求一求便答應,這也太不合算,也顯得太過幼稚了。

他還自覺,窺探到了不同的溫瀾,時事造人,真正的溫瀾也許和他從前認識的不一樣……

溫瀾頭也不回地道:“可以,你上門來賣個乖就行,我就愛看。”

葉青霄:“…………”

.

各國使團進京,加上天晟節將至,京師愈發熱鬨起來。

葉謙忙得腳不沾地,又接到了活兒,陛下給各國使團賜下飯食,他得去其中一個驛站陪宴,同去的還有馬園園。

葉謙坐在牛車上,馬園園則趕馬在旁,後頭跟著一溜親從官。換做往日,大名府和皇城司的人肯定是分彆去的,但如今上下都知道他們處得好,好到結伴而去。

官道上若有來往,遠遠見到皇城司的服飾,便自覺避讓開了。葉謙自覺,倒是也跟著享受了好待遇。

他瞥見路邊有個高鼻深目的突厥人,牽著頭小毛驢,垂手而立。在京師的外族人,多是商販,這個時候也有使臣,但必然不會獨自外出。

京師的外族人何其之多,這個突厥人衣著富貴,顯然是經商的,葉謙掃一眼,一點他心也沒有。

反倒是馬園園策馬出去一丈遠後忽而回頭,厲聲道:“將那個突厥人給我拿住!”

馬園園手下的親從官們反應極快,雖不解其意,但一聽馬園園下令,立刻呼啦啦衝出去十來人,亂中有序,將那突厥商人摁倒在地!

突厥商人驚恐地用漢話大喊:“為什麼抓我,我是做買賣的!”

葉謙也驚了,“馬指揮使,這是做什麼……”

馬園園麵帶寒氣,翻身下馬,那突厥商人也被親從官拎到了近前,馬園園一腳踩在他%e8%83%b8口,登時痛哼一聲,“做買賣的?”

突厥商人一張臉痛得皺起來,“我有文書,我在京城做生意,出城耍一耍而已……”

葉謙還是頭一次看到馬園園這般形容,臉上表情狠厲得緊,十足戾氣將眉宇間原本的陰柔之氣都衝做了殺意,一手便提起了壯大的突厥商人,從他身上撚下一枚鬆針,“做買賣能上東山頂麼?”

此言一出,在場的人都抽了口氣。

皇城四周,唯東山最高,登山頂更可俯瞰皇宮全貌。故此,東山腳下常年有禁軍把守,普通人不可登山。

窺伺皇宮,這可是大罪,何況窺伺之人,還是突厥外族。

葉謙盯著鬆針看了半晌,這才醒悟,冷汗俱下,“不錯,這周遭花草樹木都無人栽培,自己生長。唯有東山高寒,山頂才生了鬆柏,其他山還有平地上,長的多是楊、柳,不登山頂,如何會沾上鬆針。”

突厥商人急道:“我在彆處沾到的不行麼!”

馬園園冷笑一聲,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突厥商人緊張地盯著他,而後絕望地看到,馬園園熟練地在衣服上撚了幾番,自夾層中抽出了一張布,布上粗略繪製的,正是皇宮圖案。

葉謙感慨,大概唯有這樣心細的人,才適合做皇城卒吧,馬園園現在是親從指揮使,最初卻也管轄過親事官。凡事多想一層,頗有種寧可殺錯不能放過的意思。東山有禁軍把守,常人也不會覺得有人能上山頂,大概真以為是彆處沾到,即便察覺到那小小的鬆針,也不會深究。

一說到禁軍,葉謙又感慨道:“禁軍怎會如此粗疏,竟讓外族人上了東山。”

突厥人都繪好了圖,如若不是遇到他們,幾乎快成功,禁軍這失察之罪,犯得大了。

馬園園卻露出了快意中帶著一絲狡詐的笑容:“葉推官,你管他們如何,抓到了探子,補全了漏洞,就是咱們的功勞。”

葉謙頓了一下,“咱、咱們……?”

馬園園自然地道:“這不正是你我一同發覺的,葉推官,回去我便為你請功。”

葉謙目瞪口呆。這是見者有份麼,馬園園也太仗義了,可是,可是這不叫他深深得罪禁軍麼,馬園園乃皇城司第一指揮使好說,他一個小小推官,怎麼惹得起三衙啊!

第22章 傾軋

葉謙有心拒絕, 可馬園園自說自話便已敲定了此事, 還對葉謙道:“葉推官, 可覺得此事還有蹊蹺處否?”

葉謙焦頭爛額, 本來想說不知道,但是腦中忽而靈光一閃,說道:“會、會是這麼巧嗎?各國使團恰好進京,偏偏在這個時候上山。”

馬園園含笑道:“哦?”

葉謙咽了口唾沫, “難道,與突厥使團有關?”

馬園園勾起一個冰冷的笑容, “世上哪有那麼多巧合。使團皆攜帶了大量財物進京, 依照往年看, 可能是使臣購買茶葉、絲綢等物自用,但是, 也可能有其他用途。比如,文書上的記錄, 此人早便在京,那麼,他是如何以一己之力, 與使團接觸, 又上了東山?”

馬園園翻身上馬,又一抓葉謙的衣襟, 將他提到了自己的馬上。

健馬再受一人之力, 四足不穩地踏了踏, 才定住身形。

葉謙慌了, “這是乾什麼?”

“牛車太慢了,葉推官,咱們不去北京驛了!”馬園園一提韁,“駕!”

葉謙他要做什麼,鼻頭沁出汗來,話語都卡在喉嚨口說不出。

……

馬園園率著一眾親從官,浩浩蕩蕩到了東山下,當即被禁軍馬軍司的士卒攔下來,“前方東山,來人止步!”

“籲。”馬園園撫了撫鬢角,張狂地道,“我乃皇城司親從第一指揮使馬園園,這是大名府推官葉謙,我二人今查到一名突厥探子,上過東山繪圖,現在你們所有當班的全都要收押,我懷疑你們中有人被突厥探子收買!”

禁軍卒子嘩然。

馬園園話中包含的意思太多了,突厥探子且不提,這是連疏漏都不算,直接定他們私通外賊了嗎?

為首者黑著麵走出來,說道:“閣下是親從指揮使,何時權涉探事,大名府推官好像也不管這個。再說了,收押我們,此處何人把守。”

“自然由我的人把守。”馬園園說話的嗓音略尖,但絲毫不影響其帶來的震懾,“至於職權如何,那也是我們皇城司內的事,就算我越權又如何,也是為了抓突厥探子。”

“你可要想好了,我們奉命守東山,你私自將我們全都收押,這不合條例。”禁軍卒威脅地道。

葉謙眼見兩個武官針鋒相對,他自己夾在其間,一個字也不敢說。

馬園園竟嘻嘻笑了兩聲,“憑你也敢同我說這話,怎麼,被溫瀾整治得還不夠麼?”

對麵的禁軍霎時間顏色大變。

馬園園雖是親事官出身,內裡關係又錯綜複雜,但久為親從了,與這些禁軍打交道的時間不若溫瀾多。

溫瀾還在皇城司時,明麵上就抓過多起禁軍私下飲酒鬥毆之類的事,最後甚至鬨到樞密院,卻整得他們沒脾氣,更彆提私下的伎倆了。Ψ思Ψ兔Ψ在Ψ線Ψ閱Ψ讀Ψ

如今人雖不在,餘威尚存,這些人聽馬園園熟稔的口氣,與溫瀾像是相交極好,態度竟是漸漸軟和了,最後乖乖叫馬園園都帶走。

葉謙嘖嘖稱奇,沒想到一開始看著要硬杠的禁軍隻聽了一個名字便低頭了,他好奇地道:“這個溫瀾是什麼人?”

馬園園古怪地看他一眼,說道:“是咱們皇城司一位已經離任的同僚,也是我的義兄弟,素日最喜整治禁軍。”

“原來如此。”葉謙暗想,都說皇城司在京中積威甚重,本以為馬園園那令大名府官吏聞風喪膽的架勢已經了不得,誰成想這裡還有位猛人,靠名字能唬得傲氣的禁軍低頭。

馬園園還未作罷,接著去突厥使團所住的驛站,嚇得葉謙幾乎以為他要連使臣也逮起來。好在馬園園還沒有那樣張揚,他隻是去將守在那兒的皇城司親事官都一並鎖了起來。

葉謙這才明白他先前所說,這探子可能與使團接觸過,意思是非但禁軍,皇城司內也有人瀆職了。

親事官也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同僚抓起來,還奮力掙紮了一番,“你們乾什麼,我是皇城司的親事官,你們是哪一軍的,看我腿上的刺青!”

馬園園兀自打量自己休整得整齊圓潤的指甲,連個輕蔑的笑也吝於給他。

“抓的就是親事官。”下屬的親從官惡聲惡氣地道,將察子綁了起來。

這可真是鬨大了。葉謙兩眼發直。

他答應過揚波要做一個直臣,但是,如今這個情況也太古怪了……

……

到頭來,葉謙沒能完成差事,去驛站陪餐,還跟著馬園園四下裡抓了不少人,最後到承天門,也就是皇城司所在地去,陪著馬園園審案、寫條陳。

此事其他處葉謙不知道,但單在皇城司,便來了幾撥人,馬園園俱是不理,一徑將人審完罷了,寫好奏疏,命人呈到禦前。

葉謙半途中就已明白過來,馬園園抓到自己人頭上,這裡頭怕還有皇城司內部傾軋之事。後頭再看來了幾撥人,更是確定心中所想。他不知道馬園園為何非要帶上自己,但如今脫身已晚,也反抗不了馬園園,隻能認了。

此案到了禦前,引起陛下震怒。

突厥商人已交代,他原不是探子,但使團來京攜了重金,其中有人與他相識,花錢叫他在京中打點關係,上東山描了圖送到使團。

商人在京中跑了許久關係,畢竟錢能通神,重金砸下去,還真教他打通了禁軍的關係。皇城司那麵兒,他卻壓根摸不著頭腦,也不知為何與使團接觸沒被發現。

禁軍受賄固然可惡,皇城司雖未受賄,難道就無錯嗎?對於一個職司伺察的衙門來說,什麼都沒查到,就是最大的責任。

陛下雷厲風行,禁軍指揮使與勾當皇城司之一皆被申斥、罰俸,上下革了數名監管不力的官員之職,下頭更有斬首、絞刑之輩。

與此相對,則是馬園園與葉謙大受褒獎。

馬園園原就是皇城司出身不提,陛下見葉謙是大名府推官,還多讚了一句“葉卿善斷,不畏豪強,有此推官,必是大名府百姓之幸。”

以葉謙身在的位置,這便是極高的誇獎了,更何況算入了聖上的眼。

葉謙激動之餘,也警惕起來,陛下都說他不畏豪強,即是知道要和馬園園一起查辦禁軍、皇城司的人,需要多大的勇氣。接下來,他確實需要多加防備。

到此時,葉謙也不知該不該怨馬園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