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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看有希望,北國公主眸心一暗,立即淚水盈盈,訴說起“羅令妤”的心機深重時,便更加言辭激烈。

她這說到羅令妤騙她去軍武庫附近騎馬、將軍武庫指給她看時,帳篷簾子一掀,一把清玉相撞般好聽的男聲慢悠悠地從後傳來:“這是不可能的,我表妹隻是一個弱女子,且才來南陽不過半月。半個月的時間,她怎麼可能知道軍武庫在哪裡?”

回頭一看,見是麵如冠玉、聲如磬竹的陸三郎陸昀。

魏琮眼神閃爍一下,北國公主沉了臉。

如羅令妤自己與陸昀說的那樣,一切都是她的猜測,她從未明確與北國公主說過什麼、保證過什麼。似是而非的話,不足以定羅令妤的罪。何況還有陸昀在。步入帳篷的陸昀與魏將軍對視一眼,這位將軍沉默著,似敏[gǎn]地察覺到什麼,但在一個敵國公主麵前,魏將軍自不會開口駁己方參軍的麵子。

陸三郎得以俯眼,靜靜望著公主:“公主刺探軍機之事,乃是自發。是多少個誘因都洗脫不了的。”

陸昀餘光看向魏將軍,似笑了一下:“重點不要弄錯才是。”

魏琮臉當即黑了,意識到自己被這個北國公主牽著走了。魏將軍忍耐著沒當場拍案而吼,就見陸三郎走過來,撩袍入座。擅長問話的陸參軍來了,魏將軍專心充當背景空氣,不再開口。看陸三郎抬起他那張小白臉,眉頭輕輕揚了一下。分明是雅致雋永的揚眉動作,卻讓北國公主不安地躲開眼神。而陸昀慢悠悠道:“其實這件事分外明顯,兩國交戰,本就是敵人,問也不必問。隻是公主一方既然抱著某種目的來和親,卻眼看要折在第一站,即使我們不殺公主,放公主回北國。回去後,怕也是個死吧?”

北國公主唇顫唞,臉色更僵了。半晌,她冷冷地抬眼,盯著陸昀。此時已見識到陸三郎的冷漠無情,知道對方不會饒了自己,公主隻梗著氣:“你待如何?”

陸昀輕聲:“其實,我們除了將使臣團送回去這條路,還可以裝作不知此事,隻提防著公主,卻讓你們平安入建業,讓你們和我們的陛下談。”

北國公主:“真的?!”

然後警惕:“你這麼做,莫非有什麼陰謀?”

陸昀勾唇一笑,眼中光華瀲灩,打破周身的冰霜覆雪氣質後,他笑起來,幾多勾人,惹得北國公主警惕的心神失神般地恍惚、軟化。良久才聽清陸昀說了什麼——“隻要公主給個大概方向,你們的大軍,埋伏在哪個方向。”

旁聽的魏琮眉心猛跳,厲目看向陸昀。

北國公主:“……!”

她喘熄聲一下子加劇,渾身肌肉緊繃。她在陸昀的深目凝視下,開口說話時,聲音沙啞:“……我……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陸昀笑了笑:“不必這麼緊張,我又不是問你們的大軍這時在哪裡。南北兩國交界範圍這麼廣,我隻是想問個大概方向而已。即使你不說,既然我已經有此猜測,我事後也會查,左右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你也僅是幫我縮短下時間,並不算泄露軍機。”

這短短的幾天時間,會影響南陽那場即將到來的大戰,他們是否會做好準備。在陸二郎夢中,顯然這幾日時間沒算好,南陽沒做好準備。陸三郎敏銳地從陸二郎那情情愛愛的故事中抽出了這個漏洞。他一方麵寫信讓陸二郎回憶大戰時間,一方麵又從北國公主這裡入手,要提前時間。

蓋是陽謀。

陸昀誘惑道:“你隻要說個大概方向,明日我就送你去建業。”

他高鼻明目,氣質端正明朗,清風朗月般。而在這樣清明俊美的皮相下,還帶著絲絲縷縷的引.誘之味。如盛開於山巔的罌粟,濃烈無比,惹人采擷、犯罪,沉溺於他的謊言中。

至少北國公主被陸昀這樣看著,心口顫唞著,模糊地產生一種感覺:他這樣看著我,他心裡是愛我的吧……定是羅令妤妖言惑眾,才讓他對我不假辭色。可他看我的眼神這樣,他心裡有我……我、我……

即將嫁給行將朽木的老頭子,心裡卻誰不愛俏郎君?還是天下知名的名士。

北國公主垂下了眼皮,輕聲:“你不怕我說的答案,是騙你的?”

陸昀:“公主誰也騙不了。”

這番話後,到底是他的心狠,還是他對公主的柔情,就要北國公主自己體會了。而北國公主茫然間,也不知道陸三郎到底是什麼意思。沉默許久,公主還是顫唞著跪下,說了幾個字。

陸昀眸子一縮,立即讓軍士進來,吩咐人去查探。

魏琮深深看著陸昀:……這個妖孽啊!

就坐著說幾句話的功夫,連動都沒動,就讓那公主沉迷於他美色,被他勾搭著走了。

這人要是真喜歡一個人,去引誘那人,天下沒有女郎抵抗得了陸三郎的風華神.韻吧?

那羅女郎……能和陸昀這樣的畫皮妖談情說愛、眼看著就要婚嫁的羅女郎,想來也不是簡單人物。

……怕了怕了,你們這對男女自己勾搭著玩吧,我老魏不摻和你們之間的情愛,不想著勾引誰出牆了。反正我也勾引不起。

……

魏將軍心酸無奈,忌憚陸昀;北國使臣團聽說南陽這邊放他們一馬,次日送他們去建業,鬆了口氣。雖疑惑這樣的事怎麼能輕易解決,使臣團的人問話公主,公主寒著臉,推脫身體不適誰也不見。因並不覺得一個送去和親的小女子能鬨出什麼事,問話不了了之。怕夜長夢多,雙方都巴不得北國使臣團趕緊離開南陽,第二日,出行車馬就備下了。

南陽諸人眺望這支目的不純的使臣團前往建業,等著來自建業的指示。

一連十數日,時間入了十月初,北國公主使臣團浩浩蕩蕩地離去。因陸昀忙著這些事,又是連續數日,羅令妤沒有見到陸昀了。

金芳催蕊,玉露零香。

某日傍晚時分,雲層濃厚,密雨前夕。院中桂樹成蔭,羅令妤和幾個羅家娘子立在桂樹下,拿著竹竿打桂花。桂花之美之盛,在於“落花如雨”。地上鋪著綢緞,用來接上空灑落的桂花。仰目時,竹竿輕挑,光線柔暗下,便見鵝黃、金黃、橙紅色的花密密麻麻從枝頭灑落,米粒般纖小的花如雨點,鋪蓋一院,將地上的綢緞織就,琳琅層疊,清馨芳香。

桂樹鬱鬱青青,端莊秀美。綠沉沉下,臨邊池塘上也鋪著丹桂花,隨水流動。

還有些花如凝固般,停留在半空中,如淩空定格般。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樹下陰暗看不到光的地方生了蛛網,蛛網籠住了金黃色的花瓣,蛛網本身細小,人眼很難看清。拿著竹竿在蛛網上輕輕一挑,那盛著的分散的花便重新浩浩蕩蕩地落了下去。

侍女靈玉看得瞠目撫掌:“我隻在開善寺後院見過這麼密密麻麻的桂花……原來你們這裡的桂花更盛!”

羅令妤蹲下,提著香袋挑選桂花,笑%e5%90%9f%e5%90%9f道:“都是差不多的。桂花用處太多,用香用藥用食皆可。待我調製出來,讓你第一個實驗。”

她再扭頭與南陽這邊的羅氏女郎們說:“桂花作糕,糖桂花為多。我此次從建業回來,帶來了他們那邊好吃的糯米、蓮藕。我們可以試著做桂花糯米藕,桂花栗子羹。溫潤剔透,滿口芳菲……我學了那邊的配方,幾位姐姐賞麵品嘗呀。”

羅令妤沉%e5%90%9f:“我還想研究下配方,保糖桂花二十年不壞,有些想法,與姐姐們交流。”

幾個女郎驚喜道謝,並答應來幫忙。

侍女靈玉更是誇:“女郎什麼都能倒騰,如此有趣味。連打個桂花都能折騰出這麼多東西……跟女郎在一起,生活永不無趣,婢子真是好福氣。”

事實便是如此。羅令妤是個極為重趣的女郎,她喜歡搗鼓各類新鮮的技藝、遊戲,她可以做出漂亮的花箋,也能蒸出可口的糕點;可以煮茶,也可以領著院子裡的侍女們花一春天的時間去采早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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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所見的士族女郎,少有她這般靈動嫵%e5%aa%9a的。縱是有時心眼多些,心眼卻從來沒有磨掉她的高雅品味……郎君如何不喜?

侍女們敬佩羅令妤,羅家的娘子們則心情更複雜些。同是士族女郎,家裡的這位堂小姐,穩穩壓著她們一頭。這會兒婚配,前腳不肯退親,後腳就有來自建業的陸三郎求娶……羅令妤的運氣,好得讓人嫉妒。

有女便酸溜溜說道:“妹妹也不要整日在摘花、搖花、曬花了。你再這樣不管不問,陸三郎都要被搶走了。陸三郎好久沒來看妹妹了?他是去和那位北國公主勾勾搭搭呢。今天北國公主離開南陽,聽說陸三郎送出去好遠。公主回頭,戀戀不舍之態,大家都看到了。”

羅令妤提著香袋的手一頓。

另一女便作驚訝狀,為羅令妤遺憾道:“倒不一定是陸三郎變心,而是國事更重要。果然,世上哪有什麼隻愛一人的好郎君?就羅妹妹這樣的才貌,都攏不住男人心。在陸三郎這種人眼中啊,國事是國事,情意是情意。分的如此清晰明白。妹妹再美,也敵不過郎君的抱負呢。”

她們一迎一合,說得起勁。

見身材曼妙的羅令妤忽而站了起來,手上提著沾著桂花的香袋,裙裾灑落曳地。羅令妤拂了下耳畔落下的青絲烏發,她漆黑溫玉般的眼眸望向院門口,學其他女郎那樣,作出訝然驚喜狀:“雪臣哥哥,你怎麼來了呀?你什麼時候來的?”

其他女郎:“……?!”

猛吸一口氣,心裡說著“不可能”,她們齊齊扭頭,隨羅令妤一起看向院門口。然而千真萬確,不可能認錯,她們看到那位身形頎長、如鬆如竹的清俊郎君,正立在院門口,望著這邊。

陸三郎眼神淡淡,出現在眾人麵前的他,向來如高巔之雪,可望不可即。

而這高巔之雪,眼睛隨意地掃過院子裡的一眾女郎,視線最後落到羅令妤身上,才有了點兒溫度。陸昀靜了半晌,忽而眼神變得溫柔,道:“妹妹好幾日不理我,讓人傳信你不回,給你寫信你也無消息。怕妹妹拋棄了我,我隻好親自來看望妹妹了。”

眾女當即臉燥:……什麼?!竟是羅令妤不理會陸三郎麼?陸三郎這般優秀,羅令妤拿什麼喬啊?

羅令妤怔了一下,才微微笑一聲,過去挽住陸昀的手臂。

不得不說,陸昀這樣給她掙麵子,當著她家中姐姐妹妹的麵抬舉她,提高她在羅家的地位……羅令妤心裡覺得有些爽。

……

她一直幻想日後自己嫁了豪門世家的如意郎君,家世抬高後,要在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麵前耀武揚威。她斤斤計較,誰以前看不起她,她日後就要過得比那人好。

眼下她還沒有嫁給陸昀。

她還是那個心眼小得不行、堵得不行的羅令妤。

陸昀自己可能嫌棄她,但他卻在外人麵前捧她。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