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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範氏的人倒是不難,隻是三郎對我的未婚妻,是否太過關注了?你與我未婚妻,是否……”

陸昀嘴角微揚。

他笑意如春,卻透著一股子諷刺。這會兒他自己沒開口,他身後的侍女錦月已經替郎君說話了:“範郎如此多心!我們郎君在建業,聲名顯赫,多少女郎傾慕。郎君你莫將我們郎君對表小姐的親情,說得如此不經推敲。”

眾人齊齊望向那個伶牙俐齒的貌美侍女:“……”

錦月臉皮也是蠻厚的。

範清辰臉上的笑收起來了,盯著這位陸三郎。片刻後,衡量下與陸家翻臉的代價,範清辰退了一步,慢慢說道:“南陽範氏身份的證明不難,我有仆從隨我一道來了建業,可證。入城過所檔案清晰,也可證。”

“仆從證詞說明不了什麼,”陸昀一刻不頓,緊跟著開口,“調‘過所’信息看是吧?修林,去尋京兆尹,調範郎等人入都的資料,調他們一路行來的信息:遇到哪些人,說了那些話,又停在哪裡休憩。全要詳細。”

陸昀向範清辰點頭,客氣而疏離:“以防萬一,多有得罪,勿怪。”

他身後的小廝“修林”,應一聲後就小跑著出了亭子,劃船離開。亭中其他觀望的陸老夫人等人,在陸昀氣場碾壓下,她們都各自觀戲,神色百變,卻謹慎無比地不肯開口發表意見。

範清辰臉色難看:“何必這般麻煩?我是誰,羅妹妹難道不能證明?”

羅令妤何等上道,立刻道:“我年少無知,我自己尚糊塗著。我的證明不算數,聽三表哥做主!”

範清辰:“……”

範清辰目一寒,唇角輕微扯動,盯著這位陸三郎的眼神,已如冰刺般。陸昀在給他下馬威,與他顯示自己在建業的權利有多大。京兆尹的手中資料訊息,說調便調。還有羅令妤那般支持陸三郎……陸三郎灑然而坐,就算眼睛瞎了,那心也沒瞎。

好。

有手段。

範清辰卻不信陸昀隻有這招來拖時間:“還有呢?我自是南陽範氏四郎,三郎證明了我是真的後,就會讓我帶羅妹妹離開了吧?”

陸昀:“婚書也要證明真假。”

他淡聲:“就算你真是南陽範氏家中的四郎,那婚書也不一定是真的。畢竟南陽離建業這般遠,中途任何人撒謊或發生任何意外,建業這邊皆是不知的。要確認羅表妹的安全,讓陸家放她離開,我還得看婚書是不是真的。”

範清辰頓片刻,明白了。

無論如何,看起來今天他是帶不走羅令妤了。

範清辰轉攻陸老夫人:“老夫人,我自然與羅妹妹有婚約。若是假的,羅妹妹豈不一開始就反駁我了?”

陸老夫人心中其實巴不得羅令妤趕緊離開他們家,陸三郎這要留下羅令妤的架勢,本就讓她不喜了。範郎一開口,陸老夫人就沉%e5%90%9f:“郎君說得有理……”

不料她那孫兒當即道:“羅表妹不反抗,除了有範郎並未撒謊的可能,還有範郎威脅羅表妹的可能。羅表妹若是受了脅迫,我們難道不替羅表妹做主麼?表小姐好端端地住到我們家,就算走,也得全須全尾地離開。”

陸老夫人艱難的:“三郎說的也有道理……”

範清辰冷笑:“婚書我即刻可以拿出來。我初來建業,連家宅都未買好,如何就有時間威脅羅妹妹?”

陸老夫人:“唔,有道理……”

陸三郎:“你家宅都未定,就要羅表妹與你走,可見心中果然另有打算。我更不能放心羅表妹跟你走了。”

陸老夫人:“……”

左看看,右看看,陸老夫人已經看出這兩位郎君劍拔弩張的氣氛了。她%e8%83%b8口發滯,盯著陸昀那被白紗覆著眼的俊逸麵孔看。先前陸昀為羅令妤燙傷眼睛,她以為陸昀對羅令妤有情。然那隻是猜測,陸老夫人不能肯定。但現在,陸老夫人肯定了——以她這個孫兒的懶怠,他輕易是不會招惹上年輕女孩子的事的。

陸昀怕麻煩,怕牽扯不清,怕被女郎扯住走不脫……而他卻對羅令妤的事這麼上心!

陸老夫人臉色變得很難看。

陸昀和範清辰仍然你一言我一語地交鋒,陸昀神情始終平淡、巍峨,範清辰麵色卻越來越差,眼中陰森寒氣幾乎藏不住。他冷漠的眼盯著陸昀,殺氣頓起。然這是陸家,陸三郎就算是瞎子,也是一個穩穩坐在自己院子裡的瞎子……範清辰忍怒:“你我如何說全然不作數。隻需找羅妹妹一一對峙便是。我與羅妹妹相識四載,羅妹妹若是當場說出我不是你認識的範氏四郎,我當即走人。”

羅令妤艱難的吞了吞口水:“……”

她一開始就落了下風,若她一開始就不承認自己認識這個人,不承認什麼婚書,那可以抵賴到底。然她最初沒否認,現在再怎麼否認,都像是假的一樣。陸三郎為了她,是麵子也不要了,一口氣咬定人是假的。不過是拖時間。

拖時間的這種方式陸昀能用,她卻用不了……

羅令妤麵色雪白。

陸老夫人等人複雜的眼神、範清辰威脅的看過來的目光、陸昀側過來的臉,全都看向羅令妤。羅令妤硬著頭皮,頂著壓力,走上前,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她唇顫著,費勁地開口:“我……”

女郎妙盈盈的目光,求助般的望向陸三郎。

陸三郎不動聲色,置於膝上的指節輕輕屈了一下。

羅令妤一頓,腦中靈光一現。她一邊慢悠悠地開口要證明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偏向的事,一邊揉著額頭,步伐趔趄。女郎麵色蒼如雪,才吐出一個字,便嚶嚀一聲,跌撞地倒了地,暈了過去。

而離她最近的陸三郎,一刻不停,揚袖起身。眼睛不便,他卻準確地將倒在地上的女郎抱到了懷裡,語氣關切焦急:“表妹!表妹?你怎樣了……祖母,表妹似中暑了。”

陸老夫人和範清辰等人,齊齊窒息:“……”

神一般的中暑。

這出戲,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唱下去的。羅令妤奄奄一息地暈倒在郎君懷中,陸三郎儘職地扮演一個關愛表妹的表哥,一眾女眷吩咐人去請疾醫,也圍住了昏迷不醒的羅令妤。

範清辰被排他在外。

他冷冷地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六月天,他目赤如火,心寒似冰。他明明能看出一切粗陋的演戲痕跡,但他根本打斷不了這出戲。望著人中那位郎君清雋似玉的側臉,範清辰眯眸,冷笑:陸三郎……嗬,看來表妹這次找上的靠山,不簡單啊。

然那又怎樣?

一切不過是拖時間。他倒要看看這兩人能拖成什麼樣子來。

……

陸昀抱羅令妤回到了“雪溯院”,關懷的人走完了,羅令妤以“中暑”為借口,能夠留在陸家。當疾醫等出去後,屋中靜了下來,床榻上氣息微弱的女郎悄悄睜開一隻眼……她看到了靜坐床邊的陸昀。

陸昀幽靜坐著,麵容明秀,因眼蒙著讓人看不到他的神色,無法判斷他在想什麼。

羅令妤小心望他。

他耳朵一動,側臉看過來,涼聲嘲諷道:“人已經走了。”

羅令妤用錦被蓋住口鼻,小聲:“多謝雪臣哥哥幫我。”

陸三郎:“幫你熬過今天,幫你熬不過一輩子。你與人有婚約,還讓那人追到了建業。我卻是最後才知道。”

羅令妤聽出他語氣的不友好。

她很委屈:“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來了啊……雪臣哥哥,你不管我了麼?那我怎麼辦?”

她叫一聲“雪臣哥哥”,陸昀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方才他明麵上與範清辰對峙,心中全力忍著暴怒和狼狽。他從未為女子爭到這個程度,他從不用被人逼到需要靠口舌詭辯來贏的地步……羅令妤!

陸昀伸手,在她臉上狠狠掐了一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羅令妤眼淚迸出,敢怒不敢言,隻好忍著,委屈無比:“雪臣哥哥,要不我繼續裝病好了,等你想出辦法。你會想出辦法的吧……”

陸昀嗤聲:“我為何要幫你?”

羅令妤一滯。

陸昀此人裝清高裝久了,她若是用“你愛慕我”為借口,他必嗤之以鼻,掉頭就走,絕不承認。

她望陸昀半晌,低下眼睛,慢慢從床榻上坐起。她慢騰騰地挪向他,遲疑一下,伸手摟住了他的脖頸。他仍然玉山一般動也不動,羅令妤心裡尷尬又懊惱,然比起範清辰的威脅,陸昀隻是讓她尷尬,已經非常好了……羅令妤摟著他脖頸,想撒撒嬌,可她心中又不願在他麵前低他一頭。

她婉婉道:“求你了……”

陸昀側過臉麵向她,鼻梁貼上她嬌豔的唇。他忽而輕笑:“就這麼求?你會求人麼?這就是你求人的態度?”

又被他笑,羅令妤心口發顫,摟他脖頸的手指僵硬。她心中惱,想我又不是女妓,我怎麼知道該怎麼討好你這麼難說話的人?

郎君坐姿如常,氣息卻與她相拂。既高貴,又輕浮。兩種截然相反的氣質同時存於一人身上,如罌粟般惹人墮落。羅令妤手指拂在他眼睛上的白紗上,不禁問:“你眼睛好些了麼,還不能拆紗布麼?”

許是她語氣太溫柔,撫著他麵孔的手指又清涼。氣氛如此好,陸昀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與她纏綿著呼吸答她:“快好了……”

他臉色又忽然一變,陰陽怪氣般地問:“你不會也這樣求過你那未婚夫君吧?也這樣與他說過話?”

羅令妤:“……”

她道:“哪用我求人?一貫是他來求我跟他玩。陸雪臣,我身邊的追慕者多的是,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這般?”

陸昀冷淡:“廉價的追慕者毫無意義。”

羅令妤心中罵他一聲,想我明天就要昭告天下,讓建業追你的女郎們看看,你是如何看待她們的。竟說人“廉價”!

陸昀又突然問:“你未婚夫君叫範清辰,我字‘雪臣’,你待我不同,是否因同一個‘臣’字?”

羅令妤:“……”

目瞪口呆。

她都沒發現的東西,卻被陸昀問出來。羅令妤一時覺得可笑,她認識陸昀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他字“雪臣”。她到哪裡去尋陸昀和範清辰的相似處去?而且那人也不叫‘臣’,人家分明是‘辰’。

陸昀再道:“待我卸了紗布,我定要看看你的未婚夫君是何等人物,和我是否相似……”

羅令妤膽大包天地推他一把,惱而嗔:“你有完沒完呀?都說了我不喜歡他了!明明不待見他,你還非一口一個‘未婚夫君’。你說‘他’不行麼?你不提‘未婚夫君’這幾個字會死啊?”

受不了他!

明明不喜範清辰,還總要跟她提這個人。她不提他就提,不斷地說……陸昀這醋吃的,範圍實在太廣。

……

羅令妤真的用“中暑”這個借口,整日不敢出門,就待在屋子裡裝病。範清辰登了陸家門幾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