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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門一次,羅令妤病得厲害一次,跟被他克了似的。範清辰心知肚明,惱恨至極,卻也冷笑想看陸家難道還能拖著羅令妤一輩子。

這些事,偶爾回到家裡喝口茶吃口飯的陸二郎陸顯也聽說了。陸顯反應卻並不大,隻是想起來般“哦”了一聲。因他做的那個夢,隱約記得羅令妤好像也有個南陽來的舊識。模糊的也似有“未婚夫君”這個人……然而這人並未掀起什麼浪花。至少夢中陸二郎知道的時候,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陸二郎這幾日努力回憶自己的夢,記起了六月十九這日,是羅令妤向衡陽王投誠的日子。從這一日開始,衡陽王才光明正大般的,罩著羅表妹,認定了她為王妃。

夢中時間線與現實中的時間線分開又聚起,夢中這個時候,如果陸昀不曾和羅表妹和好,二人還在爭吵,那衡陽王確實有機可乘。

陸二郎想保證的,隻是掐斷衡陽王這條線,確保六月十九那一日,羅表妹不會去見衡陽王。

家中事情隻是聽了一聽,知道陸昀幫羅表妹說話後,陸二郎去看了羅令妤一次,就再未去。他有更重要的事,他急於想知道夢裡老皇帝的“丹毒”,會不會是個圈套。

將衡陽王送去宮中的幾個道士換下來,陸顯在家中待的時間不長。一要忙著辦公,二要忙著審問這幾個道士。

這一日的黃昏後,天陰冷,幾絲雨飄在天幕下。陸夫人的念叨不管用,陸顯得仆從告知事情似有了進展,便撐傘驅車,前往城郊。陸顯將那幾個道士藏在山裡,逼問了幾日,今日那幾人鬆口,陸顯自然要第一時間知道真相。

到山中,過樹林,來到一間茅草屋。在屋外收了傘,天邊悶雷轟了幾下,陸顯撩了撩衣擺上沾著的水,開門進去。屋中隻有一盞燈燭,陸顯坐下,看對麵被綁著的幾個道士身上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幾個道士躺在地上,低弱喘著氣。

幾日來,自知道這幾個道士有問題,這還是陸顯第一個過來見人。

陸顯:“如何?說出來,我保你們餘生活著。”

道士中人斷斷續續地喘著氣:“說、我們說……衡陽王並不曾要求我們投毒……他就是讓我們與宮裡的其他道士爭寵,讓陛下最喜歡我們。”

“對、對!是這樣!陛下喜歡道士,衡陽王就是讓我們多煉丹。”

陸顯打斷:“他親口說讓你們多煉丹給陛下吃?”

古往今來,皇帝陛下者求仙者甚多,卻從未聽過有一人得道。他們這類家學淵博的上流士族郎君,讀多了書,更是知道那道士不過糊弄人。所謂的丹藥,不知煉出的是什麼。陛下不信侍醫,卻信道士。胡亂吃藥下,一命嗚呼並不意外。

而這個“丹藥”,就是衡陽王要的……

陸顯語氣微急,再次確認:“他真的說讓你們多煉丹,多勸陛下吃,是不是?”

幾個道士頭昏昏沉沉,聽得模模糊糊,他們哼唧中,沒有人回答陸二郎。陸顯望著,旁邊一衛士手裡的鞭甩出去,打在幾人身上。陸顯閉眼,有些不忍看,不願聽。他明明一個清雅郎君,卻要聽這些……衛士魁梧的身形映在牆上,揮鞭猙獰:“郎君問你們的話沒聽懂是不是?回答我們郎君!”

“回我們郎君的話——”

轟——

天邊悶雷再響,叮咣霹靂間,暴雨劃拉掠過天際,澆灌而下。大雨聲震,茅屋中道士們的慘叫聲高低起伏。山中大雨,雷電交映,氣氛實在沉悶。陸二郎有些不自在,止了衛士的鞭打:“罷了,讓他們好好回話就是,不要打了……”

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低低的笑:“回話?幾個小人物,他們能知道什麼大秘密。陸二郎想知道,直接問我,不是更方便麼?”

舍中幾個陪著陸二郎的衛士們一驚,刷刷刷,連續抽劍。陸顯猛然起身,轉身去看。見門“啪”的從外,被人一腳踹倒,帶著一身寒氣與雨水,少年衡陽王踩門而入。

飛電絕光在天,雨似矛戈縱橫。電光下,茅屋外站著的一排排衛士,形成一種逼仄而凜然的壓迫感。他們最前方,便是持著劍,一步步走進屋子的衡陽王劉慕。劉慕手中劍指前,陸顯白著臉向後退。

陸顯:“你做什麼?你敢!”

劉慕:“誰讓你發現了這樁秘密呢……我也不想對上陸家,但是陸二郎,你好奇心太甚了。看到不對勁,轉頭走了就好。為何,要讓我看到呢?”

第66章

大雨下, 少年衡陽王劉慕手中的劍一點點上前,天上雷電霹靂而下,映著少年蒼白俊俏、卻又神色堅定的麵孔。

其實些許不願吧。

並不願造下殺孽。陸二郎是個簡單的文弱書生, 雖然總纏著自己推銷他那表妹, 但也沒做過什麼惹人厭惡之事。頂多覺得他煩。但是人煩不是錯。當知道兄長要害自己, 當滿天下都像是敵對的時候,等在巷口的那個陸二郎留下的仆從,安撫著劉慕的心。仆從手中的那個燈籠, 讓劉慕暴戾的心性變得平穩, 讓他能好好地回到府上。回到府上, 自行%e8%88%94舐傷口, 最後再決定怎麼應對想殺自己的皇兄。

某種層麵來說, 劉慕甚至感謝陸顯。然而、然而……茅屋被劉慕的人馬包圍, 破門而入,劉慕手中劍平直向前,陸顯臉色蒼白地往後退。陸顯焦急解釋:“你誤會了!我隻是想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 你為什麼會變成後來那樣……但你要做的事其實我並不在意!”

他隻是想知道劉慕和羅表妹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隻有知道了, 才能去挽救。夢中羅表妹是可憐的, 劉慕卻也不得意。沒有誰得到最好的結果。他那個夢以他的視覺所見, 夢到底是夢, 渾渾噩噩的, 很多地方都看得模糊。他必須在現實中查探, 他才能……

但是他的話, 在劉慕耳中聽來,如詭辯一般。少年彎了下唇,嘲諷的:“都到了這一步,何以仍不敢說話?我欲弑君,在陸二郎看來大逆不道吧?”

陸顯:“我知道其中定有誤會,定有緣故,你不是那般人……”若衡陽王真是心狠手辣之人,他這麼多次得罪劉慕,劉慕不會隻是嫌他煩。若衡陽王是心狠手辣之人,當他以為陳王刺殺他,他的反應不會僅僅是在朝政上針對陳王……

自己唯一信賴的皇兄,從來關愛他照顧他的皇兄,一切力量來源的皇兄,和普通的和他爭帝位的皇室子弟,是不一樣的。

劉慕很悲哀,如果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哥哥想殺他,他的母親還是幫凶,他能信誰呢?

盯著陸顯誠懇的眼睛,看他迫不及待地解釋,少年劉慕再次漫不經心:“你說什麼我都不信,我現今誰也不信了……你真是太多管閒事,那日到我府上見到那幾個道士,雖然心起疑問,但你不要多管,你是陸家二郎,我就當你不知道,我又能拿你怎麼辦?你偏偏要弄清楚其中緣故,那麼即便你是陸家二郎,我也不得不對你下手了,哪怕與陸家為敵呢……”

陸顯目子猛一縮——與陸家為敵!

他瞬間想到他夢中三弟去後,陸家的震怒。那時候陸家認定天子是陸三郎事件背後的推手,陸家與天子反目。建業的名門們聯起手來與新任天子對抗。雙方勢力皆未達到頂級,雙方皆不願放開手中權力。正是這樣的內耗,耽誤了國家大事,讓南國陷入北**隊包圍……

難道夢裡的陸三郎出事,現實中因他的幾次小改變,變成了他出事?

劉慕注定要和世家決裂?!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陸顯心發沉,劉慕手中的劍已經指上他%e8%83%b8口,冰涼刺骨。他不完全替自己的安危擔憂,他還在努力勸:“你不能殺我!我是陸家嫡係子弟,我死了,和普通陸家子弟死了的結果是不一樣的。你瞞得再好,世上也不會有不漏風的牆,陸家一定會知道的。你會被千夫所指,被世家視為敵人。你的前程就此毀……”

劉慕眸子一眯,聽他說什麼“世家”,心裡更認定這個人不能留了。

劉慕:“抱歉啊,知道了我這麼大秘密的人,要麼永遠留我身邊安我心,要麼我送他去死……一個陸家郎君留我身邊我是不放心的,我也不可能和你們世家站到同一個利益麵去。陸二郎,你是個好人,但我還是要殺你。”

他硬下心腸,低下眼,不去看陸二郎懇求的眼神,不去聽他辯解的話。他當陸二郎是敵人,心裡略微的不忍下,手中劍卻握得極穩。話音一了,“刺”,劍鋒劃破郎君%e8%83%b8`前的衣襟,向裡刺去,鮮血迸出——

“哐!”

忽然,從旁撞來一個衛士,向劉慕往前刺的劍撞過來。這衛士是陸二郎陸顯的人,衡陽王到來後,手下將陸二郎跟出來的衛士都擒拿而下。然衛士如何甘心自家郎君身死?今日之難,無論如何,他們這些衛士都躲不過去。陸二郎活著,會替他們撫慰他們的家人,以陸二郎的品性,家人定一生衣食無憂;陸二郎若是不在了,他們什麼指望也看不到!

此衛士向劉慕手中的劍撞來,威武無比地撞開清瘦的陸二郎。劉慕一怔,抬目時看到一個黑影向自己撲來。他皺起眉,劍鋒一轉,本能沉腕下手,這個陡然撲來的衛士就死在了他手中。這個衛士臨死前大吼:“保護郎君!”

屋中被擒的其他幾個衛士也如此心態,見有人死了,他們紛紛掙開衡陽王手下的擒拿,反殺而起,一同撲將向%e8%83%b8口滲血的陸二郎陸顯。幾個衛士提起陸二郎,配合精妙,一人破窗而逃,其餘人善後,與衡陽王追出來的手下大打出手。劉慕隻一愣神的時候,幾個衛士已經護著他們的郎君從窗口跳了出去。劉慕追出屋子,看到電光雨霧中,幾道漆黑身影背著陸二郎往樹林深處逃去。

劉慕:“追!”

“事已至此,一個也不能放過!”

陸顯托大,世家郎君不在意皇權更迭的態度,讓他沒有謹慎行事,還得連累自己的身邊人。他現在已知劉慕要殺自己,除了拚命的逃,彆無二法。樹林中就他和幾個衛士,不斷地躲,不停地跑,身後的追兵卻數十上百。劉慕根本不可能讓他離開,讓他暴露今晚的事。

陸顯在逃跑中,手捂著%e8%83%b8`前傷口。血汩汩流出,他大腦混沌,想辦法逃生之餘,不自覺地想到他的夢——

他尚如此,羅令妤又該如何?

劉慕不可能讓自己弑君的秘密昭告天下,在夢中,羅表妹去探望生病的劉慕,是否真的起了疑心,撞見了那幾個道士。甚至說不得羅表妹比自己更慘,羅表妹可能直接聽到了劉慕與那幾個道士的對話……

天降大雨,樹林漆黑。滿腳泥滿腳水地跑,衛士們一個個死去,到最後,陸顯身邊已經沒有衛士。隻剩下他一個人奔跑在無邊無際的林子裡,想要逃出去,但這時,他連方向都無法分辨。

而劉慕的腳步在後,慢慢的,逗弄玩物一般,追上他。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