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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昀有些煩躁,將麵前的書扔開,重新拿起了一本。

劉俶:“你管管,你表妹!她,她整日纏周郎!”

陸昀敷衍一笑,垂下了眼:“這是她自己的事,她又不是我嫡親表妹。我哪裡管得了。“

雖然給劉俶這麼答,陸昀卻像是尋到了一個借口般,好似有理由去問羅令妤最近在做什麼。當晚難得沒有在衙署熬夜,早早回到陸府。用過晚膳,陸昀獨自下棋消遣時,才閒聊般的問起侍女錦月,表小姐最近在忙什麼。

錦月自是如實回答。

羅令妤被周揚靈的建議說動,周揚靈願意出錢、出人,然而周揚靈自知自己體弱,不願為閒事多費精力。但是羅令妤看著柔弱纖瘦,人卻精力十足,有利益可見的事,她做起來都動力十足。周揚靈隻是給出個建議,羅令妤自行琢磨後,願意貢獻出自己十幾年的美顏經驗,開一家脂粉坊。

世家向來自給自足,吃穿用度極少用民坊的。羅令妤便將自己要開的這家脂粉坊定義為麵向平民,特指平民中的那一類富商豪客。如羅令妤這般愛惜美貌之人,她平時用的妝粉、胭脂、麵飾、唇脂等物,都是自己調製,運用醫理,多年實驗,有自己的方子。為完善這些方子,羅令妤平時做了厚厚的記錄比較。畢竟這些乃士族自家所傳,平民是根本無機會見識的。若是拿這些去賣,即使量少一些,趨之若鶩的富商也會視若珍寶。

既定下了方向,羅令妤便日日研究如何開這個坊,怎樣能最快得到利益,怎樣能在客商中傳出名……反正周揚靈是不管這些的,羅令妤一心一意地研究這些。

她覺得自己與周郎四六分,自己也並不占多少便宜,並沒有委屈周揚靈。她出這麼大的力,花這麼多的心思,她隻是沒出本金而已。周郎說的五五分就不差,現在自己拿四分,羅令妤覺得自己都是看在周郎俊俏的份上了。

隻是羅令妤十歲就沒了親人,就是家族沒敗之前,羅令妤也從來沒有見過彆人怎麼做生意,怎麼開鋪子賺錢。她自己摸索下,也難免走些誤區,想得糊裡糊塗。但她不氣餒,越是不明白,越要沉下氣弄清楚。

陸昀日日熬夜忙朝政,羅令妤也日日熬夜忙碌如何賺錢。

天將將亮,羅令妤將寫了一晚上的冊子一收,領著侍女急匆匆出門。天尚未完全亮,她在院中碰上要去上朝的陸昀。陸昀本與陸二郎等郎君站一處,陸二郎說了幾句話後,陸三郎可有可無地立在原地等候。陸二郎回頭給羅令妤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帶著大批陸氏子弟先出門登車上朝去了。

烏衣子弟,魚貫而出,頗有些震撼。

羅令妤卻是隻看到墨衣重重中的一個人,郎君身形如鬆柏,疏朗無比地立在風中。郎君眉如墨勾,鼻似懸膽,唇如丹朱,出奇的清致無雙。清風徐徐,他站在堂前的軒楹邊,幽幽望來,眼中星火燎燎,他靜立不行,分明是在等她。

羅令妤恍惚了一下,才走過去。卻是麵色平常,不打算與他說話,就自行要與他擦肩。

陸昀伸手攔了她一下。

羅令妤抬目。

侍女們見此,當即各自垂頭,默默充作隱形人物後退,好不打擾郎君與女郎的事。羅令妤看到陸昀目有掩飾不住的疲色,她心神才一晃,便見陸昀擰著眉似很踟躕。他踟躕半天後,遞給她一個香袋。羅令妤奇怪地接過,沉甸甸的。她打開一看,竟是白花花的銀兩。

陸昀咳嗽一下,麵容微紅。如他這般向來隻有旁人追捧他、從無他捧人的上流名士,做此事恐怕是第一次。他聲音略僵硬:“你不說沒錢麼?拿去……”

羅令妤哼一聲,將錢袋給他砸了回去,同時一把甩開他與自己糾纏的袖子。羅令妤往旁挪開最少三步遠,見陸昀臉色鐵青,她心中說不出的開懷。女郎驕傲而大氣凜凜:“陸三郎,你休要用金銀之物折辱我!我好歹也是士族女郎,我缺錢麼?”

陸昀:“……”

難道你不缺錢麼?

羅令妤:“誰稀罕你的東西!誰不怕你什麼時候想起來又抽查我。拿了你的錢,我還得日日設佛龕供著……”

陸昀靜靜看她,淡著臉:“羅令妤,不要得寸進尺。”

他能這般做,已經是拉下臉想與她和好。他如此給她麵子,給她台階,她竟視若無睹。給了台階她還不肯下……兩人置氣這般久,她打算一直不理他麼?

羅令妤唇角譏誚笑意一勾,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自己的衣袖。今日的她已經不是往日需要討好陸昀的人了。她背後有周郎支持,周郎對她那般好,她為什麼要在陸昀麵前受氣?她即將有錢,即將嫁給周郎。如她這般美貌,又賢惠淑德,能幫周郎管理內務錢財,周郎一定愛她敬她願意娶她……

陸昀諷刺道:“你還記得你的菟絲花的夢麼?”

羅令妤一滯。她拿了這一年的花神,在建業貴族中打開了交際圈,她飄飄然,何等的春風得意。隻是郎君們愛她貌愛她才,提起婚娶,卻都會猶豫。而她那菟絲花的夢……她基本就沒有可能實現……嫁給周郎都不可能……羅令妤聞言大怒,惱他又戳她傷口。

羅令妤:“與你何關?!”

陸昀走近她,似笑非笑:“所以……你是又要出去勾搭……郎君了?”

羅令妤:“……”

她滿心覺得陸昀瞧不起自己的行徑,他唇角的笑,在她看來也諷刺無比。他俯眼看她,身子微彎想與她說話,卻是羅令妤再次往後退了一步,氣得用力推開陸昀。羅令妤瞥他:“那又怎樣?我又沒攔你,你不服氣,也去四處勾搭女郎啊。反正陸三郎這般俊美,隻消隨意一站,陳娘子王娘子隨便什麼娘子,都會一窩蜂的過來。”

陸昀挑眉,正要戲謔問她“是否在醋”,羅令妤卻偏頭打量他,冷笑一聲:“那你也得有時間去。”

陸昀:“……”

她看到了他的黑眼圈和眼中的疲態,一下子踩中他的痛處,讓他臉僵了僵。他想給羅令妤台階的心就那般淡了下去,心中怨怒意頓起,想從未見過如此牙尖嘴利的小女子。羅令妤自得圓滿,在侍女不斷回望的催促眼神下,她哼了一聲,如漂亮的孔雀,趾高氣揚地從陸三郎身邊走過。

一直到坐上車,羅令妤握著自己的手腕,都覺得刺激爽快得手腕發麻——她竟然讓陸昀吃癟!

她竟然讓那個男人在她麵前下不了台!

陸昀不開心,羅令妤心中暢快,堅定認為自己此路走得極對。她就是要與周郎交好,就是寧可巴結旁的郎君,也不給陸三郎麵子。

陸昀想給她台階……羅令妤閉目,心想這才不夠。罵她時容易,想和好便和好,陸雪臣,世上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陸三郎和羅令妤皆是置氣,氣不消,矛盾不減,日常偶爾說話皆是含酸帶醋,意有所指。兩邊的侍女仆從皆有察覺,心中想這兩人鬨成這樣,置氣也如調.戲一般,讓人不知如何勸。不知如何勸,便不勸了,等二人想通即可。

陸昀和羅令妤置氣厲害,讓夾在中間的陸二郎左右為難,不知該拿兩人如何是好。陸夫人看兒子不停地尋羅令妤談心,也是很頭痛,不知表小姐是多大魅力,讓陸二郎對陸夫人挑選的女郎皆是看都不看,隻一心盯著表妹。陸夫人急得上火嘴起泡時,前往南陽的仆從終於回來了。

水土不服,仆從光是病就病了一個月,不能成行。等病好後,去南陽打探消息、找人,再去拜訪南陽羅氏,一來一回,時已到了五月底。仆從們回了建業便去與陸夫人回話,陸夫人問起時,才知道他們竟然領了一位婦人回來。這位婦人,是表小姐羅娘子的%e4%b9%b3母,陸家去南陽羅氏打聽表小姐為人時,這位%e4%b9%b3母,是半道上攔了穿,非要來建業見羅令妤一麵。‖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陸夫人讓人進來,那位常人喚為“秦媼”的%e4%b9%b3母便不安地被領進了古樸莊重的主屋大廳中。

仆從正在與陸夫人說話:“……表小姐在南陽時,頗得姐妹兄弟喜歡。她乖巧伶俐,南陽羅氏的當家主母都喜歡她照顧弟弟妹妹。仆見人時,羅夫人對表小姐讚不絕口,問起女郎在建業如何時,也是關心無比。羅夫人說到動情處更是落淚連連,說表小姐命苦。以仆所見,此情不假。”

陸夫人點了點頭。

羅令妤來陸家幾個月,陸夫人其實已經看出來,這位女郎是喜歡玩了些,但這正和了陸家希望她代表陸家去參與女郎們社交的期望。羅令妤身段風流,不卑不亢,雖有些小心機……但總體上無傷大雅。無傷大雅者,不給陸家惹事,陸夫人就算與羅令妤性情不和,也不會主動說什麼。

從南陽來的仆從的回話,不過是讓陸夫人更放下心罷了。

仆從再遲疑下道:“還有,表小姐貌美多才,聽聞南陽想求娶表小姐的郎君趨之若鶩。南陽最出名的一家範氏,聽聞那家郎君在表小姐剛到南陽就追慕表小姐,那位郎君俊才,羅氏的幾位女郎也很喜歡,那郎君卻隻盯著表小姐。羅氏幾位姐妹與表小姐為此事多鬨出齟齬……到表小姐來建業前,那位範郎都還在對表小姐表情示愛。”

陸夫人目中一閃,失了下神才說:“唔……這也正常。她那般相貌,若是沒有愛慕者,才說不過去。”

有人追慕,正說明羅令妤是正常的漂亮女郎啊。若是南陽沒有郎君追慕羅令妤,陸夫人才要懷疑羅令妤人品是否有問題。

陸夫人不放心地問:“表小姐與那位範郎是否……”

仆從答:“仆悄悄問了羅氏幾位女郎,她們說範郎一直討好表小姐,表小姐好似從未回應過。”

問完仆從話,再問膽小怯懦的秦媼。羅令妤的這位%e4%b9%b3母說話瑟瑟,含糊,陸夫人一問,她便開始抹眼淚憶苦,聽得陸夫人心中不耐。秦媼一句話反複說道:“……老奴實在想念女郎,才要跟來看一看。我們女郎自幼受苦,老奴一日不見,心中擔憂……”

“好了好了,”陸夫人瑣事極多,哪有心情聽她說這些,“領秦媼下去歇息,尋個時間把表小姐叫過來,領秦媼見一見。”

秦媼連忙謝過,對陸夫人感激不儘。

雙方推辭來去時,侍女綠腰進來:“夫人,靈犀來拿‘雪溯院’這個月的月例。”

陸夫人當即讓人支錢,她想起來靈犀是羅令妤從南陽帶來的侍女,羅令妤的%e4%b9%b3母來了,靈犀當也認識,可以讓兩人先見個麵。但是秦媼已經被人領了下去,靈犀進來時,隔著屏風,隻堪堪看到一個背影。陸夫人見沒機會,就不提了。

因為靈玉被羅令妤帶出去了,院中隻剩下了靈犀。哪怕害怕陸夫人,靈犀也硬著頭皮來領月例錢。她低著頭不敢看高位上的陸夫人,聽陸夫人隨意勉勵兩句,就含糊點頭。然靈犀突聽到木頭劃過地磚的刺啦聲,她扭過臉,看到屏風後出去的一道人影。

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