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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她病了,陳王非要來看她,要親自照顧她。她病中都不安生,還得繼續扮男兒裝。但病中精力多有不足,她正敷衍著陳王,沒想到羅令妤和陸昀前後腳就到了。羅令妤這般美人,對妝容極為敏[gǎn]……這讓周揚靈的偽裝不得不更困難了些。

羅令妤身子前傾,關心地看著周揚靈的病容。周揚靈掩著袖子不肯讓她看,羅令妤隻好道:“郎君放心,你隻是小風寒,過兩日就好了。”

周揚靈含糊應一聲,為轉移羅令妤對自己麵容的注意力,便勉力說起其他一些話題。

周揚靈與羅令妤說了許多話,陳王劉俶的臉色漸漸不好了。劉俶望旁邊的陸昀,希望陸三郎領會自己的意思,說說他那個表妹。然而陸三郎眼觀鼻鼻觀心,跟沒看見他似的。無奈之下,劉俶隻好在心中儘力組織語言,之後才說道:“羅妹妹,周郎病了,你,不要打擾他。”

羅令妤目中一暗。

周揚靈即刻寬慰道:“沒關係,公子。我願意與羅妹妹說話……我病中顏色有損,正想請教羅妹妹如何遮掩臉色。我不想讓探病的人都看到我蠟黃憔悴的臉。”

劉俶想了下,點頭,看向羅令妤。

羅令妤:“呃……”

幫周揚靈掩住憔悴麵色麼?說實話,她平時用的那些粉呀脂呀,病中人是不好用的。但她平時也看醫書,她其實也會一些偏僻的方子,可以製出病人能用的東西。羅令妤十四歲,四年長在南陽,之前十年都承歡父母膝下,長在汝陽。在她無憂無慮、不必為生計發愁的時候,她自己搗弄過許多美顏的方子。

一直到今日,她之前送給陸三郎吃的花露,除了她,這世上絕無第二個人和她做的一模一樣了。

這些東西,都是羅令妤自己的私藏,自己的經驗。她是自私的人,看不到目標的時候,她並不想與人分享自己十幾年的經驗……

周揚靈咳嗽著,見羅令妤目中有猶疑色。同為女郎,她一下子猜到羅令妤的顧慮,周揚靈連忙製止:“不必不必。我隨意說說,羅妹妹不要放在心上。”

羅令妤為難時,餘光亂瞥,瞥到旁邊的陸三郎慢悠悠喝著茶。陸三郎對他們幾個的話題好似完全無興趣般,他們聊得開心,他就去喝茶。隻是羅令妤看去,見郎君喝茶時,聽到他們說起“美顏”的話題,劉俶隨意地就跟羅令妤討要方子……陸昀的唇,輕輕的,向上勾了一下。

他一個人輕笑的時候,那笑意落在羅令妤眼中,便覺得他在嘲諷自己一般。

羅令妤心中一頓,才看到陸昀似笑非笑,就認定他一定瞧不起自己。他一定在心裡說她那般自私小氣,怎麼可能給周郎好東西。他肯定覺得劉俶是說了廢話……羅令妤背脊挺直,當即脫口而出:“這有什麼?周郎這般人物,我心中傾慕周郎,我願意貢獻些法子幫周郎調理麵色的。”

“周郎且等著,我回去幫你調粉,定讓周郎恢複往日神采。”

“砰!”

她話一落,屋中人一起扭頭,看到陸三郎陰著臉,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在托盤上。陸昀冷著臉看向羅令妤,目光灼熱隱怒,似想不到她會這麼幫周郎。羅令妤見他臉色難看,心中就暢快。原本還有點不舍,現在她幫周揚靈幫得情真意切,殷切而熱情:“其實我現在身邊就有些粉餅沒用,我讓侍女回去給周郎拿……”

周揚靈微驚,看她目光清澈誠懇,歎道:“妹妹真是心善。”

羅令妤笑道:“對呀,我一直這般心善。”頓了頓,她忍不住多加了一句話,“有人若看不到我的心善,當反省自己為什麼看不到,我為什麼不對他好。他是不是不值得我心善。”

陸昀:“……”

周揚靈和陳王劉俶眉毛同時一跳,都是聰敏人,羅令妤一說,他們便察覺到了羅令妤和陸昀之間氣氛的古怪。陳王這才想到:是了,從進屋開始,不曾見陸昀和羅令妤說過一句話。

而陸昀越是沉臉,羅令妤便越是與周揚靈說得高興。周揚靈病中話不多,她則是話多到幾乎不會看人臉色的程度。一旁的陳王咳嗽了好幾次,羅令妤都全然當沒聽見。幸好周揚靈心好,唇角含笑傾聽,並不製止羅令妤說話。

陸昀不開口,劉俶為掩飾自己的結巴也不想多說話。劉俶看羅令妤滔滔不絕,與周子波相談甚歡,他心中堵著的那口氣,越來越沉,並有幾分失落。心中暗嘲自己癡心妄想,想周郎該極喜歡羅令妤這般嬌美女郎、才願意同羅令妤說話……他和周子波同為男子,周子波該完全不想理他吧?

意興闌珊,陳王尋機會開了口,和早就臉色難看得坐不住的陸昀一道告彆走了。

透過簾子,羅令妤扭頭,望著院中那走遠的郎君背影。郎君背影清雋,似被她氣得不輕,走得極快。人走了,羅令妤再無說話的興致,懨懨看著,臉也冷了下來。

病榻上的周揚靈笑道:“果真是歡喜冤家。那人在時你不理,他走了你就要哭。”

羅令妤一驚,當即回頭,瞪眼看向周揚靈:“你說什麼?!”

周揚靈挑眉:“羅妹妹以為我看不出麼?你和陸三郎之間,分明在鬨彆扭啊。怎麼,他惹你生氣了?你們吵架了?”

羅令妤:“周郎……”

她語氣委頓,被周揚靈溫潤關懷的眼神看著,鼻子頓時一酸,眼中噙了淚。她抓著周揚靈的袖子,靠在床邊,臉貼著郎君的袖子,心中難受無比。周揚靈再溫聲勸她兩句,羅令妤被郎君周身那溫和的氣場所影響,脫口而出,與她說了實話。

自然是隱瞞了一些不好部分的故事:“……總之,他不高興我隨便處理臂釧。我心裡也知道不對,但是、但是……”

周揚靈:“但是他卻不哄你,不給你台階下。”

羅令妤哭泣:“他還把他的東西都拿走了!他再不理我了……有什麼了不起,我也不理他了。”

周揚靈歎氣,低頭看女郎伏在榻上嚶嚶而泣。當也是知道自己錯了,卻也委屈。周揚靈若有所思:“其實這般原因,歸結起來,到底是陸家勢大。勢大也無妨,羅妹妹平時交際借陸家的勢,陸家又沒女郎,你們當是互惠互利。你與陸三郎鬨到這般程度……無非是你孤苦,沒有錢財支撐。”

羅令妤心頭一跳,猛驚:她並沒有跟周揚靈說自己窮困潦倒。士族女郎說自己窮,多丟麵子。然周揚靈從她的隻言片語,就拚出了事情真相。

羅令妤一時難堪,當即起身,想反駁周揚靈。卻是周揚靈伸手,挽住她手腕,仰目看她:“若是……我肯資助羅妹妹,讓羅妹妹從此不再為錢財憂心。羅妹妹的困境,當可解了吧?”

羅令妤瞪大眼:“……周郎,你什麼意思呢?我不能亂要你的錢……”

她的周郎垂眸笑:“不是直接給妹妹錢,而是我們在建業開一個鋪子。我也需在建業立住腳,有個鋪子,總是好一些……我出資出人,妹妹出才,出能力。日後若是盈利了,你我對半分如何?”

還不等聽是什麼鋪子,什麼生意,羅令妤先被錢財吸引了。羅令妤掩住心中興奮,害羞而謙虛說道:“我不如周郎的……分賬的話,五五分周郎太吃虧了。還是周郎八,我二好了。”

周揚靈:“哦,可以。”

羅令妤:“……”

為什麼周郎都不推辭一下?

周揚靈垂著眼似在想如何弄這樁生意,羅令妤等了片刻,見周郎不開口,隻好自己硬著頭皮說:“還是你七我三吧。我覺得我出力要很多。”

周揚靈漫不經心:“可以啊。”

羅令妤再試探:“你六我四可以麼?”

周揚靈這一次終於抬了頭,看向這個眨巴著眼期待望自己的漂亮女子。她噗嗤一笑,伸手掐了掐羅令妤的臉蛋。女郎被她掐的吃痛,聽周揚靈笑意滿滿:“好啊,妹妹喜歡怎樣就怎樣。”

羅令妤紅了臉:周郎對她真是太寵愛了……好想嫁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其實想一想周郎這花錢的大手大腳,當是家中甚有錢。周郎不過缺地位……而以周郎在自己麵前展露的手段能力,想要和士族同樣的地位,周郎一定能做到吧?

羅令妤開始認真地考慮起嫁給周揚靈的可能性。

第56章

宮門內, 大司馬門外便是衙署宅第,朝廷官員日常於此辦公。南國與北國邊界處時而交戰,近段時間南國戰況不太好, 南國多次戰敗。朝中便忙碌許多,諸曹從事皆在討論戰事, 不如平時那般清閒。

一間藏書閣中,陸昀正伏於案上翻看新到的卷宗。陸三郎分掌侍禦史郎,有糾百官、察非法之職。邊郭連連戰敗,城中將軍、刺史的人員更迭報於朝堂,陸昀所屬門下的職務也忙碌起來。正是陸昀掌燈看書時, 藏書閣的門被從外推開,陳王劉俶的聲音有些繃:“三郎!雪臣!”

陸雪臣從半人高的書目後抬起臉, 眉目清潤, 望向進來的郎君。

劉俶臉紅如赤,關上門進來。他看一眼陸昀忙的事,將自己的嚴肅語氣放得儘量平靜些:“你, 最近,有見你, 表妹麼?”

陸昀神色微妙後, 拒人於千裡之外:“不曾。我最近儘忙了, 怎麼?”

劉俶看到郎君明目下的烏青色, 心中重重一磕, 知道陸昀並未撒謊。南國與北國邊關的戰事將他們都縛於其中, 焦頭爛額。南國建業的士族子弟卻仍紙醉金迷, 歌舞升平,長於富貴的士族子弟,對戰事並未有清晰明確認知。少有關心此事的人如陸昀,熬夜都熬了許久了。

劉俶道:“你累極,該歇了。”

陸昀輕慢無比地“嗯”了一聲,態度卻極敷衍。他並不想空閒,一旦空閒就要煩羅令妤。他惱羞成怒,這麼長時間羅令妤的不問不管已將他架去了高空,上不可下不得。他若是閒下來,就得心煩此事。這般一想,劉俶方才說的“表妹”,就讓陸昀敏[gǎn]問了:“我那表妹,又做什麼了?”

劉俶:“……她與周郎要一同開坊做生意!”

陸昀目一眯。

周揚靈要在建業開坊賺錢,當還是為了她父親那些人鋪路。如周潭這般寒門中的佼佼者,衣食不愁,金錢富餘,他們最想的,便是與士族聯姻,借以改變寒門地位。周潭特意讓女兒來建業交際,試圖與陳王聯姻,便是抱著即使寒門子弟入朝為官的設想不能實現、女兒的聯姻也可助他們改善地位的目的。可惜周揚靈與自己的父親想法不同,她也願意在建業交際,隻是她選的方式和父親希望的不一樣。

在建業交際,便需要大量花錢財。周揚靈哪怕錢財再多,也不能一味揮霍。她想開坊流動錢財,完全可以想象。

隻是羅令妤也加入進去……

陸昀目中微暗:她與周揚靈,似乎走得太近了些?他知道周揚靈是女子,但是羅令妤不知道。以羅令妤一貫的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