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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昶麼?就是之前和嫿兒打架的那個吧?小四郎和我們嫿兒很熟?”

靈犀連忙:“不熟不熟!小娘子挺煩他的, 小娘子隻是喜歡出去玩兒而已。”

羅令妤幽幽看她:“你緊張什麼, 解釋什麼?難道我會讓嫿兒去巴結小表弟麼?他們陸家的主子是正經主子, 我們羅家的天生就該哄著他們高興麼?他們陸家的品性高潔, 我們羅家的就全是功利心?”

靈犀僵了臉,閉嘴不敢回話了。女郎自那晚與三郎吵過後,這兩日說話總是有些酸酸的,陰陽怪氣的像是嘲諷誰。靈犀膽小,臂釧那事更是她經手的,她萬萬沒想到那個琉璃坊是陸三郎的名下產業……這兩日擔憂女郎會罵她,與她算賬,靈犀坐立不安。

然羅令妤沒罵她,隻是說話不中聽,靈犀已經很感激了。

看靈犀那樣好欺負,羅令妤歎口氣,也覺得頗為無趣。揮揮手示意靈犀下去,答應嫿兒出院子玩後,羅令妤雲鬢間的簪子正好插定。她逶迤而起,腰肢細軟,上身著素色交領窄袖短衫,束著一條秋香色間色裙,臂間再披薄紗披帛。女郎高挑清瘦,花容月貌,她在竹簾後踱幾步,襯得院中萬物皆失色。

羅令妤:“走吧,牛車想來已經準備好了。”

女郎又要出門了。

為羅令妤打理衣容的侍女靈玉踟躕,她悄悄望一眼女郎,憂心忡忡道:“才與三郎吵了架,娘子便如此高調地出門,是不是不太好?”

羅令妤一聽便惱了:“我何必討好他?”

原本隻有五分想出門的打算,這一下就提升到了九分——陸昀不高興才好。

她此時和陸三郎置了氣,雖自知自己這事理虧,可是陸昀那麼說她,她仍然下不了台。哭了一晚上,第二日看到自己腫紅的眼,羅令妤就決定以後再不和這個人往來。然她雖然對陸昀滿心惱怒,但兩人認識了這麼久,她也看出來,陸昀不會把兩人的矛盾大肆宣傳,不會鬨得整個陸家都知道表小姐的人品惡劣。

這個人唯一的優點,大約是好的壞的,他都不說——這就是羅令妤不怕陸家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到這會兒還敢出門交際的原因了。

靈玉原本還憂心羅令妤得罪了陸三郎,在陸家會吃些虧,但看羅令妤渾然不覺得陸三郎會針對她,靈玉隻好閉了嘴,緊追女郎出門的步伐。羅令妤一徑往大院門去,才出了“雪溯院”不久,她便看到了同樣打算出門的陸二郎陸顯。

與陸顯打招呼時,陸二郎笑著點頭打量她。郎君麵如冠玉,一身寬袖錦袍,立在風中衣袂飛如皺,幾多瀟灑儒雅。平時他被陸家三郎襯得灰撲撲不顯眼,走哪裡眾人看到的都是陸三郎。然隻要陸三郎不在,就能看出陸家其他的郎君們也是很優秀的。

沒有陸三郎吸引自己的注意力,羅令妤這才發現陸二郎身上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以前的陸二郎沉悶無趣,瞧她一眼就會臉紅,現在郎君雖還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樣子,但他周身的氣質靈動活潑了許多——看來她不注意的時候,二表哥身上也發生了不少事啊。

陸二郎此時看到表妹,便目中一閃,與身後的小廝交代了一句話。小廝詫異看一眼表小姐,一溜煙跑了。羅令妤不知他們這是做什麼,便裝作沒看見,隨意地啟了話題:“二表哥剛下朝回來,就又要出門麼?我還以為二表哥不是這麼忙的。”

陸顯道:“我官職變了,現在到了大司馬門下做事。有實權後,發現政務也是挺忙的。”

羅令妤詫異:陸二郎不再醉心山水詩畫了?對官場有興趣了?

羅令妤便關心道:“二表哥辛苦了,那你現在是要去衙署麼?”

陸顯:“哦,那倒不是。我是要去衡陽王府,與衡陽王約了一道清談。”

其實是他逼劉慕的,他要讓衡陽王對世家的厭惡之情產生變化,說服劉慕世家不可得罪。劉慕被他煩的不行,又不能拿這位世家郎君如何,隻好悶悶不樂地答應。這些背後故事,自然不必讓羅表妹知道了。

衡陽王?

羅令妤歪了下頭,想起來了。她現在對郎君比往常更加敏[gǎn],陸顯一說,她就妙目盈波,笑盈盈地看過去:“我也好久沒見過衡陽王了。二表哥什麼時候約個時間,找公子一塊兒來玩啊。”

陸顯立刻:“不行!”

羅令妤臉上的笑一僵:“……?”

看表妹目中掩飾不住的失落,陸顯尷尬而含糊地解釋:“他不喜參加這些交際,平日玩也多是有彆的目的……並不是針對表妹的意思。”

反正陸二郎如今是堅定地警惕衡陽王與羅令妤的接觸。雖然夢中故事不知真假,但是防微杜漸。為了夢中那悲慘結局不發生,不如從一開始,劉慕便和羅令妤不甚熟吧。不熟的話,就無愛意。無愛的話,都不必彼此傷心了。

羅令妤覺得陸二郎看自己的眼神略為古怪,她卻隻是抿嘴笑了一下,裝作不知——除了陸三郎,羅令妤麵對其他人,還是很會看人眼色的。

羅令妤與陸二郎和氣的交流一直持續到他們出了陸家大門,到了門外停著的烏蓬長簷車前。車門閉著,陸顯示意羅令妤先登車。羅令妤行到車前,覺得車邊站著的仆從有些眼熟。她腳步才一緩,身後陸二郎就快速道:“三郎,表妹要出門,你二人是同一方向,你帶表妹一程吧。”

羅令妤駭然:“……!”

二表哥在跟誰說話?!

車中,郎君清玉撞擊般朗朗的聲音慵懶清華:“嗯。”

羅令妤:……陸昀!她就說車外的仆從怎麼看著這般眼熟。原是陸三郎身邊的人。

那仆從對表小姐點頭示意,蹲下來充當腳踏,羅令妤卻滿心抗拒,不想與陸三郎同車。但是陸二郎在後麵催促不已,羅令妤幾乎是被陸二郎趕上車。羅令妤才被趕上車,陸二郎就急忙吩咐車夫快走,似乎怕車中的二人跳車似的。

羅令妤漲紅著臉,車門一開,便看到了坐在裡麵的陸昀。陸昀麵如雪玉,衣青袍,端正坐在車中,垂著眼皮,看也沒看她一眼。他坐在那裡,哪怕兩人吵了架,羅令妤都要承認他的俊美風華,使她心口不由自主地跳一下。羅令妤心裡一橫,也悶不做聲地坐在車中離他最遠的斜對角。車外已經遠去的陸二郎還在期待三弟和表妹之間美好的同車際遇,卻不知這車中的人,誰也不理誰。

羅令妤上了車就把頭一偏,專心致誌地打開窗與簾,盯著窗外風景。斜對角,陸三郎眼皮微撩,墨玉一般的眼珠子盯著她。她這般抗拒的姿態,讓陸昀嘴角扯動出一個冷笑。陸昀涼聲:“去哪裡?”

過一會兒,羅令妤才驚覺他在跟她說話。她心中奇怪陸二郎不是說兩人順路麼,陸昀怎麼還問。她回頭,看陸昀冷淡的眸子盯著她。羅令妤也腰杆挺直,讓自己在他麵前不卑不亢:“去周宅。”

周郎在建業買了一處房舍。將將聽聞時,羅令妤心情複雜:周郎出身寒門,可看起來一點也不缺錢,大約周郎家是寒門中頂尖的那一撥吧。反正周郎比她這個士族女有錢多了……

昨日與周郎書信時,從仆從那裡得知周郎又病倒了。羅令妤如今姻緣無望,挑不出滿意的郎君,她猶猶豫豫下,還是對周郎抱了幾分小心思,便決定去探病。

得知了答案,陸昀目光從她身上掃過,淡聲吩咐外頭的車夫去哪裡。

他從她身上掃過的眼神並沒有多少情緒,平平靜靜的,看她時像看旁的女郎那般。然羅令妤一激靈,覺他麵上看著懶洋洋的,定在心中嗤笑自己又要去勾搭男子,疑心他瞧不起自己。羅令妤道:“我去看望周郎,乃是朋友之誼,兄妹之情。我並未懷有他心,抱有目的!”

陸昀:“……”

陸昀冷冰冰道:“隨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你愛怎樣就怎樣,與我無關。”

他一說與他無關,羅令妤心中便惱恨無比,渾身發酸。她心中不舒服,目中又要有淚意奪眶而出。但她不想讓陸昀看自己的笑話,不想表現出自己好似很巴著他的樣子。羅令妤彆過臉,繼續盯著窗外看,此後一路,再不肯和他說話了。

卻不知她扭過臉後,陸昀那垂下的眼睛便抬起。濃睫下,郎君目光幽幽地望著她玉瑩般的側臉——幾日不見,她似清瘦了些,眉頭蹙著,好似憂鬱無比……好似在為他傷神似的。

但是他問過侍女,侍女說表小姐吃得好睡得好,還有心情出門玩。

果然是壓根不在乎他的。

長簷車搖晃,陸昀目中的光壓得更深了。

車至長乾裡,羅令妤迫不及待地跳下馬車。才感覺到身子一鬆,總算擺脫了陸三郎。就看餘光裡一道人影落下,她扭頭,見陸昀也下了車。羅令妤美目瞠起,懷疑地看著他跟她下來做什麼。陸昀側下頭:“與你無關,我找陳王。”

羅令妤見他口口聲聲“與我無關”“與你無關”,當即冷哼一聲。女郎率先行在前,當做陸昀不存在。陸昀就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與她一道在巷中穿梭,最後進了周宅。周宅院子總共才隻一個小廝,一個老仆,一個侍女。比起大士族的奢華,周郎這地方如此簡陋。

被侍女領路,羅令妤與陸昀出現在屋外,綠竹落在窗外,透過影子,隱約看到裡麵跪在床外坐榻上的郎君。從背影看,果然是陳王。羅令妤琢磨周郎當是大才,才讓陳王不停地往這裡跑來見他。羅令妤與陸昀進了屋,正聽到周郎比平日更為低啞的聲音:“公子……回吧。咳咳,我正病中,顏色不堪,多有女氣,恐汙了公子的眼。等改日我病好了,再與公子賠罪。”

陳王劉俶說話一貫很慢:“女氣,又如何?我也,女氣……你……莫自卑。”

陸昀腳踩過門檻,步子一頓:自卑?!

周揚靈那般絕色,扮作男兒能英氣逼人以假亂真,換回女兒裝後隻會如仙娥般冰清玉潔……她何曾為她相貌自卑過?天下女子都自卑,周揚靈也不會自卑。周揚靈說的,恐怕是她在病中,掩飾自己的女兒身有些困難,所以不希望和陳王劉俶多見麵。

偏劉俶完全無自覺。

羅令妤落座後,聽了陳王的話,揚目定睛看去。這一看之下,隻覺病榻上勉強束著發的周郎病弱之下,眉細長,目似波,臉上仍有幾分男兒的輪廓,但她唇紅齒白,膚色晶瑩……乍然一看,倒真有幾分女相。

羅令妤定定望著,心中突起驚疑:她便是女兒身,她還是一個愛美的女郎。她深知一些高超的化妝手段,可改變人的麵部輪廓,比如女扮男裝時的臉便要妝得英氣一些。周揚此時嬌弱臥於病榻麵容憔悴時,麵相竟有些攝魂般的美……

她要再細看,床上勉強坐著招待客人的周揚靈抬袖子掩了一下自己的臉,望向羅令妤,含笑說道:“妹妹莫再盯著我看了,我當真容顏有損,不願見人。”

周揚靈非常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