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世不凡,本是不該來清淨寺中的。”
“了緣知道,了緣能活下來,也多虧了師父收我為徒。”
覺燈悲道:“可你犯戒了。”
齊墨又笑了起來,他道:“是,我犯了殺戒,且早便有仇怨之心。”
“你當日觀那白蓮,我以為你有所悟,便放了你出去。你如今再看這白蓮,能看出什麼?”
齊墨沉默半晌,慢慢起了身來,道:“我觀這白蓮,便如見一把劍。我見劍,便已經明道。”
他說完,袖袍一抖,一陣狂風忽然刮起,吹得院中蓮花儘敗,隻餘下光禿禿的枝乾。
那池水中也有一股清氣自生,形成一股漩渦,從中發出嗡嗡劍鳴,蓮花的枝乾沉入水中,化開成了一片瑩瑩綠水。
天上猛地聚集起雲彩數片,成了一片烏雲,降下驚雷,擊向那池水之中!
“劍來!”
齊墨長喝一聲,那劍鳴愈發清越,被雷電擊中,居然隱隱顯露出白玉般的劍柄,此時聽到齊墨一聲令下,發出一聲清越長嘯,化為一道清光落入齊墨手中。
頓生三千煩惱絲。
齊墨烏發如雲,隨意披散開來,他身上慢慢溢出魔氣來,整個人卻依舊顯得孤高清遠,白衣勝雪。
覺燈怔怔看他半晌,唇邊溢出了一絲血色來,他怔怔道:“……你果真……不該來這裡。”
你果真,不該存於這世間!!
第182章 瘋魔可成佛(三六)
這裡的動靜如此之大, 自然引來了不少注意。
齊墨已經察覺到幾道視線, 穿越千裡, 定在他身上。
包括他身前的覺燈。
長劍, 白衣。
覺燈半分都未曾猶豫,便直接出手, 一掌拍向齊墨。
他本來蒼老的麵容, 在這一刻肉眼可見地變得年輕、光滑。全身上下都充滿了一股生氣。
這一掌的威勢, 叫人隱約窺見山海之勢, 而齊墨隻是輕輕一劍, 便將之劈開。
“師父, 你要攔我?”
他如此詢問, 麵上神色平靜, 甚至帶著些疑惑。
“你已入魔, 了緣!還不徹悟嗎?”覺燈語帶悲意,接著就是連綿不絕的攻勢。
齊墨一邊抵擋, 一邊道:“何為魔,何為佛?這兩者之間, 不過一念之差。師父, 你看我是魔, 可我看自己, 卻是佛!”
他話音未落,身上的氣息便再度暴漲一截, 瞬息間, 便突破了元嬰, 直達分神,甚至朝著更高的境界增加。
“夠了。”
修為暴漲至分神後期之後,齊墨便淡然開口。本來在體內沸騰的真元,瞬間便平靜下來。
這等天賦,讓人心驚膽寒。
覺燈自然也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這弟子的性子,無意與齊墨多說,隻是下手愈發快、狠。而齊墨絲毫不見閃躲,無論多恐怖的攻勢,在他麵前,也隻不過是一劍破之。
“您何必如此?”齊墨一邊說話,一邊揮劍。他們身處的庭院,已經在兩人舉手投足之間變為廢墟。這片廢墟的範圍,還在往外擴大。
甚至於,齊墨已經在廢墟外圍,察覺到了幾道深厚浩大的氣息。
“癡兒!你入障了!”覺燈心中悲痛,恨自己未曾教導好這個弟子,也恨自己沒有早日將這荼毒生靈的孽障殺死。
“入障?”齊墨輕輕笑了,他長發狂舞,舉重若輕,溫柔道:“可對我來說,這才是我的道。”
“佛曰眾生平等,可這芸芸眾生,除了死去之時,又有哪一秒是平等的呢?”
“道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這天下萬物,卻也沒有被一視同仁。”
你有的,我沒有。
這便已是最大的不公了。
覺燈連連出手,掌風銳利如刀,將地麵刮開一道道口子,他怒道:“歪理邪說!”
“這可不是歪理邪說。”
齊墨已經不想再與他說下去了,他身形一閃,便已消失在原地。
接著,“嗤”的一聲。
天地之間驟然一靜。
這聲音本來十分之小,但是這諸人聽來,卻已經震耳欲聾了。
本在邊上圍觀的幾人,瞬間便怒火攻心,一齊攻了上來,其中還有人叫著“師叔”、“師叔祖”之類的稱呼。
無意,這便是清淨寺的方丈與各位長老了。
隻是一息,他們便已經靠近了齊墨身邊,同時出手。
齊墨卻輕描淡寫,他甩出一道劍光,將覺燈接住,緩緩落地。
傷勢太重,覺燈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噴出的鮮血,染紅了齊墨的僧袍,也濺上了他半邊如玉臉頰。
齊墨低低道:“師父,痛不痛?”
覺燈%e8%83%b8口處的傷勢完全沒有好轉的跡象,他一張嘴,就有血從口中流出來,止都止不住。
齊墨肩頭,一顆蛇頭又鑽了出來,婉娘吐著蛇信,道:“你還真是狠心。”
齊墨沒有理她,隻看著覺燈氣息漸弱,元神剛剛冒頭,他便將之一把握住,收入丹田之中。
與此同時,還輕聲道:“師父,我來給你超脫。”
“阿彌陀佛!”
一道佛號,悠然響起。
諸人沒見到他將覺燈元神收入丹田的那一幕,隻以為他狠下殺手,親自弑師,甚至連覺燈的元神都沒有放過。
數人一起撲來,一口青銅大鐘,更是不知何時,罩在了齊墨頭頂。
其上發出恢宏的氣息,那一瞬間,齊墨幾乎覺得自己身邊有眾佛念經,勸他皈依我佛。
在這般佛念之下,幾乎無人可以堅定信念,而齊墨卻不在此列。
說是幾乎,也隻是幾乎而已。
齊墨半點目光都未曾分給那口大鐘,隻是一道劍氣,便已經讓其一分為二,其中縈繞的眾佛論經之聲,也隨之消失不見。
“了緣!”
一道蒼老聲音怒吼一聲,便隨著齊墨與眼一起轉過的劍,消失了。
隻剩下寒光一現。
……
殺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過一日時間,齊墨便已經屠儘清淨寺上下。
除了寧不流。
此刻已是白日。
本來清淨安寧的寺廟,已經化為一片廢墟。其中橫流的血還未乾,斷肢屍體更是隨處可見。
齊墨天賦異稟,經過一夜屠戮,此時也很是疲憊了。
他手上的劍不負雪白,而是被血染紅。
寧不流已經不知所蹤。
在昨夜時,他曾經出現過,被齊墨一劍穿心,又被人險險救下。
救下他的那人,是齊墨這一輩的師兄,之後便被齊墨斬於劍下。
齊墨斜靠著一麵還未倒塌的牆壁,閉眼假寐。
他本來是十分怕這些東西的,可是似乎從上個世界開始,這些懼怕就已經化為齏粉,被風吹去,再不複現了。
一直到日上高頭,他才恢複了些精力,轉而開始清理這裡的屍體。
這些屍身的主人,都是曾經朝夕相處,甚至親手將他帶大的故人。而他之前出手的時候,卻沒有一絲猶豫。
盤在他身上的婉娘,又探出了蛇頭,她嬌%e5%aa%9a道:“你這是準備為他們收屍?”
齊墨道:“這裡本不是這樣,我總得把這裡複原再走。”
婉娘道:“你再複原,這些人的姓命也是回不來了,怎麼,後悔了?”
“後悔?”
齊墨搬開一塊牆壁,將其下的屍首整理好,搬到一邊。
他做完這一切,才笑道:“我送他們去享大自在,大安寧,怎麼會後悔呢?”≡思≡兔≡網≡
婉娘饒是向來厭惡人族,此時也不由膽寒,她道:“……大自在?”
齊墨道:“難道不是?”
生死道消,魂飛魄散,確實是永遠的大自在,大安寧。
齊墨那一手做得隱蔽極了,饒是婉娘就攀附在他身上也未曾發現,因此對於她來說,齊墨這話可謂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真是真正的魔。
所謂一念佛,一念魔,她今日可真是見識到了。
齊墨一直忙了幾日,才把這裡的殘局收拾乾淨。
他眼前的景色,又恢複了曾經的模樣。
古寺高牆,祥和寧靜,隻是缺了人氣。
所有整理出來的屍首,都被齊墨擺在寺院前方的空地之上。
這些屍首來源於修行者,對於婉娘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食物。
她雖然對齊墨的作為覺得膽寒,但是心中也自有幾分思量。見齊墨收拾玩殘局,便試探著開口道:“這些屍首你可還要用?不用的話,能否交由我來處置?”
一個餓死鬼提出要看守一桌豐富的食物,便是不長腦子的人都知道這是為什麼,齊墨自然知道婉娘的意思,便笑道:“去吧,這些總歸是要歸於塵土的,不如被你煉化,早就更多福祉。”
福祉?隻怕是黑白無常送來的信還差不多!婉娘心中誹謗,動作卻一點不慢,從齊墨身上遊下,化為水桶粗細的大蟒,一口吸入這些屍首,便化為人性,閉目煉化起來。
第183章 瘋魔可成佛(三七)
婉娘將這些修為不俗, 被真元淬煉得通體無垢的屍首吞食下肚, 又經過了接連幾日的煉化, 境界已經開始鬆動。
然而她無力像是齊墨那般, 境界隨心而漲,她雖然資質不凡, 但是也達不到這般境界。
因此隻是將這些龐大的真氣稍微煉化些許之後, 他們便上路了。
齊墨走得不快。
甚至可以說是很慢。
若是那些大能在第一時間看看他屠寺之時的行動, 就立即趕來這裡, 說不定齊墨根本無力逃跑, 就被擊殺在此。
然而一直在他在清淨寺原址外呆了半月有餘, 也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名門正道的人物。
這些大能不著急, 他自然也就更加不急, 慢吞吞往凡人聚集之地尋去。
直到被人攔住了去路。
那是一個男子, 他容貌顯得極其柔%e5%aa%9a,簡直比起女子還要嬌豔一些。他身上輕披薄紗, 一身烈火般的紅色薄衫。
齊墨走的路,是一條險而狹窄的小道, 他擋住了去路, 齊墨二人就被攔了下來。
“你就是那佛修了緣?”
男子挑高了眉梢, 雙手環%e8%83%b8 , 一副氣勢淩人的姿態。
他簡直像是一團火,又明豔又刺人, 這樣的人, 本不該是男人的。
齊墨靜靜看著他, 溫和地說:“正是。”
那男子又道:“你滅了清淨寺滿門,是不是?”
齊墨道:“若是以他人的看法,是的。”
“以他人的看法?”男子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把齊墨打量了一遍。他雖然在心中再三提醒了自己此人不好招惹,見他這幅軟包子的模樣,卻實在是難以收起輕視之心。
於是他問道:“那你自己看,你不是把清淨寺滅了門嗎?”
齊墨笑了。
他雙手合十,背過身去,對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