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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齊墨眼裡,不超過二十歲的寧不流,依舊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尤其是他之後的所作所為,肯定會對寧不流造成一些不好的影響,現在先給點甜頭,也是必要的事情。

這一晚,兩個人都喝醉了。

仙人醉,本就是為了讓人喝醉的酒,一口就足以醉人了。尤其寧不流還取了幾壇子,便是齊墨的元嬰之體,也受不住這酒力。

寧不流把醉過去的齊墨抱起來,放到鋪開的大床上,規規矩矩給人改好了被子,盯著他的睡顏整整看了一天。

與此同時,一塊留影石上的記錄品,在尋晴一帶忽然爆發開。

那女子是兩代前的長公主殿下,如今皇帝的生母,現在的皇帝足足已有七十一歲,因為有修真者的暗中幫助,甚至還維持著壯年的模樣。

但是聽到這個消息,也是硬生生地昏了過去,差一點沒有直接厥了。

齊墨這一睡,就是半月。

而他們選定的地方,並不是凡人的城鎮之中。而是一片湖邊。

這裡的景色確實美極,有寧不流的威懾,這裡靜謐安詳,時不時還有凡物來此飲水。

寧不流就就著這山間景色,盯著齊墨看了小半個月。

甚至連暗搓搓親一下都不敢,慫。

那女子就是看上了那僧人的美貌,因此才下如此毒手。他如今若是做了什麼過界的事,萬一被了緣知道了,豈不是要被當成如那女子一般惡劣之人?

不行不行,這個險不能冒。

且了緣根本不知道他對他的心思,否則,怕是不會睡得這麼安穩了。

而他又怎麼能辜負這一番信任?

寧不流這般想著,把心上人灌醉,卻還隻敢乾看著的人,怕是隻有他一個了。

也確實是隻有他一個。

小半個月後,齊墨醒來時,正見到細碎的微光自林葉縫隙間落下。

周身一片安靜,沒有半點異樣的聲響。甚至可以稱得上靜謐了。

寧不流正背對著他,生起一堆火,在火上烤著什麼。

一股噴香的味道,從他身前的火堆上,穿了出來。

第181章 瘋魔可成佛(三五)

“唔……”靈物釀造而成的酒液, 絕不會如凡世間的酒一般, 會讓人生出宿醉的頭痛之感。

隻是齊墨身為修士, 平日裡難得休息一番, 如今一場大夢,醒來時還是會有些恍惚。

寧不流聽到聲音, 便轉過頭來, 道:“醒啦, 正好, 過來嘗嘗我的手藝。”

齊墨恍惚了一番, 才清醒過來, 他一醒來, 就聞見了空氣中的濃濃鮮香, 不由道:“你又做了些什麼東西?”

“蘑菇湯與烤野兔。”寧不流挪開身形, 露出一方四角方鼎,裡麵滿滿當當, 爛熟的菌菇與一些不知名的綠色靈物顯露其中,湯汁已經熬成一種%e4%b9%b3白色, 讓人一聞便食指大動。

“……”齊墨真是萬萬沒有想到, 本來該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的寧不流, 居然會做這些事情。

寧不流道:“要麼你先在床上躺一會兒, 我這兔子還沒有烤好,等到好了, 就可以直接吃了。”

他說罷, 直接轉過身來, 露出手裡握著的長劍。那劍身上還串著一隻已經金黃鮮嫩的去毛兔,看著實在是非常可口。

至於火……齊墨看一眼寧不流左手中竄出的金紅火焰,一時之間無言以對,心情卻莫名的愉悅起來。

“我無事。”齊墨從床上下來,整理了一番儀表,便對寧不流道:“多長時間了?”

“也就半個月。”寧不流把兔子從火上挪開,對齊墨道:“放心吧,現在尋晴一帶,已經知曉當年的事了,不過佛修方麵的事情,還是需要你們自己去派人啦。”

“……”

齊墨一時之間心情複雜,他頓了頓,才對寧不流道:“你何必為我做這些……”平白踏入一汪渾水中,也不怕臟了自己,陷入其中。

當然是因為我心悅你!

寧不流在心中這般高呼一聲,現實中則是微微一笑,慫唧唧地道:“當然是因為你我親如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若是這會兒坐視不理,豈不是枉費一番兄弟情義?”

齊墨沉默了片刻,看著寧不流的眼神陰晴不定,寧不流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傻……了緣?”

寧不流差點禿嚕嘴叫出一聲傻和尚。

齊墨又沉默了片刻,才輕輕道:“不流,你說,這世間人,可都是能救的?”

救人,自然也得選救什麼人。有的人被救,可能心懷感激之情,之後會努力報答。而有的人被救,則可能做出忘恩負義的舉動,讓救人者白惹一身腥臊。

想是這麼想的,話卻不能這麼說,寧不流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反問道:“你入障了?”

齊墨沒有說話,隻是眼睫低垂,似是看地麵上青青綠草,讓人看不出來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沉默,便已經是最好的回答了。

齊墨頓了頓,低聲道:“是。”

他入障了。

他入這紅塵之中,見便世間醜惡,佛曰眾生平等,可有人心懷善念卻不得好死,有人壞事做儘卻富貴風流。

這本便是一種不平。

唯一公平的,便是他們不論高低貴賤,夫婦老孺,最後都會死去,化為一捧塵土。

人,生而求公。

無論是在階級層中往上攀爬,還是在各地的城鎮累計錢財,都隻是為了追求“自由”的一個體現。

人隻有得到公平,才能得到自由。

這一點又是一個不公平的地方——

有人生而就得到一切,將世人所求儘握手中。

有人自出生起便被人厭惡,飽嘗冷暖,受儘世間苦痛。

隻這一點,便已經是極大的不公了。

齊墨看遍世間醜態,隻想知道一個問題。

世人之醜惡,當真可以全救麼?

有人已經爛到了骨子裡,再救也無濟於事。再者說,若是在其將死之時救下他,又該怎麼對待曾經被他們迫害過的世人?

“……若是要我來說,自然是不能全救的。”

寧不流沉默了片刻,斟酌一番,才慢慢回答。

“可是你是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佛家不是有句話麼,因果輪回,善惡有報。”

“我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讓這世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隻能見到善人,給一點幫助。見到惡人,便懲戒於他。起碼在我身上,做到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可善惡這東西……”寧不流想了想,緩緩道:“不是那麼好區分的。有人私德有虧,可是卻能為善一方土地。有人心地善良,可是卻總是做錯事情,把所有的事,都導向一個壞的方向。”

“若是嚴格來說,誰又能分清楚人到底是善是惡呢?你是佛修,自幼受的教導便是要慈悲為懷,悲憫眾生。”

“可這也隻是佛門的教導罷了,你心有疑惑,便隨自己心意來。這世間人,你想救就救,我陪你一起救。你不想救就不用救,他們也從來不是你的包袱,哪有必須救的道理呢?”

齊墨聽得心頭微熱,他笑著把這一話題岔開,便不再提及此事。寧不流蹙著眉,有些擔憂之態,卻也不好再多說什麼,隻是暗地裡抓緊了盯著齊墨,免得他入障出不來。

而讓人詫異的是,在他那日一番話後,這讓人日日擔憂的心上人卻好似相通了一般,不但沒了那迷茫模樣,反而心境更上一層,身上的氣勢一時之間更加深不可測,似乎修為也有了進境。

他們處理完尋晴的事宜,便又一路北上,又是見了許多冤怨之事,可謂是惡不見懲戒,善不得安生。

幾番事下,連寧不流都忍不住蹙起長眉,隻覺得修真界中人與凡世中人一比,簡直已經算得純良至極了。

便這麼一路行來,他們便到了樊陽劍派。¤思¤兔¤在¤線¤閱¤讀¤

齊墨也受到了覺燈的消息,必須得回清淨寺了。

寧不流戀戀不舍,道:“反正我也沒有其他的事,便再送你一程吧。”

齊墨立在山門前,雪白僧衣纖塵不染,形容俊美,讓人不由為其風姿折腰。

他笑道:“我先把你送回樊陽,你再送我去清淨寺中,這麼一來一往,豈不是永遠都送不完了?”

寧不流心道送不完才好呢!他也好一直與他長長久久地待在一起。他心中這般想,麵上也道:“這又不能一樣,咋們來的時候,是從凡世走過來的,我送你回清淨寺,架上雲舟,拿幾塊靈石日夜不休地趕路,七八日也就到了。”

“……好罷。”齊墨倔不過他,隻得退讓一步,道:“那你就送我回去罷,隻這一次。”

正好也讓寧不流跟他回去,把該走的劇情都給走了。

他們從南邊走到北邊,用了足足一年的時間,而從北方回到南方,卻隻用了七天。

這時已經是深冬。

北邊的鵝毛大雪,一過清河就變成了細雪微微。帶著濕意的寒涼氣息,麵對修士的時候,卻如一陣輕柔的春風。

齊墨在傍晚時候,趕到了清淨寺中。

此時,寺廟邊他掛著一輪漸落的日盤。

殘陽如血,照在寺廟之中,莫名顯出一股凝重氣息。

幾名僧人正在寺廟外掃地,正掃到一半,便見自天上落下一架雲舟,“嘭”的一聲,落到了地上。

一個僧人撂了手中掃帚,便上前去,揚聲道:“阿彌陀佛,不知是哪位道友降臨我寺?”

齊墨打頭出來,輕輕巧巧翻身落地,對那人道:“阿彌陀佛。”

“小師叔祖!”那僧人看看齊墨的臉,連忙拜倒行禮,他笑著對齊墨道:“小師叔祖此去曆練,可算是回來了。曾師叔祖等了您好久了。”

“那我便先去拜見師父。”齊墨道:“這裡還有樊陽劍派的寧居士,你好生接待一二,我便先去了。”

那僧人連連答應下來,目送齊墨進了院裡,便又端端正正地站在原地,等寧不流下來,收了雲舟之後,便恭恭敬敬道:“阿彌陀佛,見過居士,小師叔祖去拜見曾師叔祖,便留小僧接待居士。”

寧不流隻是在裡麵收拾了一番,就失去了齊墨的蹤跡,不由有些迷茫。見他這麼說,也就連忙應了,跟著這已經是中年模樣的僧人往裡麵去。

與此同時,齊墨也到了覺燈禪房之中。

他先行了禮,便端坐在一邊,細細把一番經曆都給覺燈說了一遍。

覺燈聽完此間事宜,也道:“尋晴的事,你師兄已經派人前去,你做得確實是好。”

齊墨一言不發,隻看著他,脖頸處探出一顆蛇頭來。

覺燈又歎息了一聲,道:“了緣,你可知曉,我為何為你起了這個名字?”

齊墨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那你做到了麼?”

“了緣愧對師父。”

“……”

覺燈沉默半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