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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不稱意◎

或許是因為執念已經消散了一些的緣故,阿本現在的魂體紅光少了許多,瞧著倒是比之前順眼了一些。

“我要回去了,你跟不跟我走?”

白珍珍其實並不太喜歡參加追悼會,那樣的氛圍讓人覺得很壓抑,哪怕她在殯儀館待過很長時間,還是不習慣參加追悼會——不管經曆過多少次,哪怕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她還是無法習慣死亡和彆離。

“白姐,我要走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阿本笑嘻嘻地看著白珍珍,在她身邊飄來飄去,做著鬼臉逗白珍珍開心。

“白姐,你好漂亮的,笑一笑,笑一笑好不好?”

白珍珍滿臉無語地看著在自己麵前耍寶的阿本,之前因為追悼會而產生的那種傷感也消失了不少。

“行了,既然不參加追悼會,那就跟我走吧。”

真正在乎阿本的人就隻有李菁菁一個人,剛剛他們已經見過了,了卻了最後的遺憾,阿本此時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

追悼會順利進行,不過阿本的好哥們兒和他的前女友並沒有來,來參加追悼會的人更是少得可憐,追悼會舉行完畢後,阿本的屍體送去焚化爐火化,之後撿骨人會將骨灰交給李菁菁。

阿本屍體火化的時候她帶著阿本的鬼魂過去了,瞧著自己的身體被烈火吞噬,阿本咽了一口唾沫——當然,他現在是鬼,也咽不了唾沫,隻是做了那麼一個動作而已。

“白姐,反正都是要燒了的,你何必花費那麼大的力氣修複屍體呢?”

這也是阿本無法理解的,畢竟他的屍體剛剛送來的時候那可真是慘不忍睹,他一個鬼都有點看不下去自己的屍體了,白珍珍反倒是鎮定自若,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他是親眼看著白珍珍一點點將他的屍體縫合起來的,又將他塌掉的頭骨填充好,將他麵目全非的臉恢複成正常的模樣,雖然他拜托了白珍珍去拿他的腎,但也隻是因為聽人家說,屍骨不全是無法投胎的,所以才求了白珍珍幫他。

白珍珍花費了三天三夜的時間幫他修複屍體,最後修複好的屍體還是要被推進焚化爐,變成一捧骨灰,那修複屍體的意義又在哪裡?

他不明白這有什麼意義。

白珍珍看著熊熊燃燒的火焰,輕聲說道:“大概是想讓亡者體麵的離開這個世界,保住他們生而為人最後的尊嚴,讓他們的父母親人少遭受一些痛苦吧。”

白珍珍其實並沒有什麼偉大的誌向,她也不是那種悲天憫人的聖母,她隻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罷了。

“人生在世不稱意,苦了那麼久,總不能離開的時候,也是灰頭土臉,連個完整的屍體都沒有吧?”

白珍珍說這番話的時候沒有做出一副莊嚴肅穆的模樣,就隻是閒話家常一般,跟阿本說了她最真實的想法。

“我隻是一個普通人,既然我有這種天賦,那總歸是要做些什麼的。”

她接過撿骨人遞過來的骨灰盒,抱著朝著領灰處走了過去。

“你若是想不明白,就想想你的表姑,若是她見到你支離破碎的屍體,她該如何難過?”

親人死亡的痛苦旁人無法以身代之,若是能減輕一二,那也是功德一件,何樂而不為呢?

李菁菁接過了白珍珍遞過去的骨灰盒,她的眼睛紅紅的,輕聲開口說道:“白小姐,阿本還在這裡嗎?”

雖然未曾相處過多長時間,可是親人離去,到底是難過的,李菁菁的聲音有些沙啞,這個看起來精明乾練的女人,在麵對親人離去的時候,還是流露出了脆弱的模樣。

白珍珍點了點頭:“在的。”

聽到白珍珍的話,李菁菁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那,我能再見見他嗎?”

看著對方充滿期待的眼神,白珍珍卻朝著對方搖了搖頭:“李小姐,我很抱歉,隻是人鬼殊途,阿本已經死了,你再見麵,也挽回不了什麼。”

活人見鬼,總歸不是什麼好事兒,哪怕是摯愛親朋,見麵之後,也是會帶來晦氣的。

畢竟陰陽兩隔,從來都不止是說說而已。

“李小姐,今天讓您和阿本見麵,本就是逼不得已,我和阿本素未相識,由我出麵,也是站不住腳的。”

倒不是白珍珍不想幫阿本翻案,而是她不能。

她和阿本從未有過交集,她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入殮師而已,她若去報案,又該如何說?她又怎麼向警察說明,懷疑阿本的死不是意外?

她能說她是個半瓶子水的神婆,能見鬼的嗎?

答案顯而易見,她不能。

香江這地方,可不是她能肆意妄為的所在,一個入殮師,和這些扯上關係,以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太平了。

白珍珍不怕日子不太平,她隻是單純嫌麻煩罷了,入殮師是入殮師,要再帶個神婆的頭銜,她這日子也就甭過了。

李菁菁能體諒白珍珍的處境,她抱著阿本的骨灰盒,語氣溫柔地說道:“白小姐,謝謝你,要不是你的話,阿本的冤情怕是永遠都無法得見天日了。”

白珍珍歎了一口氣,看了身邊的阿本一眼,他身上的紅光又黯淡下去不少,此時的模樣看起來有些像是橫死鬼了。

她知道這是他執念消散的跡象,等到紅光徹底消失,他的執念沒了,也就可以進入地府去輪回轉生了。

“這都是我該做的。”

這本來就是她的工作,讓死者安息。

從前是物理意義上的,現在,可能是順帶著玄學意義上的了。

李菁菁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抱著阿本的骨灰盒離開了,二人交換了電話號碼,她說以後會常聯係的。

白珍珍笑著答應了下來,她其實也蠻喜歡李菁菁的。

阿本的屍體火化過後,日子又重新回到了正軌上,像是他這樣的屍體,白珍珍也不是白天都能接到的,大多數的時候,他們接觸到的還是普通死亡的屍體,隻要稍加處理,讓他們的表情看起來寧靜祥和就可以了。

三天之後,白珍珍接到了李菁菁的電話,二人在一家豬腳麵店見麵了。

三天沒見,李菁菁看起來比之前憔悴了許多,但是精神狀態瞧著卻挺不錯的。

告訴白珍珍,張家棟和阿本的那個女朋友被抓起來了,他們供認不諱,承認了合夥謀殺阿本的事情。

白珍珍回答道:“我已經知道。”

這件事情昨天她就知道了,因為昨天晚上,阿本跟她告彆了。

阿本身上的紅光儘數褪去,恢複成了正常的模樣,如果忽略他那虛幻的身體,瞧著就跟個活人似的。

沒了那些執念糾纏,阿本的靈魂模樣也有些不一樣了。

他著看著白珍珍,那張俊朗的麵容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來。

“怎麼樣,白姐,看到我的這張英俊瀟灑的臉,是不是恨不能相識在我沒死的時候?”

白珍珍麵無表情地給了他一腳。

阿本被白珍珍踢了一腳,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像是個活人似的走到白珍珍的麵前,伸手抱了抱她。

陰陽相隔,原本不能觸碰彼此,隻是在一切特殊情況下,陰陽界限才會模糊。

白珍珍可以踹到阿本,他自然也可以抱住她。

“白姐,謝謝你,之前說你潑辣,是我的不對,其實你是我見過的最溫柔善良的女人。”

“如果我活著的時候遇見你,我一定會追求你的……”

最後的最後,阿本說了這麼一句話。

白珍珍扯了扯嘴角,打破了阿本營造出來的這種溫馨中帶著點兒浪漫的氛圍。

“想多了,你追我我也看不上你。”

她說的是實話,阿本就不是她的菜,雖然長得有那麼點像是吳某祖,但是她不喜歡。

“你的嘴巴太薄了,親起來應該不舒服。”

他那張嘴還是白珍珍花費了很大力氣才修複的。

阿本:“……”

他苦笑一聲:“白姐,我都要走了,你都不能說句好的嗎?”

白珍珍一臉認真:“祝你早日投胎,下輩子彆死這麼早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還有,用你的臉換點腦子吧,要不然我怕二十年後,我又會在殯儀館見到你。”

之前的溫柔好像是一閃而逝的假象,白珍珍的嘴巴又狠又毒,說出來的話讓人恨不能伸手掐她。

離彆的傷感就這麼被攪和的一乾二淨,阿本氣呼呼地去投胎了,臨走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回頭看白珍珍一眼。

“阿本埋在哪兒?”

白珍珍的思緒從回憶之中抽離了出來,她看向了李菁菁,開口問道。

李菁菁回答道:“黃大仙區的公墓,我在那邊兒買了墓地,把他父母的墳也遷過去了,他們一家子會葬在一起。”

白珍珍點了點頭:“李小姐,回頭還請您幫我給阿本上柱香,我就不過去了。”

李菁菁表示理解。

畢竟公墓那邊兒埋的都是亡者,白珍珍過去,看到的可能就不是一片片的墓碑了。

害了阿本的人被繩之以法,香江這邊兒的工作差不多也都做完了,李菁菁告訴白珍珍,她明天要回新加坡了。

“白小姐,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冒昧,但是你可不可以送我一瓶牛眼淚?”

第10章 第 10 章

◎總不能是拿牛眼淚去見鬼的吧?◎

白珍珍:“你要牛眼淚乾什麼?”

牛眼淚這玩意兒還是挺難獲得的,白珍珍翻了好多書,才曉得該如何獲得牛眼淚,隻是那小小的一瓶,就花費了白珍珍不小的力氣。

李菁菁要牛眼淚做什麼?

她滿臉狐疑地盯著對方看了很長時間,許久之後,白珍珍方才說道:“李小姐,不是我不給您,隻是這牛眼淚唯一的作用就是見鬼,而且這還是有時效性的,您……”

總不能是拿牛眼淚去見鬼的吧?

事實證明,白珍珍的猜測還真沒錯。

李菁菁告訴了白珍珍一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兩個有世仇的家族男女相愛了,但是因為過去的仇恨,二人無法在一起,他們覺得痛苦萬分,那對相愛卻無法相守的年輕男女最終決定殉情。

白珍珍:“……羅密歐與朱麗葉?”

這故事還真是耳熟啊,這不經典的羅密歐和朱麗葉的劇情麼?

李菁菁苦笑一聲,低低地開口說道:“若真是那樣的結局,倒也好了。”

可是故事的最後,那對男女卻是天人永隔,一人身死,一人活下來了。

李菁菁就是那個活下來的人。

“我過去從不相信鬼神之說,因為我從未見過。”

“但是冥冥之中,我總覺得有人在我的身邊,可是當我回頭的時候,卻總是看不到人。”

“我曾經遇到過很多危險,但每一次都奇跡般地渡過了,我曾經以為那是我運氣好,可是現在,我不那麼認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