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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61 字 6個月前

修築了一道陣法,但若以阮慈來看,金丹修士想要激發陣法也需要一兩個時辰,血瘴終究是有機會噴到城鎮處,連這樣危險的所在都築起城池,可見南鄞洲的凡人實在已經是過多了。不過嶽隱對這些自然毫無考量,他出生以來洲陸便是這般模樣,嶽隱早習慣了在護山大陣中,點到即止一般的劍術練習,不像是中央洲陸,劍修最喜的便是闖蕩天下,曆練挑戰,甚而很多劍修都收取報酬為人獵殺仇人,他們修有神通,可以斷去因果、斬滅怨氣,是低階修士中最受歡迎的存在。

至於嶽隱,修到金丹,殺得最多的還是妖獸,正經鬥法都沒有幾次,畢竟金丹修士鬥法,在這樣處處人煙的逼仄所在,隨時都會殃及無辜,而曇華宗最是不喜如此,也是因此,他這老實性子才能出頭,此時心無旁騖,一心隻想著師兄,收起遁光,現出身形落入彆府中,喜孜孜地傳出一道靈光,叫道,「師兄,你未曾閉關罷?我來看望你啦。」

彆府深處亦是傳來一道靈光呼應,嶽隱疾步走去,隻見一道白光射來,在空中化為一個玄衣青年,鬢如墨裁、目似寒星,唇邊笑意溫存,說道,「阿隱,我說過多少次了?」

嶽隱見到師兄,便是心生歡喜,笑道,「阿偃、阿偃。」

兩人相視一笑,並肩往百裡偃起居小院走去,這彆府占地十分闊大,此刻卻隻有他一人居住,百裡偃日常起居並不在正房,而是在後山一處陋室,小房子裡隻有兩個蒲團,嶽隱問道,「阿偃,可是近日有客到?」

百裡偃道,「並無,這是給你預備的。」

嶽隱並不善作偽,聞言不由甜甜一笑,不過劍修並不多話,隻是眉目傳情,兩人久彆重逢,心中都十分歡悅,並肩坐了一會,嶽隱伸手一指,一道青光在室內瑩瑩飛舞起來,百裡偃也射出一道白光,和青光一道互相逗引、纏綿共舞,便是兩人隻並肩而坐,可氣機嬉戲,又比耳廝鬢磨更旖旎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天色黑了又白,嶽隱方才癡癡說道,「阿偃,都說情關難過,從前我無此擔憂,隻想著你我二人情意既如此徐緩,仿佛隻在有無之間,或許過不了多久便會自然淡去,如今已是四百多年,我才知道,原來水不在洶湧,而在流長,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阮慈原本覺得嶽隱不識欲念,便是歡喜百裡偃,也是十分淡然,同修四百餘年,竟幾乎連牽手都沒有過,這情難簡直有些可笑,此時感受到嶽隱心中那如微醺一般恰到好處的愉快,方才想道,「天下情原來也是成千上萬,或許越是如此,反而能夠長相廝守。」

她仿佛對情念又更參透了一層,聽嶽隱又說道,「便好比這一次,我們數十年未見,可我見到你時,竟比上回更歡喜你了,仿佛你對我又多了一種吸引,我也不知是什麼,隻覺得感應中極為強烈,一見你,便好似見到了一個聯係極深的人。」

情人之間說什麼都不過分,阮慈剛開始隻是隨意聽著,嶽隱聽到後來,她心中猛地一動,忙放開神念留神感應,果然覺得那百裡偃身上也有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機,便好似她遇到大玉劍種時一樣,有一種強烈的互相吸引之感。

「等等……是如此,卻又不止如此!」

若非她修過《太上感應篇》,此時當不會如此迅捷地發現不對,阮慈心中還在思忖嶽隱對東華劍的輕忽,是否因為他隻是將東華劍帶給百裡偃的引子時,心中猛地一動,定睛往百裡偃看去,她這一看,看的並非是皮相,而是百裡偃身後那氣運因果組成的人形光團。

這一看,便是大驚失色——這光團上伸出了一根若有若無的粗大絲線,和嶽隱身體連接,粗看這沒什麼不妥,他們兩人同門道侶,因果自然穩固,但再定睛一看,便知道這因果線落到的是嶽隱身後,阮慈自己的虛影上。

再看那光團,飛舞中組成的模糊麵容,不是謝燕還,又是哪個!

第251章 惡行惡狀

謝燕還此時雖然已經是金丹修士,但自然不會是百裡偃元身,百裡偃一樣在南鄞洲修道許久,和嶽隱那四百年情緣應當不是虛假,看來此時東華劍在南鄞洲現世的消息已為中央洲陸所知,眾家弟子陸續落入南鄞洲,都要奪取神劍,而謝燕還便正是其中算得最準的那一個,這其中想來也少不了楚真人的影子了。

阮慈心中百感交集,望著百裡偃肉身,卻仿似望見了謝燕還那冷豔容顏,此時她尚且未修天魔功法,但已顯示出對幻術的天賦,嶽隱和百裡偃道侶四百年,如今竟沒有發覺絲毫不對,還是一門心思地將眼前人當成了自己的好師兄,卻不知百裡偃真身隻怕早已道途斷絕,死雖應該未死,但和嶽隱或許也沒有再見之日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百裡偃身隕之前,會否想到自己之死,乃是因為千萬裡外的道侶身具東華劍種,無意間持有神劍?嶽隱亦是根本不知自己性命已是危如累卵,依舊對百裡偃笑著說些門中瑣事,又取出長晶石交給百裡偃,道,「我本不欲去取,唯恐讓門人看了笑話,言道我是金丹修士,卻還和弟子爭利。不過被小環說了幾句,也就舍了麵皮,為你連取了幾叢晶石來。」

謝燕還定有秘法讀取百裡偃的識憶,聞言絲毫不慌,取過一枚晶石,輕輕一點,頓時有許多鋒銳劍氣在空中縱橫飛舞,又向著兩人攻來,百裡偃輕笑道,「還是門中的滋味。」

又道,「我觀你身上還隱隱有一股陌生劍氣,可是近日又得了什麼好劍?」

嶽隱道,「不錯,我在這叢晶石旁拔出了一柄殘劍,頗為神異,隻不知是哪位前輩所留。」

說著便將東華劍從劍匣中取出,又奇道,「咦,這劍匣不知什麼時候已是損壞了,看來這柄劍很凶,等閒劍匣是鎮壓不住它的。」

百裡偃伸手從嶽隱手中取過東華劍,翻來覆去地賞玩了一番,口中嘖嘖稱奇,顯然對東華劍十分喜愛,阮慈明知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此時卻不由為嶽隱著急起來,暗想道,「可彆送給他,送給他你當即便死了!」

但嶽隱若是不死,謝燕還無法得劍,後續一切都不會發生,甚至就不會有阮慈這個人的存在了。阮慈亦似乎無法影響到嶽隱,他並未修成靈遠那般出眾的靈識,又或是兩人之間隔膜仍深,他見百裡偃對此劍相當中意,便道,「師兄若是喜歡……」

說到此處,頓了一頓,方才續道,「便留在手中把玩幾日好了。」

百裡偃握著殘劍試著挑刺了幾下,又挽起好幾個劍花,山崖邊頓時劍氣彌漫,隻見那殘劍空缺處隱隱幻起靈光,補全劍身,更顯得此劍靈異,似笑非笑地道,「阿隱,你何時這樣小氣了?」

嶽隱不由笑道,「我若真的小氣,便不取出給你瞧了。」

兩人間的氣氛一時有些冷淡下來,阮慈也知道此時正是氣機微妙之時,東華劍此時隻是暫棲於兩人手中,此劍無鞘,也不能隨意化形,便說明兩人都尚未開始煉化東華劍,就像是謝燕還南株洲借劍之後,阮慈也是等了一段時日,待到神念浸透劍身,方才是初步煉化此劍,可以令其化為萬物。若不是謝燕還一劍斬落天下劍種,令眾人隻能默認此劍歸她所有,阮慈必定是不能活到三年後天舟靠岸之時的。在南株洲中發生的爭鬥,也會比當日要更血腥千萬倍。

雖然還未煉化,但此劍為嶽隱所得,謝燕還想要得劍,最好是名正言順從他手中取得,否則便要將他殺死,否則此劍縈繞因果,對謝燕還來說終究是個影響。阮慈見百裡偃臉色,已知謝燕還動了殺機,一時心中大急,待要提點嶽隱時,耳邊突然響起那少女悠悠話聲,冷冷道,「來不及啦,這已是過去殘念,該發生的事,早已發生。」

眼前的畫麵依然在上演,但阮慈身後卻出現了那名清秀少女,她碎步走來,似和阮慈處在同一維度,仍在對答的兩人絲毫未曾察覺,念獸本體也對這空間十分好奇,左顧右盼了好一番,才道,「你瞧,這便是中央洲修士在南鄞洲所做的事。」

她伸手一劃,阮慈眼前突地現出了無數畫麵,嶽隱在其中被百裡偃斬於劍下,百裡偃麵容一陣蠕動,露出一張冷豔嬌顏,謝燕還似笑非笑,持劍飛遠,而身後驟起十數靈光,向她襲去。這鬥法餘波立刻便在周圍引發靈氣震動,數十裡外的村莊內,凡人還在睡夢之中,便被靈氣席卷而過,刹那間化為烏有……

又是中央洲陸修士在各處大打出手,凡人死傷殆儘,老少相扶在阡陌中流淚遷移,又是這靈炁波動引來瘴癘爆發——這麼多凡人死去,天地被毀,靈炁乍然還歸天地,如此劇烈的波動,自然會引來瘴氣噴發,也因此讓整片土地更加不適合凡人居住,更多無辜百姓死於非命。▃思▃兔▃在▃線▃閱▃讀▃

在這些生靈怨念之中,那不甘、怨毒之氣,逐漸凝練成一枚種子,不知過了多久,種子化為了蛋殼,蛋殼破裂,一隻似豬非豬的小獸鑽了出來,甫一出世,便仰天長叫,引動此地風雷大作,那雨點中夾帶著一股黑風,往中央洲陸方向吹了過去。

這小獸越長越大,很快化為阮慈所見少女,她往阮慈走來,沒入念獸本體之中,兩張麵孔合二為一之前,一道轉向阮慈,幽幽問道,「這樣的洲陸,難道不值得怨恨麼?」

「這般的修士,難道不該破滅麼?」

「這樣的周天,又有何值得維護?」

「你心中的不平,難道就真不敢宣泄麼?」

她唇紅似血、語輕如夢,阮慈心中情念卻被挑動如沸,若她真的讚成謝燕還的舉動,又何至於試圖提醒嶽隱?念獸正是把握了她的這個破綻,才讓阮慈心中翻騰起逐漸濃鬱的讚同。

是啊,中央洲陸,中央洲陸又為何不能被南鄞洲怨恨呢,天舟對南株洲的淩虐不也一樣觸目驚心麼,多少人因東華劍而死?東華劍每一現身,便是洲陸浩劫,該怨怪的到底是東華劍還是力量?或許這一切都毀滅,對滿天生靈來說才是最好——

周身道韻突地一陣流轉,阮慈心中不平仍在,但那異樣的衝動卻被平複下來,她心念電轉,也不由看了念獸一眼,讚道,「你當真有些手段。隻可惜,你到底隻是一隻奇獸而已。」

「你真以為過去的事,便無法改變麼?」

念獸麵上乍現驚容,阮慈卻不再搭理,轉身往那最是明亮的畫麵中躍去,眨眼間便仿佛又落入了嶽隱軀殼之中,她大聲叫道,「嶽隱,嶽隱!你聽我的話,可曾聽到我的話?」

隱隱約約,另一維度中,念獸仍在詫異地審視著這一幕,當嶽隱麵上突現遲疑時,她竟倒退了幾步,驚駭欲絕,捂著嘴幾乎沒有叫出聲來。看來這一幕也並非在念獸算計之中。

「嗯?阿隱,你怎麼了?」

百裡偃雙手本已緩緩背向身後,見嶽隱口中話語稍停,不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