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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劍 禦井烹香 4134 字 6個月前

神劍本能壓製得越狠,之後的反彈也就越強,甚至可能神劍自身劃破道韻屏障,投去他方都是說不定的事。

此時的東華劍,大概便是隱藏在南鄞洲某處,而中央洲陸或者已經卜算到了東華劍下落,正在趕來的路上,但這些大事嶽隱也沒有途徑知曉,劍修心思一向單純,除了授徒之外,便是練劍。南鄞洲的修士一般不想著到彆處遊曆,成就洞天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像是嶽隱所在的兩儀劍宗,就從來沒出過洞天修士,嶽隱這人一向實在,他自認為道途終點是在元嬰境界,但卻也未曾因此失了劍心——每個凡人出生的時候也都知道,自己最多活一百多年,也未見他們便自暴自棄,渾渾噩噩地做那行屍走肉。

若是能在隕落以前,推斷出體術劍修的路子,那便好了。這是嶽隱心中最強烈的想法,阮慈也是隱隱有所感應,她對此不知如何評價,因中央洲陸的劍修一向是兼修體術,嶽隱費儘心機推演的功法,在中央洲陸隻是一本道經而已。

這便是偏僻洲陸的壞處麼,中央洲陸物華天寶,修士見識自然也比旁人更強,但嶽隱雖把一生都花在了他人已做過的工作上,阮慈卻也不覺得他有多愚蠢,她逐漸發覺,幾乎所有人的道途,不論長短,最終都會化為虛無,隻有寥寥數人存在的痕跡能夠亙古長存,對這些修士來說,能否按自己心意活過一世,這才是最關鍵的一點。嶽隱才具有限,也沒什麼野心,可以說是安分隨時,若是生在中央洲陸,可能連被收入門下的資格都沒有,中央洲陸喜歡的是那些膽大弄險的弟子,便是嶽隱僥幸拜在名師門下,學到了上乘功法,多數也不能增補什麼體修神通。

但對嶽隱來說,能在這清幽山間舞劍弄琴,已是不做他想,南鄞洲的修士幾乎從不私鬥,所有矛盾都用博弈解決,極少動武,因此嶽隱雖然是劍修,但卻很少和人打鬥,他時常盤膝打坐,在意念中擬化兩個自己,自己和自己相鬥,又或者邀戰同門。

嶽隱最常邀戰的便是兩儀劍宗的大師兄百裡偃,他自幼便十分傾慕大師兄,金丹之後,落入情難,蒙大師兄不棄,與其朝夕相處,同修了四百多年,雖然二人都為男子,但修士之間實在把這些看得很淡,嶽隱為此特意修了化身之術,不過他和百裡偃在一處時,多是談玄論道,仗劍相鬥,偶爾以靈炁相和而已,說是好友也罷,兄弟、道侶都可,劍修本身欲念極淡,隻是雙目相視時均感愉悅便可,嶽隱從未想過進一步親近大師兄,更不知道大師兄是否心悅於他,或許百裡偃隻是相助嶽隱脫難而已,本身並無綺思,因此這化身之術終未派上用場。嶽隱也不執著於此,百裡偃肯與他親近,嶽隱心中便泛起淡淡的欣喜,這已是他較為激烈的情緒變化了。

道途不同,修士性情自然也不相同,阮慈所修太初之道包容萬象,至情至性她要經過了解,像是這般一念不起,宛若死水的止水劍心,也讓她頗感新鮮,這止水劍心和劍心通明相比,少了對外界無微不至的映照。如桓長元,顯然便比嶽隱要靈透許多,映照外界情念也是纖毫畢現,這樣的人可以坦然出入於情,隻怕便是情思中種種惱人之處,也能夷然承受,便是入了情難,所得也要比嶽隱更多。

嶽隱心中唯劍而已,十年來能和百裡偃見上一麵,已是難得,附身在這樣的人身上,倘若不是自身帶了些神通過來,真要無聊死了。嶽隱每日裡隻是修煉他那算不得多高明的劍術,阮慈相交好友中,董雙成、桓長元乃至沈七,劍術都遠勝他。阮慈連偷師都懶,每日裡隻是專心推演星術,又將自己在南鄞洲無名禁製,以及燕山觀星台取來的星圖拿出,對照著解讀星圖,又試著推演軌跡,把自己幾次望到的真實星空讀出。說起來,她渡劫成丹時也到過一次無窮星海,隻是那一次不知自己所處什麼時空,星星又多,大概是讀不出所以然的。

這一日嶽隱終於靜極思動,欲去兩儀劍宗彆府尋百裡偃,阮慈也是大鬆了口氣,她附身嶽隱已一年多了,此人一直在洞府中盤桓,阮慈甚至懷疑或許有一天嶽隱在洞府修行時,突然間天崩地裂,南鄞洲這就陸沉了,嶽隱從頭到尾什麼都不知道便隨之隕落,那可真就枉費她這一番心血。

嶽隱上次見到百裡偃,已是三十多年前,此後百裡偃便去彆府主持除瘴,這是曇華宗定下的規矩,各家宗門都要定時巡查瘴氣源頭,倘若有瘴氣爆發之勢,便要及時報信鎮壓。這種事必須金丹後期修士才能去做,修為若是更低,便難以在瘴氣爆發時傳出消息。但隻要瘴氣不發作,大多時候都是閒差,百裡偃要鎮守百年,嶽隱便在山中與他互為表裡。不過門派中爭鬥並不激烈,劍修又是清心寡欲,也沒什麼師兄弟乘著百裡偃不在鬨事。因此嶽隱便欲去彆府一行,和師兄小住一段時日,順帶著請教心中疑難。

修士行事,自不會拖泥帶水,嶽隱招來弟子,吩咐了一番,他那小徒最是古靈精怪,便笑道,「師父,你去探望大師伯,可記得帶些洗劍池的長晶石,大師伯心中定是極開心的。」

兩儀劍宗內的劍修,自入道開始便要千方百計地磨礪自己的本命飛劍,剛開脈時,隻能在洗劍池冶煉飛劍,去蕪存菁,久而久之,洗劍池內天然生出許多劍氣結晶,這種長晶石對開脈修士來說十分危險,也是築基修士的淬體良藥,但已為金丹修士所不取,唯有百裡偃卻依舊十分喜愛長晶石內豐富多變的劍氣,常說這有助他參悟自己的劍道。嶽隱聽徒兒這麼一說,不由笑道,「是我師兄喜歡,還是你想要從中分潤一些?」

他小徒兒正是體修,修為如今粗略相當於築基初期修士,要去洗劍池中親手采石十分危險,他性情又十分靈活,不免投機取巧,被師父叫破,一吐舌頭便要躲藏。

嶽隱對這些體修弟子十分縱容,雖然明知其性情於劍道修行無益,但也不糾正,隻是微微一笑,身化遁光往山中投去,刹那間便到得山門頂一處小小湖泊之上,現出身形,往湖底眺望了一番,隨意擇了一處晶石簇集之地,便是以身合劍,衝入池內去。

這洗劍池雖然以池為名,但占地寬廣,便猶如一處天然湖泊,池底幾乎插滿了前輩修士所留殘劍,池水中精金銳氣、殺伐劍氣縱橫連綿,對低輩弟子來說十分危險,嶽隱金丹修為,隻覺得劍氣觸體,與護身靈炁不斷磋磨,發出刺耳的嘎吱聲,他也不欲多留,來到那晶石叢生之處,隨意割下十數簇晶石帶走,他這一動作可好,池底砂霧彌漫,隱約間一道流光閃過,引得嶽隱心中一動,伸手一招,便見到池底一柄長劍,飛入手心,入手時心中不知為何微微一震,不由笑道,「咦,你這又是哪位前輩留下的寶劍?」

在他意識之後的阮慈,卻又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她萬萬沒有想到,己身煉化東華劍之後,卻還能再觸到這東華劍未煉化以前,那洶湧澎湃的生之道韻!

第250章 故人相逢

休說阮慈心中那莫名感受,嶽隱對東華劍似也十分喜愛,卻茫然不知自己手持的乃是宇宙級數靈寶,隨手將東華劍收進一個空閒劍匣之中,便拔身離開洗劍池,雖說那東華劍在他手中流光溢彩,嶽隱也顯然感覺自己法力有所呼應,但都被他當成了此劍神異之處,並未聯想到東華劍上頭去。

也是合該有事,若是平常,嶽隱自然持劍去劍譜中尋找原主,兩儀劍宗弟子所持的本命飛劍,都有留在譜內。但此時他心念百裡偃,便暫將此事按下,騰雲駕霧出了兩儀劍宗,往彆府行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凡人若無瘴癘限製,繁衍起來真可謂是無窮無儘,南鄞洲風景和其餘洲陸便迥然不同,雖然一樣是山清水秀,但山水間田地延綿,甚至有不少山頭都被開墾成了梯田,田間隨處可見農夫小兒來去行走,阡陌交通、怡然自得,雖然遠處依然可見有些妖異樹木,又或是靈獸身影,但因人數眾多,且許多凡人都有體術在身,仍舊可以在荒野中生存下來。

南株洲暫且不說,中央洲陸就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景象,一來中央洲陸極為廣大,國與國之間距離極遠,便是國境也十分廣闊,若是凡人想要在城池中往返,出門一趟便至少要兩三年,且洲陸之中瘴癘處處,便是修行了體術也是無濟於事。更不說那些隨處可見的靈植妖獸了——便是南株洲,阮慈和王盼盼從宋國一路走向壇城,不知殺了多少妖獸。不過南株洲比中央洲陸要小,所以國家之間互相接壤,要比中央洲陸更為緊湊。

這般看來,南鄞洲當是凡人樂土,但事出反常必有妖,阮慈留神感應,果然感到此地靈炁稀薄,這是個十分簡單的道理,所謂的瘴癘,就是某種特異的濃鬱靈炁,因其屬性不同,又十分極端,不易為一般修士吸納。對凡人來說更是觸之立斃,瘴氣存在的本身,就已經是此地靈炁較豐富的表現。真正物華天寶如上清門山門所在,那處的靈炁太過濃鬱,以至於瘴氣根本無法消除,隨時可能在護山大陣之外的某處爆發。

南鄞洲既然大多數土地都沒有壓製不住的瘴氣,隻需要金丹修士便可鎮壓調理,便說明此地對修士來說頗為貧瘠,雖然嶽隱好似對此事並無所覺,但隻看兩儀劍宗,山門也是一處方圓數萬裡的峻嶺,其中並無人煙,便知道南鄞洲的高階修士其實已都是認識到了這個問題。

倘若如此,為什麼還要為這些凡人除瘴呢?還要教授他們體術,這和修士的利益並不相符,畢竟這些體修食量極大,凡人吃得越多,也等如是儲存了從地氣中轉化到稻米內部的靈炁,雖然一人能儲存的靈炁並不多,但恒河沙數一般,布滿洲陸的凡人,每一日都在啃食巨量靈炁,卻並不會立刻還歸天地,南鄞洲的靈炁可能就是因此變得稀薄,久而久之,修士想要登臨上境會越來越難。中央洲陸光是上清門山門內外,便有數十靈%e7%a9%b4,都是靈炁極為濃鬱的所在,供洞天真人吞吐修行。在阮慈來看,南鄞洲能夠湊出五六個靈%e7%a9%b4便算是很不錯的了。

難道佛門的大道便是平等麼?眾生平等,人人成佛,當南鄞洲所有人占有的靈炁都是平等,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沒有修為時,便會成就某個人的大道,助他……

阮慈也想不出這樣的高僧該怎麼提升功行,平等大道也就意味著他不可能擁有比凡人更高的修為,不過說不定大道釋義並非如此,她不持此道,也就隻是隨意猜測。正是尋思曇華宗和無垢宗這般行事背後的原因,這邊嶽隱已是越過百餘城池,往一處人煙稀少的山巒而去。此處便正是兩儀劍宗彆府,修築在深山腳下,這深山中便常常爆發一股血瘴,若是不在初初噴發時立刻封禁,血瘴擴散到百餘裡外,便有個生活了數萬人的城鎮。因此這裡素來都有弟子輪值,不敢叫其放空。

彆府中固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