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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三春景 4179 字 6個月前

!這不隻是因為李汨現在已經‘不問世事’了,一般人不敢煩他。也是因為早年間李汨給京中權貴留下的陰影。

李汨對於權貴可從沒有客氣過,現在這種事兒,根本不敢讓他過眼!誰知道這位祖宗看不過去了,會有什麼反應...人家說是遠離朝堂了,到如今也確實沒有藕斷絲連、勾勾搭搭的跡象,可那是李大相公!

當年讓京中權貴瑟瑟發抖、戰戰兢兢的李大相公,如今有當年記憶的權貴們依舊是不敢抱著僥幸心理捋虎須的。

來到李汨這裡,李汨沒趕他這個不速之客走,也沒問他怎麼這個時候來他這裡,總之就是隨盧紹禎的便。

盧紹禎看著李汨的藏書,用著他珍貴的佳紙,想下棋的時候還翻出了李汨最珍貴的那一套棋具...至於吩咐李家的仆人,更是順手,倒是比在自己家更舒服,頗有些‘此間樂,不思蜀’的意思。

李汨都不管他,依舊如常生活。

直到第三天,盧紹禎見到李府地大管事給許多帶著花押條子的商人結賬,又派人去擷芳園送錢——這是李汨為了‘養’紅妃的支出,紅妃光顧的商家,凡是賬條子都讓到他這裡開銷,另外每個月還有一筆‘零用錢’,讓紅妃拿來賞人什麼的。

養紅妃的開銷不算多,至少以紅妃如今在行院的地位來說不多,她現在就是京中身價第一的行院女子,而京中第一,一般也就是天下第一了。這樣的女子,按照曾經的例子,養起來真是花錢如流水,就是真正的富可敵國者,也會覺得這是個吞金巨獸。

但紅妃現在也就是一個普通當紅女樂的開銷,比當初剛開始時花的多一些,然而多的也有限。

要知道,她們這樣女子花銷多少,是越到頭部差距越大的!最下麵的,彼此之間其實開銷差不多。而到走紅之列後,哪怕多紅一點點,收入與開銷上都會有巨大的差異!更彆說是‘天下第一’這種層次了。

一般來說,一個行院娘子是不可能長期保持‘天下第一’的,而在她們短暫地‘天下第一’階段,每個人都會瘋狂地掙錢,同時瘋狂地花錢。金錢這個時候於她們是真正地如流水一般,從沒有可惜的意思!

這甚至是一種必須,因為處在那個位置,就是有開不完的宴會,見不完的人,買不完的東西。不做那些,彆人不會覺得這個小娘子簡單質樸,隻會覺得她不行!

紅妃如今也花錢比以前多多了,一個晚上散去數千貫錢財,辦一場宴會;一次寶貨店之行,買下一堆昂貴的首飾;上百貫一套的衣裳,過去還得數著套數做,如今卻是當季各色花樣都得來一些,不管到時候穿不穿,總得防著有需要......

但紅妃不可能理直氣壯讓李汨為自己靡費那麼多,所以很多時候她都是付現錢的,李汨這邊開銷的賬條子也隻是比過去多了那麼一點兒罷了。

但要說開銷不多,也是對比出來的...真要說李汨為紅妃開銷不多,那就是笑話了。至少盧紹禎看著大管事開銷賬條子那樣乾脆利落,還是有些嘖嘖稱奇的。要知道盧紹禎家在他做官之前也很尋常,算不得有錢人。而盧紹禎做官之後,本朝官員的俸祿、津貼是很豐厚的,家裡的情況好了很多,可也就是這樣而已。

盧紹禎是個清廉好官,可沒有貪汙過!所以家裡情況好轉歸好轉,卻沒有因此邁入大富大貴的行列。

就李汨為紅妃花的錢,不知道抵得過他家的家產多少次了!

對李汨與紅妃的特殊關係,盧紹禎還是知道一點兒的,就忍不住對李汨道:“你們如今算什麼呢?如你這般為她開銷,還處處順她心意來,又能得到什麼呢?我如今算是看出來了,師娘子她不是一般會心軟的小娘子。”

“三五載後,她依舊不為所動,隻冷眼看著,我也不奇怪呢。”

李汨不說話,盧紹禎又道:“說起來也是古怪,世上女子不易,自憐身世的女子也多,可如師娘子那樣的,是從來沒見過的...都有些魔怔了罷?”

對於盧紹禎這些人來說,這個世界就是他們從小長大的世界,當然不會覺得有些事有多麼嚴重。可對於紅妃來說,完全是另一種感受——因為見過陽光,所以更加無法忍受黑暗。大約就是這種心情。

盧紹禎還是挺欣賞紅妃的,如果不是他的裙下之臣,僅僅當她是一個能聊得來、有見識、品位高雅的朋友,甚至會很愉快。盧紹禎在和紅妃相處的過程中會暗示自己忽略她的性彆,然後就發現,若師紅妃是個男子,這個朋友自己就交定了!

然而問題是,師紅妃不是男子,所以一切都不作數了。

他對此隻能感歎道:“說不得還是她讀書太多,眼界太開闊的緣故...見識過天高地遠的人,如何還肯被圈在小小一方庭院中?可是她們身為女子,也隻能如此。”

“現實如此,若是沒有那許多見識,說不得還會自在快活些,”

被盧紹禎念了好久,李汨也不知道是煩了,還是怎得,終於說話了:“你不懂...我原就不是圖能得到什麼。”

相愛才是兩個人的事,愛隻是一個人的事。

李汨其實還是那個李汨,他的世俗欲.望少得可憐——愛不是索取,而是給予。他當然也想到得到回應,但也止步於此了。他甚至沒有陷入到嗔癡耽忘中,還覺得隻是自己愛她就夠了...他會想,因為是他愛她,所以擔心失去,不用去患得患失。

盧紹禎顯然不明白李汨這等‘神人’的想法,隻是在聽過李汨的話之後,似懂非懂地跳到了另一件事上:“趙瑾...有個叫趙瑾的海商子弟,如今圍著師娘子打轉,你知不知道?”

說著不等李汨回答,他就自顧自地笑說起來:“這可如何說呢,以師娘子如今的聲勢,裙下之臣不知何幾,一個被迷住了的海商子弟,原來也沒什麼好說的...隻是這個趙瑾和一個人長得很像。”

“說起來,我與那人也是見過的,隻是當初印象不深...”盧紹禎頓了一下,然後才接著往下說:“耶律阿齊,你還記得這個年輕人嗎?他如今已經是延慶公,是契丹王,是草原上最有權勢的人了。”

李汨和耶律阿齊當然沒什麼交集,最多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在某些場合打過照麵而已。但李汨對耶律阿齊是有印象的,不是因為耶律阿齊人在京城的時候做了什麼,而是在他離開京城之後,很多事開始顯現出影響。

“那姓趙的海商子弟與耶律阿齊長得極像,幾乎就是一個人了...說來也不知是冤孽,還是緣分,隻一麵就鐘情於師娘子了。”

若不是子不語怪力亂神,盧紹禎都要腦補出一篇傳奇故事了。像《倩女離魂》那樣,說不定這趙瑾是耶律阿齊思念紅妃的一縷魂魄所化呢?又或者,本就是上輩子都與紅妃有前情的一對孿生兄弟,此生又先後找上門來了結風流賬了......

胡思亂想著,忽然盧紹禎灑然一笑:“靈均啊,你猜師娘子對這趙瑾是什麼意思?”

第178章 溫柔鄉(4)

李汨來時,紅妃正和姐姐師小憐等人一起看為中秋節準備的種種物品。

中秋節是此時的大節,民間過起來很講究的。而在官伎館中,過法有不同,講究卻是一樣的——這一天,一些女樂還要到宮中獻藝,其他人也各有應酬,不存在大家什麼都不做,隻在館中過節的說法。◤思◤兔◤網◤

所以,大家都是提前準備好過節的一應物品,待到中秋節這一日,在院中桂樹下擺上‘月供’。‘月供’要供到午夜以後,女樂們陸陸續續回歸,來供桌這邊賞月、飲酒、拜月,之後才收起來。

‘月供’是女樂們過中秋的重中之重!說起來就是一方大供桌,當心是彩紮的月宮,周圍則是各種供品。如糕點、水果、香燭等尋常之物不必細說,比較特彆的是女樂們還要各供一件心愛之物,求嫦娥仙子保佑自己芳華多享。

傳說中嫦娥仙子美貌非常,又能青春永駐,眾女祈求這個也算正當。

這和七夕節要供一件自己手製的巧物來乞巧有點兒像。

擷芳園裡有的院子有桂樹,有的院子沒有,但歌樂亭那邊正好有一株極盛極大的桂樹,從擷芳園建立起來,就一直在那裡了。所以,傳統上擷芳園的女樂們過中秋,都是統一到歌樂亭這邊做‘月供’的。

中秋節的種種物品大多都是有舊例的,確定沒有短斤少兩、虛應故事,花了錢弄不來像樣的東西後,也沒什麼可看的。但也有一些東西,需要紅妃她們仔細看過,拍板才算——比如說‘月供’中最重要的彩紮月宮。

紅妃看著下麵人送來的彩紮月宮,師小憐就在旁邊道:“今年請了‘徐巧手’紮這月宮...他如今名氣也起來,隻是還不如他師傅‘苗六指’。但手藝沒得說,就我看來,已經勝過他師傅了。”

紅妃仔細看那彩紮月宮,這月宮分為了三層,每層各有景色,其中最上一層有彩紮月桂,上黃絹做桂花,難得的是金粟一般的桂花十分逼真!幾乎讓人以為那就是黏的真桂花了。桂樹旁還有假山怪石、玉兔靈草等等,都是傳說中的月宮應物。

“是很好,今年便定下這個了。”紅妃點了點頭。旁邊的人看著也鬆了口氣,如果紅妃今次不點頭,‘徐巧手’紮的這個月宮就廢了,再精巧也廢了!他們得另外找人去做新的來。可話說回來,中秋不遠了,臨時要找一個巧匠紮月宮也不容易呢。

有名氣有本事的匠人這時早就有不知多少訂單了,臨時插隊也很難——不是價錢的問題,對用的起這些巧匠的人家來說,巧匠們的工錢真的不算什麼。問題是,訂單排滿的情況下,要插隊就得耽誤彆的貴客的訂單,這得有多大臉?

“東西是真不錯,日後有彆的彩紮活兒,也可請著徐巧手了。”紅妃是真的對這個徐巧手很滿意。像擷芳園這種官伎館,一年到頭彩紮活兒是很多的!過去擷芳園的主要合作對象是苗六指,如今苗六指年紀越來越大,活兒就做的很少了。就算動手,也多是接宮廷的活兒,還多是小活兒。

人倒是沒有主動提出結束和擷芳園的合作關係,但不是那麼好用卻是真的。

價錢漲了不少不說,畢竟對官伎館來說,向來是不吝惜最貴的,隻要東西好,擺出來有排麵就行了。問題是,苗六指常有各種推辭,三請四接不到也是常有的,工期比彆人更長更不要說...這就很難受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能被替代的,擷芳園這邊辦事的人就注意到了苗六指的徒弟之一,徐巧手。現在看來,這個機會沒有給錯。

紅妃對著彩紮月宮指指點點時,忽然抬頭,便見到李汨踏入了院子。

“好難得,相公許久未來了呢。”紅妃笑意盈盈地看著李汨,卻沒有像一般行院女子